第27章 16木棉?谁都会得病
陆佳晨几乎又是一夜没睡，对着镜子看看自己肿胀的左腮发愁，这么冷的大雪天，也挡不住她这股子邪火天天往上窜，前两天口腔溃疡，这会儿牙又跟着添乱。不行，必须想办法把这个该死的牙痛止住。
“你听我的，一会儿就赶紧来我们医院，我带着你直接去病房帮你好好看看，没啥可怕的，顶多烧神经上点药，很快就不疼了。你记着到了住院部楼下给我打电话，我去忙了。”付小云在微信上收到陆佳晨的sos紧急求助立刻留言给她，跟着又消失了。
陆佳晨决定这次就听付小云的，一会儿先去医院看牙再去高赫上班，否则任由牙痛继续折磨下去，这一天肯定是生不如死。
小年都过了，邱晓倩给自己限定的最后期限就在眼前，到现在报告还完全没有个着落。哎呦——想起这个事情，牙齿就立刻疼得变本加厉，惹得她忙用双手捂住半张脸，倒吸几口凉气。
“怎么越来越厉害？还是去看看吧。”柳远桥看着老婆被牙疼折磨了一宿，面容憔悴眼睛通红的可怜样儿，简直替她难受，凑过来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咱可别大意了，我现在就开车送你去医院。”
“噢——知道——不用你——刚跟小云联系了——我自己去就——就行。”陆佳晨疼得嘴巴根本张不开，说起话来像是含着一块热豆腐呜噜噜地不清楚。
“不行，昨天的雪还没化，路上都是冰棱子，你这个样子开车太危险，我今天也没啥事，正好送你。”一般情况下，柳远桥从来都是服从陆佳晨的安排，但是关键时候除外，在他认为重要的事情上总是毫不犹豫地坚持自己的意见。
年关将至，太阳依旧毫无生气地躲在厚厚的云层里面，散发着灰白色的冷光。陆佳晨被风吹了一个激灵，紧跟在柳远桥身后，脚底下小心出溜着坑洼不平的冰面向前滑，二人一左一右迅速钻进车里面。她用力地上下搓了搓双手，然后按住两边咚咚咚拼命跳个没完的太阳穴，生怕一不小心抬起手，自己的脑壳就会因为忍受不住疼痛爆炸飞溅开。
柳远桥发动车子的引擎，随即挑了一张cd放进去，侧过身，抬手捏了捏陆佳晨的肩膀，说：“我老婆真是受委屈了，再坚持一下。”话音未落，cd碟里面舒伯特的《冬之旅》已经被启动，熟悉的男中音即刻回荡在狭小的车厢内。柳远桥知道陆佳晨喜欢这一套德文歌曲，即便是完全听不懂的词句组成的内容，但是她总说每一首歌曲的节奏、旋律和情绪的代入都能让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好的音乐从来都是跟语言和国界无关。
然而今天的情况不妙，音乐似乎也不能成为缓解疼痛的一剂良药，陆佳晨摇摇头，不耐烦地示意柳远桥把音量调低一些。
柳远桥赶忙识趣地照做，伸手调低车里面背景音乐声音，同时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她，挤出笑，开口说：“是不是最近高赫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其实想明白了根本没什么大事，放松点，越着急牙越疼。”
疼痛的撕裂和灼热感直冲头皮，陆佳晨皱起眉头，扬手摁键，关闭了音乐，嘴里乌里巴突地大声嘟囔道：“现在能不能让我安静？”说罢也不理柳远桥，用力闭上眼睛。
柳远桥看了一眼满脸怒气的陆佳晨，不再多说一个字，只开车。到了五岔口等红灯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没忍住，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知道你不舒服，所以我想尽量地照顾你。咱先不说你这些日子对我的态度，就说可可，孩子寒假回来才几天，你跟她为了那个男朋友的事儿已经吵了好几回。你这——弄得我们爷俩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最近在家里我们几乎是事事迁就你，我们爷俩一块儿哄着你，生怕哪一件事儿或者哪一句话不对，惹你生气。你就像一个高能火药桶，遇火星儿就有可能立即爆炸，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说话间，绿灯亮了。柳远桥扭头看看陆佳晨捂着脸极度难受的样子，立刻后悔，媳妇病着难受成这个样子，自己一个大男人在这个时候怎么还能跟她白扯些有的没的？怎奈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没办法继续开车。
陆佳晨睁开眼，把头转向车窗外，好像在看大清早忙碌的街道。她始终没有跟柳远桥说话，其一，是她实在疼得张不开嘴，而其二才是重点，其实柳远桥刚才说的话她完全认可，近来她的情绪确实经常失控，这是事实无话反驳。问题的关键在于，她自己也搞不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最近她似乎的确得了一种怪病，她闷在自己心里，不敢告诉任何人。
