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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三十四容其人择其行


张思戚有了主意,五方衙门的主审之位不管他怎么选,肯定落不到珣王一党手中了。

        朝堂上还怎么闹,张姮不管,反正他是天子,一言九鼎,谁还能为了个四品官职造反不成。不过叫她意外的是,张思戚对李涵的处置如此之快。

        李涵虽不是科举入仕,文士榜也没记名,但他参加过光鹿院的院试,够得上秀才的身份,只这样的人,一般不往举人以上努力是没机会做官的。可借着李既已和谢舷的背景,他们家贿赂了吏部,又拉拢了上任五方衙门府尹,给了他个七品职,也就成了一个官。

        而且事情引发了诸多效应,皇上层层追究,发现竞陶竟也牵涉其中。这官员委任,很多六七品及以下的,她居然直接一封举荐信就叫对方走马上任,这朝堂之事被她如此儿戏,简直是大逆不道!

        所以第二天早朝,皇上一系列叫人措手不及的旨意下达。

        先是将吏部涉案,和那些混事的六品及以下官员全部撤掉,论罪流放充军抄家打入天牢,然后又将谢舷贬为内使待召,令驻家中思过。皇上虽然也想处置李涵,可李既已是忠臣之后,最终只将他撤去职务,削去秀才头衔,虽然保住了性命,可也就断了他立足朝堂的机会。

        随后张思戚又下旨,三日后在承光殿举行殿试,亲自选拔人才,光鹿院众位夫子和宣王张啓之作审,而且打破了以往陈规,言明只要是文士榜有记录的人才均可参加。且文章可入目,条理清楚,有决断的人,就可以通过审核。

        朝臣看得出,皇上这是在挑选新的五方衙门主审。而且光鹿院在册的人,说白了都是预备的朝廷官员,比竞陶委派名正言顺,且一出门就是四品官员,自然各个跃跃欲试,也很快在刘葆生辰之前有了结果。

        原江州文士,会试第一名的周邰,脱颖而出成了新任府尹。其次那些二等三等学士,也顶替了那些滥竽充数的人,总算没出大的乱子。另外宣王这次虽没出什么力,只是监考,但因为谈吐得仪,又揪出几个作弊的人,得到了皇上的嘉奖。

        相比之下,珣王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因为竞陶的胡作非为,张思戚严厉地呵斥他这兄长没起到监管的责任。这还不算,又眼瞅着谢舷被削去官位,丞相看得通透虽不计较,只谢舷心里对珣王多少有了怨怼。

        张思戚此次就是明示珣王,如果他还不放在心上,那皇位与他,就真的遥不可及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思戚前朝顺心,对后宫多少和颜悦色了些,但这里不包括元容。因为珣王和竞陶,她这个当娘的虽没做过什么事,可也了受牵累,只她不再像以前动辄哭闹,或者唠唠叨叨,只一心打理刘葆的生辰宴和后宫事宜,安静不少。

        张姮听阜安打探到的,只嘲讽;事出反常必有妖,珣王自取其祸不自觉,她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她只一味在自身上,手臂现可以回弯了,体力愈发好了,大小伤痕也在御医的药物下恢复了往日的白皙,若不是还瘦些,外观看没有异常,准能参加刘葆的生辰宴。

        听说何净柔的病情同样有了好转,万顺也苏醒了,只话还说不利索,但有御医的看顾想必总能好起来,张思戚心里有了些许安慰,笑容也多了。

        槿心看着也心情愉悦的张姮道:“殿下高兴,奴婢听说,等刘婕妤的生辰过完,皇上就举行赞华会,到时候这宫里得更热闹了。”

        “赞华会?”

