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三十三人选

阜安找了机会，将他出宫那几天的所见所闻都叙述给了张姮。旁的倒罢，叫人颇为在意的是，五方衙门的御史行吏，竟然就是成邠伯李既已的公子李涵。此人是皇城四公子之一，和竞陶的交情颇深，看来那日，那些衙役就是收李涵的指使，才会如此嚣张。

        不过现今府内空置，此事也就无人提及，李涵倒也脱了干系。如今形势，所有人都将目光盯在空缺的官位上，只能说来日方长，且看宣王如何应对。

        随后几天，东宫的礼物依旧没断过，不过张姮表现的不在拘谨，一批礼物下来，偶尔收几件不重要的，也偶尔收些贵重的，有时来者不拒，有时也尽数闭门推拒，叫人难以捉摸。

        这些不过小事，只槿云每每眼神露骨，张姮遂私下吩咐阜平，那些送来的东西不管多少都由他仔细盯着，就是送还的数目，也要一一核对，绝不准东宫有人中饱私囊。

        六月初三，是送暖的好时节，张姮身上的伤口也陆陆续续结巴，痒痒的，叫人很不舒服。倒是手臂的木板夹了一个多月终于能卸下来，值得欣慰，没了禁制就下床紧着舒缓筋骨；毕竟她躺太久了，站一会就会眼冒金星，身子发虚。

        这天她如往常运动，不到一盏茶，又架不住半躺回去，正休息时，高才来传皇上的口谕；这些年皇帝始终不愿意踏进东宫一步。

        “高公公见谅，长河身体还未复原，只能躺着听皇祖父的吩咐了。”张姮擦着自己的薄汗歉意道。高才哪敢介意：“不敢，殿下大病初愈，陛下欢心还来不及，奴才又岂敢劳烦。”

        张姮浅笑道：“那就多谢公公体谅了，如今公公贵为御前第一总管，想来万公公的身子还是没有好转。唉，高公公也要多保重。”

        “奴才不敢，奴才自当尽心尽力，只陛下和殿下一直挂念师父，他老人家想来很快会有好转的。”高才是万顺的徒弟，也是他的左右手，所以办起事来，高才还算得心应手。这次他来，除了皇上的赏赐，还有一件事。

        “刘婕妤的生辰？”

        张姮记得去年刘葆是随行春蒐，没想到那会也是她的生日，可皇上没有庆祝过，她也不曾提过，这次不知为何？

        高才解释：“是，刘婕妤素来勤勉，又恰逢董太后的孝期刚满，皇上也才没有铺张。如今宫里得有点吉祥事热闹热闹，所以皇上决定，这一次娘娘的生辰要好好庆祝，就当是驱驱晦气。”

        也是，玄天教在宫里闹得那一出，确实给宫里添了不少阴霾。方道：“既然皇祖父要热闹，不知这次可有邀请东武侯，本宫记得去年他特意前来与娘娘团聚的。”

        高才道：“是，而且这次不光有侯爷，还有同宗的其他贵人，就连金陵府郡王殿下也被受邀参加。”

        李珌要来了？！张姮没想到皇上也会邀请他，不过听意思，这一回的亲戚怕是除了南平夫人都到了。说来，她老人家回封地也快两月了，不知近况如何，而霜红也是否找到了新的安身之所。

        “看来这次，真的要热闹热闹了。”张姮直起身，眼下她这体力得好好恢复了，一来皇上肯定不想让人看出本宗的丑态，二来她也不想让李珌看出自己有异。

        “是，皇上是这个意思，不过婕妤娘娘的生辰是在六月底，殿下若觉得劳累”高才有些担忧，对方却摇摇头，很自然说：“谢皇祖父惦记了，到时再看吧，长河如果无缘参加，也是天命，断不会让皇上担忧。”

        “是，既然御赐之物殿下已经查收，那奴才就不耽误您休息了。”说完，高才便退下。

        张姮则只剩心中欢喜，毕竟许久不见的朋友要来了，她可不能耽搁。待用过了午膳，她就在搀扶下又开始锻炼肢体；她非得将这几日亏空补齐，等田玉央来请脉的时候，也让他多调了几副对体力有助益的药，也导致她一天的药量不断增加，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喝一味，如此大的剂量下去，身子有了明显好转；至少可以沿着太湖不歇，少了虚汗和眼花。

        这日阜安忽然来报，说珣王今天入宫举荐了内史谢舷为新任五方衙门府尹。此人不单是丞相谢珖之长子，还是成邠伯李既已的女婿，李涵的姐夫。这样的背景，胜任四品主审绰绰有余，可他之前只是下九卿，一个从五品官，足可见皇上并不愿意让丞相的人太过得意。

