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5木棉?女人的面子
从乌烟瘴气的会议室回到自己办公室，陆佳晨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钢锭，喘一口气儿都费劲。她看看桌上的日历，距离除夕还有八天，马上就要过年了。可偏偏这个时候，就在刚刚的经理会上，邱晓倩愣是给她布置了没办法完成的幺蛾子任务，让她在过年休假前完成对集团财务的内部审核，并向集团做出下一个年度整改的合理性报告。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胡诌也得有个限度不是吗？陆佳晨心里其实明白，邱晓倩对财务部门的态度和想法种种，早就明里暗里在私底下跟她透露了很多次，今天这样安排，明摆着就是要借着她的嘴光明正大地向外界提出来，其最根本的用意不过就是要搞垮情敌而已。这个女人啊，也太功于心计，为了自己的面子，完全不顾高赫集团整体的发展和员工们的利益，如果打乱财务现如今的整体格局，将来一段时间必定会引起集团其他部门和一系列项目的动荡，这对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高赫会是致命的打击。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跟财务王总接触多了，陆佳晨反而觉得无论王总是不是跟林总有暧昧关系，单就她的本职工作并没有问题，并且这个王总个人的品质从表面上看相比邱晓倩似乎也是略胜一筹。这样的情况下，完全找不出一个理由说服自己跟在邱晓倩的屁股后面搞垮王总，这对她个人、对高赫集团来说都是百害无一利，说不准前脚搞垮了王总，她陆佳晨就会自身难保，随时随地会被邱晓倩杀人灭口也未可知。
头大的空儿，付小云打电话过来，说：“嘿，佳晨，下班有事吗？”
真是会挑时候，偏偏找人家最不开心的节骨眼打，陆佳晨说起话也没好气，问：“干嘛？我这快烦死了，说不定下班前去跳楼。”
“哎呦，行了行了，知道你天天工作烦，谁不是啊？还是那句话，你再烦能烦得过我？好歹你回到家，还有个老公孩子热炕头的不是嘛。我跟你说啊，有好事，你下班跟我出去，我带你去美一美，然后包你啥烦心事都没了，开开心心回家转。”
“还美一美，什么情况？小姐——麻烦你好好说话，别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我真没心思跟你玩猜谜。”
“你听我说，我们医院三产的医美中心，就是在医院门口那个，现在年底对医院内部员工有活动，我想了好久了，还是决定去打个保妥适除皱。你看看咱们这个年纪，随便笑一笑鱼尾纹就跑出来一大堆，你可别说你没有啊。我都打听好了，保妥适一小瓶是100单位，一个人用不了一瓶可以两个人一起去，拼一瓶打合适，刚好不浪费。再说，我们现在打了除皱针，到了过年正好起效，到时候笑起来毫无顾忌，完全没有一点皱纹，人嘛一下子能年轻十岁。”
隔着电话，陆佳晨都能感觉到付小云眉飞色舞的样子和她激动迫切的心情。“佳晨，你在听吗？下班你就过来找我，咱们一起去打个针，半小时的事儿，可简单了。”
“我懒得去，没兴趣，你还是找燕子陪你好了。”
“哎呦，别跟我提燕子，自从那天咱们吃了饭，她就跟失踪了一样，我这两天微信电话的三番五次也找不到她这个人。今天终于联系上了，她也不解释为啥不搭理我，就只是说照顾妈妈太忙。嘿——你说有她这样吗？”付小云气鼓鼓地接着说：”好吧，然后我说正题呀，一问才知道，原来她好几年前就一直在打肉毒素了，看来欧洲的女人不老还是有秘诀的，都是高科技。”
“人家照顾病人本来就是忙，没回你电话信息也正常。这你也生气，我看你真是更年期综合征。这除皱针燕子打了几年，那你不是正好跟她这个行家一起，我可不想碰这些，我害怕打针，也没心情。我今天又被邱晓倩安排了，这大年根欠了孽债，还不知道咋还上呢！”