        “是啊殿下,齐觉寺不是新修了殿堂吗?沢惠大师要进宫来谢恩的,他可是得道高僧,难得出山门的,所以皇上才决定在大师进宫这段时间,让齐觉寺的僧人讲法诵经,好为宫里祈福消灾。”

        消灾?呵,怕是有道高僧,也难以化解这宫里的恩恩怨怨吧。

        张姮又在田坞小歇了会儿,想起李珌之前送来自己笄冠的贺礼,如果这次再见面她还空着手,那就不合适了。而且那名满国都的花都三美也会来,失了礼数会叫宗亲笑话。

        只想倒那个刘挽,张姮就忧心忡忡,她去年对李珌倾心不已,也不知这次见面会闹出什么事来。

        摇摇头不予理会,还是先想想给李珌什么礼物的好。下午先去了列文楼,打算看看有什么兵书没有,李珌是武将,想必对这些会感兴趣。而且她和清竹先生也有一年未见了。

        可当她踏进列文楼,明显觉得清冷了。有伺候的侍监说,清竹先生前些日子患了风寒,本想借酒驱寒,哪知身上起了疹子,这些天闭门谢客。张姮想去探望,侍监却表示无碍,只是不能招风,也就不再深究,四处打量。

        列文楼还是老样子,但张姮明显感觉到原来认识的侍监和宫女对她有了疏离,甚至觉得过分圆滑。找了几本都很普通,毕竟张思戚只喜欢文学,甚少有这种萧杀之物在宫里。客气了几句就离开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列文楼的气氛已经难以融洽了。

        这时身边的阜安建议,兽苑就在皇宫以东,挨着后十五所,她可以去看看马具什么的,或许李珌用得到,张姮觉得看看也好,于是一行人又往兽苑去。

        皇宫重地,成年马匹在郊外御骑所饲养,各国进贡的大型动物,比如狮子、豹子、猞猁等具有攻击性的动物,也都栓在城外的教所,听说有一年还有人进献了一头黑熊,出发皇帝下旨,或特定节日需要,是绝不能出现在宫里的。

        说道兽苑,只是圈养小鹿、小兔、小猫小狗和小马驹的地方,像个小动物园,专门负责宫里贵人的宠物,场地可也不小,足够它们在外撒欢。逗的是,其中有只小獐子,见张姮等人来,直接跑到近前,对着她的衣袖,就含在嘴里嚼,让人哭笑不得。

        这时兽苑的老管事,还有他的徒弟赶来,吓得赶紧将獐子赶走。张姮说无妨,并表明了来意。可管事却说,今年好的马具并没有送来,现而今留着的都是陈年旧货,毕竟宫内的兽苑就是照顾些御宠,不具骑射狩猎意义。左右无事,他们就在兽苑里溜达起来。

        突然一匹白马映入眼帘,明显是成年的,与旁的萌物格格不入。张姮走到近前,那马立时警惕,不安起来,管事忙上前安抚。

        张姮觉得这马尤为眼熟,直到见它身上道道鞭痕,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去年春蒐,被竞陶鞭打得奄奄一息的那匹吗?!没想到康复了,并养在兽苑。好奇问:“这马不是帝姬的坐骑吗?怎么不在帝姬府,反在这儿?”

        “殿下慧眼,它确实是。”老管事没多说,轻拍着马头,动作轻柔,好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叫张姮心里不是滋味。而且不远处,管事的徒弟也牵着另一匹在喂,她也认出来,那匹是珣王的,当时后蹄瘸了,不想也被弃之不顾,送到这儿来。

        张姮想上手摸摸马,询问了下老管事,对方拿了把鲜草,一面吸引,一面示意张姮可以了。

        马有了草乖巧很多,张姮轻抚,觉得心绪更是复杂,虽说对方只是一匹马,但她心里仍是难过,不知道怎么联想起自己的手臂。

        马不同人,腿坏了,伤了就再不能活,又何况它们的主人是珣王和竞陶,叹句可惜。

        老管事看张姮的神情似是感伤,忙道:“其实这两匹马本不能再活的,可它们好像懂,那天像是知道自己要命不久矣,躺在地上,双目竟留下泪,叫人看着不忍,反正也没人要,奴才就留了下来慢慢养着。现在偶尔能出来溜溜,如今又有殿下关怀它们,还真是前辈子修了福。”

        “马是世间最通灵性的,你对它好,它肯定是知道的。”张姮觉得这马造化大,明明危在旦夕,幸亏被人怜惜苟活下来,虽然不能再跑,但被拉着走走还是可以的。

        回东宫的路上,张姮让阜安去找找那些春蒐上,被竞陶毒打过的宫女侍监,她去年回宫后也没在关注他们,如今过了一年,也不知道情形怎么样,如果人还在,看着没被欺负就罢了,若有些活不下去的,立刻带东宫来。