这个怪病的病症听起来有些可笑，那就是柳远桥对她越好，她就会越发地焦虑烦躁。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到，自己的男人在她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对她以外的其他女人也会如此事无巨细地百般照顾，那个人可能是艳俗的大波浪，也可是年轻有活力的高晴，还可能是任何一个她不知道的女人只要想到这儿，她心里便控制不住无名火，以至于会为了一点小事情跟他不开心，跟他吵。
就像今天，就是刚才，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令人讨厌的举止反应，本来柳远桥表现很好，先是主动要求开车送她上医院看病，跟着又这么贴心地照顾她，而她最初听见自己喜爱的音乐一瞬间心里是极为温暖的，牙疼也跟着有那么一丝的缓解，却不知怎地怪病再次发作，继发了不可理喻的烦躁和不安。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陆佳晨一步跳下车，重重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撩起大步子往里冲。现在她什么都想不了，把牙疼治好才是关键。
见到付小云，两人话不多说，直奔牙科病房。
经过了牙科主任的快速处理，虽然觉得头顶还是又蒙又胀，但是牙疼已经明显减轻，完全能够恢复正常的呼吸，足以令陆佳晨感觉整个人已经从地狱重回人间。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对付小云说：“小云，你今天可算是救了我一条命。”
“你瞧瞧你，牙肿成这个样子才想起来找我，还是不难受。”
“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这一夜简直——就快归西了。”中年人熬一夜不睡觉几乎丢掉半条命，陆佳晨觉得自己的胳膊腿都软塌塌地不听使唤。
“行了，先这样就和着简单做个消炎治疗，你记得过了年再来拔了它。我上面还好多事，就不送你了。再说，你家护花使者还在外面候着，也用不着我再去献殷勤了。”
“唉——”陆佳晨见付小云这就要走，忙拽住她。
“又怎么？”付小云工作中身穿一身白色护士服的样子跟平时截然不同，弱小的身体里总透着一股子干劲，她着急地追问：“还有哪儿不舒服？”
“小云，我没跟你说过，我觉得我最近还有一种怪病，就是经常发无名火，刚才来的路上跟柳远桥发火，我也没心思跟他多解释，解释了他也不懂。你说，我这是不是进入更年期啦？可是我的月经每月照有，都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啊？”
“哎呦，小姐，请问您贵庚？脑子清醒点吧，到了咱们这个年纪，早就进入围绝经期，激素水平不稳定，情绪易波动，出现这样的情况很正常，你的牙疼也跟激素水平忽高忽低有关。你啊，放轻松，没事的，谁还没个病，谁还不会老呢，大大方方接受吧。”
“你这个人，怎么都是你有理，那天拉我去打除皱针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说什么我们要对抗衰老，这没过两天又是一套新说辞。”
“完全两回事，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白扯，真地要走了，这会儿科里正忙，我可是偷着跑出来的，丢了饭碗你养我和儿子吗？回去对人家柳大律好点，别闹。”说话间，付小云抛下一脸迷茫的陆佳晨，一路小跑消失在人流之中。
陆佳晨一时缓不过神，愣愣地站在原地，心里想着：在变老这个重大的问题上，付小云说得不无道理——在心里层面接受自己日渐衰老的现实，但是在实际行动上还是应该积极采取有效措施进行干预，明年的确应当增加适当的运动了，还有定期跟小云去做个医美项目……
陆佳晨正想着心事，忽然间，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擦身而过，虽然那个人带着大口罩，但是她还是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她，顿了两秒钟，忙跟着追了上去，叫：“邱总？”
邱晓倩回过头，两只眼睛露在大口罩外面，算是面部唯一没有被遮住的器官，看上去跟平时不太一样。
“邱总，您这是怎么——哪儿不舒服？”陆佳晨见邱晓倩不答话只是瞪着她看，眼睛里写满了她看不懂的奇怪，便忙着解释道：“哦，我来看牙，昨天晚上疼了一夜，怕耽误今天的工作，所以这一早赶过来刚才找人给处理一下。”
