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嘀铃铃——”
方莘打了个哈欠，胳膊肘撑在走廊栏杆上，仰头叹气。中年人惩罚学生的方式真是无聊且无趣，毫无创意可言，殴|打一顿或者写检讨保证书都比这种不痛不痒的处罚方式来的有趣。而且，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位置，风景绝佳，易守难攻，乃是千金难求的好位置。
走廊人来人往，王辰淼一趟厕所半小时，才刚从里面出来就看到方莘进行着日光浴的工程，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肩，“你睡过头了？”
“嗯。”方莘挥开他的手，昨晚那只丑鳄龟咬着她的被子拖了一路，她好心投喂了鸡肉，它还给她回了礼物——青黑色偏干圆柱状固体。她忍不住冷笑着幽幽道：“改天请你吃爆炒龟肉怎么样？”
王辰淼一愣：“呃，哪只啊？”
方莘继续冷冷笑道：“那只长得憨憨傻傻的，”她转过身，半倚在栏杆处，斜眼睨着前方，“你觉得她好看吗？”
王辰淼很干脆地给出了答案：“丑啊，特别丑，惊天地泣鬼神的那种丑。”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方莘一拳锤了上去，“放屁。”
“嘶——”王辰淼龇牙咧嘴，面目狰狞，一边以环抱住自己的姿势揉着左侧的肩，一边低声怒吼着，“大哥你能不能别把我当沙袋打啊，恃强凌弱不可取——！”
方莘伸手为他揉了下肩，然后一手抱胸，一手摩搓着下巴，格外认真地问道：“你睁大眼睛再看看，真不好看么。”
王辰淼暗恋的女生长得还挺标致的，方莘差点就觉得是她自己的审美出问题了，不过她立刻就放弃了这种怀疑，她对自己的审美有着充分的信任，而且这位正在看书的老干部除了脸臭，其他的都很完美。
方莘撑着下巴，等待着王辰淼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王辰淼闭上眼睛，仔细耐心地回忆了那只鳄龟的长相身材，然后丝毫没顾方莘话中暗含的威胁，睁开他那小眼，眼神格外坚定，语气也甚是坚定：“真的丑，和癞□□（hama）一样丑。”
“滚蛋，没品味。”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嘛，长得憨憨傻傻不就等于丑吗。对了，我妈上次带我去满江楼那儿喝的鳄龟大补汤贼香，”他那细小眼睛里陡然泛出光来，摆出唐僧那副劝说女妖精从良的姿态，弯弯腰，声音温柔至极，仿佛方莘就是那只吐丝结网的蜘蛛精，“女施主若是杀心坚定，却又不想手染血腥，就将它交给老衲吧，老衲送过去感化一二，保管为女施主你换一钵香喷喷的肉回来，可要——”
他又故弄姿态地侧过身去，仰头望向太阳，以四十五度的悲悯天人的姿态，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路过的男生就极为用力地拍了下他弹翘的屁股，紧绷的校服裤子上两坨半球状肉|体，肥肉颤了又颤，如同“今麦郎”的金橙果冻被摇晃后一般的四面横飞。
方莘不忍再看，嫌弃地移开了视线，并且在心里对于果冻类的食品打了个大红叉子。
“王哥，老朱找你呢。”男生一把揽住正在揉屁股的王辰淼，他有意用那副耸人听闻的语气来恐吓王辰淼这样有贼心没贼胆的老实人。
果不其然，方莘立刻看到王辰淼的脸腾腾冒起红气，小巧的嘴巴上下打颤，话都有些不利索：“真的、假的？”
“真的，你快去吧。”他说罢，又拍了下王辰淼的屁股，然而王辰淼不似马儿被缰绳抽了屁股般洒脱，反而脚步格外的虚浮且缓慢，一步三回首，大有一去不复返的姿态。
“我先去了啊。”
方莘忍不住就想来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她忍住冲动，龇着一口大白牙挥手笑道：“我这个好心人会给你收尸的，垃圾袋五毛钱一个，权当做慈善了，你快去吧。”
王辰淼眼含热泪，脚步踉踉跄跄，浑身的肥肉顺着他的势打颤，方莘瞥向身侧的顾明宇，他双手叉着腰，同样龇着一口反光炫目的大白牙，她又探头瞥向顾明宇的身后——紧实的肌肉翘屁股。
“啧，看屁啊。”
“嗯，确实在看，”方莘拿书挡住顾明宇的拳头，“你故意吓他的？”
说实话，被老朱约谈算是一种享受，王辰淼未免有些不识好歹。老朱全名朱淮渝，年纪四十大几、将近五十，然而整个人却腰细腿长，小麦肤色，衬衫袖子卷起时还能看到他那流畅、荷尔蒙气息四溢的肌肉线条。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学校里的迷妹横跨三个年级，有“小梁朝伟”的称号，且脾气好，说话幽默风趣。
方莘觉得，如果不是她这颗混吃等死的心太过坚定，不然哪怕仅仅是为了老朱的脸，她也要舍身取义选化学，以博美人一笑。