“她回国前才打过，还不到四个月，间隔时间不够，不能再打。你欠债正好，反正你也还不上，索性，你就歇一晚上，有啥事明儿再说。你听我给你讲啊——”不管电话那边的陆佳晨火药味多重，付小云始终不受干扰，看来她今天大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你就听我的，这个保妥适注射很多年了，技术非常成熟一点危险都没有，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专业程度？再说了，你看看燕子的皮肤多好，别看她平时抽烟喝酒加失眠，可你看她的面部皮肤跟我们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你别觉得你自己生的天生丽质就可以为所欲为，任由时间在脸上留下痕迹可不行，尤其是我们这样眼睛大的更得去干预。即便生活再难再苦，如果自己的脸年轻了，我们至少在人前就会自信很多啊。你再去想想，多少比你年轻的女孩整天围着你家柳远桥转，你就当真没有危机感？可不是我想刺激你，前些日子你还对他的行踪耿耿于怀呢。”
陆佳晨任由付小云像是耳边念经的唐僧，在电话里面不停叨叨叨，她也不说话，脑袋嗡嗡地只是想着手头的那个烂摊子。
说了这么许多，却始终都等不到对方的答复，付小云最后抛出了杀手锏，说：“你以前不是最爱看《欲望都市》么，那你还记不记得萨曼莎说过的一句话：保妥适永远比男人可靠。怎么样，看在萨曼莎的份儿上，你得听我的，一会儿下班六点半，在我们医院门口等你，不见不散。打完针咱各回各家，各抱各娃，不耽误事。”
陆佳晨此刻真是一点干活的心情也没有，算了，与其不管不顾地蛮干还真不如回去好好想想再做打算，她索性答应下付小云，“好好好，你可把我烦死了，去就去。”
陆佳晨到了医美中心的时候，天早就黑了，付小云已经踮着脚等在那里。
“这饿着肚子弄脸，还真是头一回。”陆佳晨心里对医美始终有抵触，在门口站住脚，往里面看看，问：“你今天不用去看魏军吗？他怎么样？”
“他最近挺稳定的，我中午去过了。哎呦，走吧！大小姐，我能害你嘛！不会让你失望的，别磨蹭了。”付小云拽着她就往里走。
敷上麻药，护士笑眯眯端上两杯柠檬水，仔细地指导每个人填写注意事项，说：“请二位先休息一下，我就在那边，时间到了我会来通知你们去注射。”
“小云，我真是让你拖下水了。”陆佳晨到现在才后悔自己耳根子太软，被付小云忽悠就范。
“你这个人长得虽然不老，可是思想过于陈腐，打个肉毒素算啥啊，你都不知道现在三十岁的小姑娘都开始打了，我们这个年纪才开始尝试，也就是亡羊补牢吧。现在医美多发达，你是不知道，有机会我给你好好普及一下，你就不觉得今天打个除皱针如何了。”
“反正我紧张，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要靠这些手段维持年轻的状态，万一打坏了来个面瘫啥的，岂不是不是得不偿失——”陆佳晨的话还没有说完，忽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抬头一看，一个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子带着硕大黑色墨镜站在面前，一股子似曾相识的浓烈香水味不管不顾地直接钻入她的鼻孔。
“陆佳晨——果然是你！”
竟然是朱盼喜，怎么会在这里偏偏遇上她，陆佳晨一时语塞，觉得自己像是顷刻间被人扒光了衣服示众，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扎进去。
付小云马上看出她的心思，抢先解围说：“哎呦，你是——盼喜？朱盼喜！我早就听佳晨说你回来了，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也真是难得啊。怎么，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付小云啊——”
“付小云，哦——对对对，你和陆佳晨还有那个谁，谁来着？看我这脑子。”朱盼喜说话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让人不舒服。
“首飞燕。”付小云想着陆佳晨那晚在料店说的糟心事儿，又看看眼前朱盼喜这故弄风骚的样子，心里生气，诚心怼她说：“嗨，彼此彼此，我脑子也完蛋了，忘了恭喜你啊，听说你嫁给一个外国人，现如今你可是阔太太一枚啦。不过我听说——老外总是迷迷糊糊的，你原本脑子多好的一个人儿呢，这是被他传染了吧，年纪不大就把我们都忘了，还是你专捡着有用的记？”