“哦，有病得抓紧治疗。我——没事，就是过来做个例行检查。”邱晓倩今天说话的语气也略有不同。陆佳晨隐隐觉得她哪里有什么不对，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到底什么地方有问题，似乎有些许不稳定的气息夹杂在其中，没准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是都戴着口罩看不习惯的缘故。
“那就好。”陆佳晨感慨道：“我这本来也不算啥大事，不过是牙龈发炎，可是也许是我年龄大了，没想到会被牙疼折磨得要死要活，不知道还以为是得什么了要命的病。”
邱晓倩身体向后晃动了一下，吓得陆佳晨急忙伸手抓了过去，问：“邱总，您怎么——哪儿不舒服？您确定真没事吗？”
邱晓倩整个人轻飘飘地重新找到重心站稳，空洞的目光中不停向外冒着灰蒙蒙的寒气。
陆佳晨心里有些怕，好在藏在邱晓倩口罩背后的脸颊似乎朝她是笑了笑，说：“没关系，我能有什么事儿呢。”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您继续检查，我先去公司。”陆佳晨犹豫了片刻，她觉得在医院里面让她和邱晓倩相遇就是天意，人们在特定的地点场所往往会有与众不同的感知和判断，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争取一下，即便冒着挨骂的风险值得一试，于是她鼓足勇气说：“还有个事——邱总，您让我提交的报告——我们合规部每天都在加班加点……”
“哦，那个报告啊，先放一放也可以，年后再说吧。”一万个没有想到，邱晓倩竟然大开天恩，没等陆佳晨提出来，竟然主动放她一马。
“好的，邱总，我知道了。感谢！您确定不用我留下来陪着检查？”见邱晓倩摆摆手，陆佳晨便立刻识趣，她从来不喜欢跟领导有多一丝的瓜葛，忙说：“ok，那我先走了，等会儿公司见。”
才出了医院，柳远桥的车就开了过来，原来他就等在原地，没有走。
“感觉如何，牙还疼吗？”
柳远桥见老婆半天不吱声，赶忙接着赔罪说：“别生气啊，来的时候怪我都怪我，我态度不好，也不该在你那么难受的时候跟你说那些。”
陆佳晨没有理会，一句话不说，似乎还没有从自己的世界跳出来。
柳远桥见陆佳晨疲惫又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头雾水，追问：“你怎么还傻愣着，想什么呢？牙——到底什么情况？行了，这都道歉了，您老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陆佳晨才回过神，摇摇头以示抱歉，说：“刚才是我牙疼的难受瞎闹，跟你没关系。”她将手插进黑头发里面将长发拨在耳后，抿嘴一笑，“远桥，你猜我刚才在里面碰上谁了？”
“看个病你碰上谁？猜不出来。”
“邱晓倩！我看完牙，刚好碰上她去做什么例行检查。”
“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像他们这样的职场精英总是惜命的，做个常规检查然后踏踏实实过年，会保养挺不错。走吧，回家还是去上班？”
“当然是上班，还有一堆活等着呢。”陆佳晨语意未尽，继续说：“检查是挺正常，问题是总觉得她今天哪里不对劲，整个人看上去怪怪的。最关键的是——她没等我张口，自己主动提出来，给我们上交报告的时间延长到年后了。”
“这可是真是不错，恭喜啊。你看看你天天瞎愁，白白着急上火惹得牙疼了一晚上不是。好多时候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还是那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走吧，送我老婆上班。”柳远桥笑笑，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
“要我说，老林和邱晓倩那些烂事纠缠不清的，你可别跟着掺和，高赫眼看也没什么发展，不行你辞职回家得了，别因为挣那点工资再搭上我老婆的命，回头天天跟欢特在家玩多好，想想都开心。其实你这次火气从牙上发泄一下也挺好，心疼归心疼，可是我觉得踏实，泄泄火好过年，这股子火气万一要是真堵在别的器官引起啥厉害的病，那不是麻烦大了。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啊，科学研究表明女人爱生气会引发各种不好的疾病，尤其是癌症，什么乳腺癌、甲状腺癌，我记不清啊，反正是各种怪病。”
柳远桥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字字透着力量撞击着陆佳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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