        且张姮听李珌说过，丞相和珣王私下勾结，他举荐谢舷简直是不打自招，皇上一定不会同意，非但不会同意，还会更加忌惮。

        可珣王好端端的为谢舷多此一举做什么？看来这主审之职，已是刻不容缓的事，至少得为宣王争取时间，否则就凭李涵和竞陶蛇鼠一窝的关系，他们那一党能将此位做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张姮即刻坐着步撵来到前三殿，此时的珣王还在为谢舷据理力争。张思戚正烦心得很，听说长河来了，立即叫她进来。

        张姮出来的急，只简单着装，更显得虚弱。张思戚看了有些嗔怪道：“长河，好端端的你跑来做什么？有事叫宫人传话就是。”

        张姮道：“谢皇祖父关心，自从御医诊治，长河自觉好了很多，只心里始终惦念着皇祖父的身子，所以今日爽朗些，特来请安。不曾想珣王叔正和皇祖父商量正事，是长河冒昧了，长河也给王叔请安。”

        张思戚还没说话，珣王倒是无所谓：“侄女有伤在身，往后请安就免了，快回去养着吧。”

        “谢王叔关心。”张姮说完但没收礼，看着张思戚，对方顺势一句免礼，这才让珣王发觉自己冒失。张思戚也就顺势打发他道：“朕有些乏了，你方才讲的事容后再议。而且这些天也不见你去给你母亲请安，实在不像话了。”

        “是，儿臣先告退了。”珣王心有不甘，可还是顺从离开。

        张思戚心里仍气，这个珣王本就受忌讳了，可他留着情面多番警告，对方都视若无睹，如今更是公开拉拢丞相的人，越来越不把他这父皇放在眼里了，真是可恨。

        “皇祖父息怒，朝堂的事长河不懂，但王叔作为皇祖父器重的臣子，难免要直言不讳些，您要保重圣体。”张姮一副似懂非懂的假象，并给张思戚捶背，样子十分可爱乖巧，高才也顺着她的意思劝慰，才让张思戚气消了不少：“唉，直言不讳？如果真说到点子上，朕也不会生气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罢了罢了，朕跟你说你也不懂。”

        “是，长河也自觉没有什么长处能为皇祖父解忧的，只好拿些画卷来给您欣赏，指望能舒缓心情。”张姮叫阜平献上一幅画卷，那是三品楼偶遇的白衣书生的画，自从温沨叫他将画拿去自家的书斋卖，前后收了不下十幅，温沨知道张姮喜欢这些画作就叫人全送了来。

        张思戚看着纸上的山水，也觉得颇有意境，大胆而豪迈，又想起张姮之前送给何净柔的春日图，慢慢开启了话语，攀谈起来。

        “此画中，山水笔法绵延，山间陡峭险峻表现得淋漓尽致，构图也是丝丝入扣，可谓上佳之作，这是哪位画家的佳作？”

        “长河也不知，是老师他偶然得到的，据说只是位普通书生所绘，并非大家文豪，送进宫来给长河赏玩的。”

        “哦？那当真是幸甚。”

        “是，魏国人才济济，这是皇祖父的恩德厚泽天下的结果，好比如皇城四公子的美名，也是家喻户晓，姑姑也时常挂在嘴边，如果他们没有真才实学，怕姑姑也不会时常召见他们陪伴了。”

        张姮适时挑起，张思戚果然一下想起春蒐那四个人的劣迹，眉头紧皱。

        皇城四公子，名字是好听，可历年的科举都不见他们的名，而且张姮初回宫时，竞陶去月羊湖就是他们陪着，一点男女忌讳都没有，手上也没拿出过像样的诗词歌赋，就是一幅画也没见，看来都是些迎须拍马的绣花枕头，借着家势妄想跻身皇族罢了。

        尤其是那个李涵！这次珣王举荐的人，不正是他的姐夫吗。而话说回来，李涵没参加过科举，光鹿院文士榜也没他的名，人是怎么做上五方衙门的官儿的，看来此事有必要好好查查了。

        张思戚叫人收好画卷，对张姮道：“小孩子家家，无事不要乱说。不过被你这么一搅和，朕倒想起一件事。春蒐时，你曾建议朕以白马为奖赏，让各大世家的年轻公子展露拳脚，如今也未尝不可。”

        张姮装傻充愣：“皇祖父说的什么？长河不懂。”

        张思戚许是心情好转，脸色温润许多道：“无妨，不懂也无妨，有件事困扰朕许久，方才想通了。看你风尘仆仆的肯定还没有进膳吧，高才。”

        “奴才在。”

        “叫人传膳，不过翁主现在身子还不好，叫御膳房不要做油腻的来。”

        “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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