        ——竞陶造的孽,可不止一匹马。

        阜安办事利索,在张姮就寝前将人带了来,两名侍监和两名宫女。听他说,当初被打的人里,有一半因为伤口感染得了病被遣送出宫,活下来的,回宫里的就他们四个了。

        张姮便让人知会内廷司,日后他们就在东宫伺候,又对阜安道:“之前那些被送出宫的人,你能联系到?”

        阜安挠头:“这个的话奴才只能尽力,虽然人不多,但每个是否被送回老家都不得而知,奴才可以请城内的朋友帮忙。”

        张姮以前自己没有权势,对那些人的生死无法插手,但现今此一时彼一时,所以一定要将缺憾弥补,包括奶娘和槿灵的事。吩咐道:“尽力去查吧,他们身上的伤当初很严重,就算是送,也不会有人愿意送他们回乡,可能还在长阳附近。你不要担心钱的事,尽力去找,能找多少是多少,如果有人已经稳定,给他们些钱财度日,如果实在有难处,就和原来一样,接去田庄交给栗娘安排。”

        阜安领命去了,张姮躺在床上盯着纱帐想:这宫里的冤孽,她现在要一一抚平,再也不能让人命像尘土一样肆意践踏,这是她长河翁主立足的第一步!

        接下来几天,皇帝都忙着撤换官员处理朝政,元容也忙着后宫事,其他宫里也因为刘葆的生辰各自忙活无暇生事,太平宫倒换得了几天平静。

        只礼物还没半点眉目,张姮还在犯难,毕竟女孩间的礼物好寻,可李珌的着实太难,想了好久也没结果,后来听永民巷说,有了新鲜玩意就打算去那看看。

        为了体力再恢复些,张姮免了步撵,走累了就歇,不想再借助外力。顺着去年熟悉的路径,正要穿过假山石那里,忽然草丛窜出一只小狮子狗,冲着她汪汪直叫,阜平等赶忙将它赶走,这时旁边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等等,别踢缘儿。”

        那石头旁跑出来个瘦小的孩子,上前抱住那唤缘儿的小狗,转身就要跑,紧着被阜平拦住:“你是哪的孩子?这么不懂礼数,冲撞了我家殿下连个道歉都没有。”

        孩子?深宫大院,哪来的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据张姮所知,宫内娘娘,只有七皇叔她还没见过面,可眼前这孩子的年龄也不像啊,莫非是从小被送进宫的侍监?

        但这小男孩面容精致,很是可爱,虽然衣服单薄却也不像是一般侍监。制止了阜平,半蹲下问他:“你是谁家的孩子?说出来就饶你。否则,你这小狗肆意冲撞别人,本宫可要没收了。”

        男孩儿明显怕了,战战兢兢地看着陌生人,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别,别收走缘儿,它是我唯一的朋友。”

        张姮看他可怜兮兮的,有些不忍。她入宫以来,见过唯一的孩子就是那个蛮不讲理的张晖,和眼前这个简直天上地下,而且那小狗的毛是灰黑交杂的,不像是宫里名贵的宠物,那孩子却小心搂着,更视为挚友。

        张姮不忍道:“好了好了,吓你玩的,本宫不要你的朋友。不过你得看好了,再让它这么胡乱跑,会被人抓走的,到时候你也会受罚。”

        “真的吗?你不抓缘儿。”小男孩惊喜,张姮笑道:“本宫要你的朋友能干嘛?拿来做肉饼吃吗?”

        对方以为是真的,又紧搂着小狗道:“缘儿不好吃!吃了,吃了会让你生病的!”