“老朱真的找他，十月份的运动会之后还有场拔河比赛，提前凑人数，”顾明宇说着、抬手理了下锅盖状的新刘海，“估计你们班主任也要提前安排。”
方莘不解地问道：“这不才九月初吗？未免也太提前了。”
“早？方大闲人果然不懂我们的忙啊，”顾明宇语重心长，举着例子准备以理服人，“期中考试前有运动会、艺术节、英语节还有各类的安排，比如篮球比赛、歌手大赛，不早啦小妹妹。”
方莘紧皱眉头，捏起了顾明宇的手，“别喊小妹妹，你比我小。”
顾明宇毫不介意的转过头，方莘顺着他的目光向玻璃窗看了一眼，“愣着干嘛，回去上课吧，顾大班长。”
——顾明宇的视线终点凝在了柳拾忆的身上，然而柳拾忆专心读着书，并未察觉到这道颇为冒犯的视线。
“这封信你转交给那个女生吧。”
方莘眉梢挑起，正欲说些什么，忽而咧嘴一笑，对着窗户方向招手。
——柳拾忆抬眸向这边望了一眼，瞬间便移开了目光。
方莘双手摊开，一脸无辜，“你看，我这么热情人家也不搭理我，红线仙的活我做不了，你另寻高明吧。”
那一瞬间，顾明宇很想扒开方莘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浆糊。他勉强保持镇定，“姜子安写的信，估计是道歉的吧。”
“什么古老的方式，还写信。”
“不敢呗。”
这副哀戚戚的语气，不免使方莘觉得姜子安和柳拾忆两个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集，柳拾忆的存在感太低，而姜子安这个人的存在感则很强，强到方莘都不能忽视。
她对姜子安的印象集中在了她各类的模范作文上，姜子安的每一篇作文，主题都是死生。她至今还记得一句话：生者无处可循，渺渺苍苍，终了魂寄洪荒。
悲凉感充斥在心头，方莘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这封信，她不免有些怀疑这封信的性质，好几天也将它没送出去。
方莘太过专注，搞得沈安都有些怀疑这信是不是什么情书，她推了一把方莘，“别发呆，老师讲着课呢，等会就下课了。”
晨风勉强算是凉爽，方莘的发丝顺风扬动，她面前摊着本数学书，手中还转着笔。
讲台上的冯莹华一身桃红色大花长裙，长长的波浪大卷发铺散在身后、不断摇曳，手里还拿着明黄色的三角板，砰砰砰的敲打着黑板。
“我们复习一个知识点啊，在任意一个平面三角形中，各边和它所对角的正弦值的比相等且等于外接圆的直径”
因为讲台地板是木头的原因，随着冯莹华的走动便发出噔噔的高跟鞋声，而她的声音格外的亮，并不会被杂音掩盖，似乎还能穿透教室的墙面，清晰地传到理科一班中。
冯莹华的出名事迹之一就是上课的大嗓门干扰到了方圆五十米的各班老师，然后和堵在门口的众多老师唇齿大战数十回合，最后毫无悬念地获得了胜利，并美其名曰“免费给大家上一节数学课”。
然而，冯莹华的脾气并不火爆，乃至于柔和似水，除了上课时的暴力动作以及震耳欲聋的音量，全然是一个温柔、还会偶尔时常害羞的和蔼阿姨形象。
方莘不免好奇当时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能惹得冯莹华生气摔门。
与此同时，伴随着冯莹华的敲击，粉笔灰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出灵动的细小躯体，纷纷扬扬，翩翩起舞。
前排的同学屏住呼吸，避免与其深入接触，然而发上却是淋了一层的白色“酱汁”，最后在其持久战术的攻击之下，禁不住掩鼻、随后咳嗽至满脸通红的地步。
讲台上的人停下动作，然后转过身，“啪”的一声放下三角板，随后也忍不住咳嗽出声，她一边咳嗽着一边还抱着歉：“抱歉啊，咳咳咳，老师也忍不住了，咳咳。”
方莘右手仍旧转着笔，左手却从桌肚里掏出个口罩，然后起身走了过去。
“给您。”她单手捧着口罩，恭敬姿态下，心里的想法就很不尊重老师了，她寄希望于这个薄薄的口罩来降低分贝，方便她补觉。
“啊，谢谢啊。”冯莹华撕开袋子，然后将口罩戴了起来。
声音依旧清晰，并且似乎是为了防止因为口罩的原因而导致声音变小，冯莹华的声音更加洪亮。方莘暂时放弃了混日子的打算，打着哈欠，满眼通红地听着课。
·
“方莘也太憨了，好心办坏事啊。”言若月嘀咕道。
坐在她右前侧的柳拾忆睫毛一颤，语气平淡：“上课别说话。”
她立刻噤声不语，几分钟后又用笔捣了下林斐的背，并用眼神示意他将纸条给柳拾忆。
柳拾忆扫了眼那纸条，任凭它放在桌角，只拿着稿纸算题目。林斐向后仰去，贴心解释道：“大学霸是不看这种纸条的。”
他咧着嘴，眼角堆出了三四条的褶子，刚要开口再调节调节气氛，倏地一凌厉暗器直冲他而去，他来不及躲闪，那暗器——粉笔头便正中他脑门。
“哎呀——”
班级响起起哄声，冯莹华皱眉笑着示意大家安静，没再管林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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