“呦呦呦，小云，你可别取笑我，我最近事儿多，脑子太乱了，所以一时间堵上了才想不起来，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们三位大美妞啊！”朱盼喜尴尬地应付着，好像是想起来什么，立刻问：“对了，你们今天来是做什么项目的？你们俩一个赛一个驻颜有术，有好的经验可要给我介绍一下哦。”
“哦，这不是快过年了，我们俩来做个简单的保湿补水，好歹也意思意思。”付小云的脑子在这样的时刻最灵敏，她打量这面前的朱盼喜，问：“你这大白天戴墨镜，是做了个大手术吗？”
一句话似乎问到关键点，朱盼喜用手扶了扶墨镜，努力昂着头挤出一个笑，说：“什么大手术，不过是一个几分钟就完成的，小手术而已。我们女人嘛，为了美什么都可以去尝试的，为了开心总要付出代价的。毕竟人们都喜欢看漂亮的脸，尤其是男人，对吧。别忘了，你我都老了，可身边年轻的女孩千千万。”
陆佳晨在一边一言不发，心中却忍不住冒出各种奇怪的景象，她看见柳远桥和这个女人就在她的面前纠缠在一起，随之即来的头晕目眩让她忍不住直恶心，她勉强克制住，转头朝着护士招手说：“麻烦你，再帮我们这边倒一杯水好吗。”她本想讥讽这个搔首弄姿的女人几句，可还是拿出好女人的风度对大墨镜温柔地笑笑，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客气地说：“才做了手术不舒服吧，坐下来慢慢说。”
朱盼喜站在原地晃动着腰肢，同时用手又托了托鼻子上的墨镜，犹豫片刻推辞说：“不了，我今天还有事情，改天，改天我请吃饭，叫上首飞燕，咱们好好聚一聚。”
她见两个人没答音儿，略显局促地用高跟鞋在地上蹭蹭，忽又想起来什么，露出一丝怪笑，说：“哦对了，才说我这脑子差得很还真是不假，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儿哦！佳晨啊，真要好好谢谢你家柳大律师，他可是帮了我大忙呢。前两天晚上我请他用便饭，谁知道我们俩聊着聊着都太高兴，我就多喝了几杯，哪儿成想竟然没出息喝多了，要不是柳律师好心一直把我送回家，我可就要露宿街头了。”说到这，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对，还有他那个美女秘书，佳晨，你认识她吗？”
“什么女秘书？高晴吗？”
“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咱们可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我必须跟你说啊，你可要当心这个女人。别看我喝多了，看女人的心思还是一看一个准儿。那女孩儿看柳大律的眼神呦，啧啧啧，而且他们俩的关系不一般”
“我们的时间到了。那个盼喜，你该忙就去忙吧，我们改天约。”付小云赶紧拦住了滔滔不绝的朱盼喜，此时此刻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让陆佳晨在这里会遇上死敌如此尴尬，打死她也不会强迫佳晨一起来，或者明天后天，反正就不是该死的现在，遇上这个该死的女人。
“嗯，好吧，那我就先撤了，你们继续，女人的脸要想美总是要经常鼓捣的，我们以后肯定还会在这常见。你们可是答应我了，改天一起吃个饭，我请客啊，拜拜。”说罢，朱盼喜留下一串高跟鞋跟大理石砖碰撞的刺耳声音，晃动着大波浪扬长而去。
陆佳晨坐在注射室的躺椅上紧闭双眼，无影灯下，医生戳了戳她的眼角，问：“有感觉吗？”
“木了。”
这真是糟糕透顶的一天。
送走了妖媚的朱盼喜，陆佳晨的脑子里又蹦出一个年轻靓丽的高晴。脸颊麻木得没有一丝感觉，所有感知似乎都被刚才晃在眼前的那一幅墨镜吸入了漆黑的无底深渊，她觉得自己已然变成了宫崎骏漫画里面的无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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