        张姮噗嗤笑起,觉得这孩子真可爱,忍不住去摸他的头,恩,软绵绵的。男孩儿不敢躲,怀里的小狗摇着尾巴。她忍不住又道:“你不用怕,你和你的朋友都不和我的胃口,不过我是真饿了,槿心。”

        自从步入恢复期,东宫的膳食就少沾油腥,点心什么的更不用说,没动几下就会饿,槿心就随时备着夹心软糕,香香甜甜的也不腻。

        男孩看着张姮一口口的,肚子也咕噜起来,她顺手就掰了一块递塞到他嘴里:“尝尝看,这是御厨现做的糕点,口感很不错。”

        男孩怔住,他不能随便吃外人的东西,可那糕软糯,几乎不用嚼就咽下了肚,美味至极。小孩子嘛,都喜欢甜食,看着槿心那还有不少,也就不再顾忌,不好意思问道:“能,能不能再给我一块?”

        张姮便叫槿心将剩下的都给他,哪知对方只要一块,张姮看着他脏兮兮的小手就要去抓,一把攥住:“看你一手的泥,如果直接吃了不怕肚子疼?”然后就用手绢帮他擦干净。

        可张姮以为自己很孱弱了,哪知这孩子更有过之,一双小手骨瘦嶙峋,她都怕一不小心捏坏了。心里直呼怪得离谱;这宫里再不济,也不至于将人饿成这样吧。

        男孩子微微脸红,见她擦得差不多赶忙抽出来,抓起软糕就跑,亏他还抱着狗。阜平要追去,张姮说算了,连他们都不知道这孩子是哪来的,可见就是哪个侍监的徒弟。

        日头盛了,永民巷张姮也不想去了,一行人便回东宫去。突然问阜平:“宫里的侍监,无儿无女,都会收养那样的孩子吗?”

        “是,一些老侍监,若不能做个管事,没势力也没恩赦是不准出宫的。他们上了年纪,若无人照拂,又干不动重活,宫里很多人都很嫌弃。收来做徒弟,也是想找个人伺候以后的饮食起居,算是条后路。”阜平说罢想到了自己,也可怜小应子,如果不是怕以后孤苦无依,谁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并不择手段地一股脑往上爬呢。

        张姮又问“宫里没有他们养老的地方?”

        阜平道:“宫里都是主子,哪有下人养老的地方,宫女还好说,上了岁数能出宫去。可侍监老了,一般都被赶到后十五所,能干得继续干活,不能的也是无人问津,抬到一处等着病死老死,然后再抬出宫去埋了。”

        张姮不再说话,一路上气氛压抑,不过她回到东宫后,就叫人将东宫还空着的院落都收拾出来,左右她手底下的侍监也不多,这次,她要阜安去将上了年纪的老侍监都接到东宫来。

        众人听来惊讶,原只是收容被竞陶打残的人还好理解,这是给他们庇佑。可那些老侍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要来也不能伺候人啊。

        槿云嫌恶道:“殿下要那些老侍监做什么?他们又脏又臭的,也干不了活”

        张姮不理会她厉声道:“阜安你去接人,剩下的赶紧收拾房子。我东宫在小,给几个人睡觉的地方还是富裕的,谁要是嫌弃,拿好你们的俸禄直接离开,本宫不会说什么。”

        众人不敢应声,张姮又道:“本宫下此命令不是给人看的,只是想提醒你们,人生转瞬寂灭,你们也会老,也会有一张席子卷出宫埋了的时候。但你们是东宫的人,本宫在一日,就有你们的安生,不会让你们最后老了像他们一样下场凄惨,明白吗?”

        “奴才/奴婢明白,奴才/奴婢多谢殿下厚恩。”

        之后,阜安共找来六十几名老侍监,有的更是给抬过来。

        张姮给他们每人分配了居住的地方,各人又按新的活计分配土地。你打理花草,他收拾灌木窝棚,力所能及。而且长成的瓜果花卉,除了一部分供给东宫,其他的任由自主分配,毕竟内廷司早就不给他们发放俸银了,吃不了拿去换银,权当是给自己攒棺材钱。

        如此算下来,东宫的嚼头虽然长了些,可园子却打理得愈发仅仅有条,那些老侍监不再受重活压迫,也觉得老有所依,而且他们彼此扶持看护,也没给东宫添多大麻烦。

        张姮看着欣慰,如此,总比叫他们就这么糊涂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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