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栖梧凤12

午后时分，天气骤变。晴空万里的天际忽而聚集了大片的灰暗乌云，狂风吹得那草浪一波泛过一波。

        徐北笙回农户洗完澡，出来时见天气不好，想到秦玉皎还在山上，便拿了伞重新上山。

        秦玉秀等人正往山下而行，不料半路忽而落下豆大的雨滴，没一会就雨帘如幕，山间更是泥泞难行。

        众人不得已只得在半山腰的棚屋里避雨，这时有人看见徐北笙冒着大雨撑伞上山，忙叫住他道：“徐郎君！”

        徐北笙见棚屋里挤了十来个人，走过去张望一眼，却并不见秦玉皎，便询问道：“敢问诸位可曾见到玉皎？”

        有人道：“先前看她在秋千处玩耍，这会恐怕和山上的人一道困在亭子里了。”

        见他要走，秦玉秀忙追到屋檐下叫住他，低声羞赧道：“奴的鞋袜都已打湿，可否请郎君送奴下山回舍？”

        徐北笙看她的眼神极冷，讥讽道：“打湿鞋袜的又不止你一个，偏生你就不同？”

        秦玉秀如坠寒窟，一张脸蛋涨得通红，双手不安地绞动着手帕。

        另有一名女子出来道：“可否请徐郎君下山寻人送把伞与我们，也好让我们早日下山。”

        这里大多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听了这话忙不迭齐声附和。

        徐北笙思索了会，点头道：“请诸位稍待，某这便下山寻人送伞。”

        众女子不禁心花怒放，一屋子莺莺燕燕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秦玉秀的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山上被困的人不多，秦玉皎便是其中之一，她不喜欢阴沉沉的天气，非常的不喜欢。

        彼时天色渐暗，几人担心山上没有光亮，届时山下的人找不到这里，为怕要在这困一晚，于是有人决定冒雨往山下走一段，说不定能遇见上山的人。

        秦玉皎怕黑，更怕雨夜，她见这几人要走，也忙不迭跟在她们身后。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林间以避风雨，谁知空中一道惊雷劈下，几位姑娘吓得四处逃窜，有人叫道：“打雷了，千万别站在树下，快回亭中！”

        姑娘们慌不择路往亭中跑，秦玉皎却是吓得浑身颤抖，双腿都不听使唤。众人顾着赶路，没人注意到她的呼喊，她在雨中跌了好几跤，最后彻底迷失了方向，雨帘中她辨不清方向，只得继续往山下跑去，口中哭喊着徐北笙的名字，如落水的鸟儿一般可怜。

        跑了大概有半里的路程，她总算看到前方有一座燃了灯的屋子。秦玉皎手脚并用跑了过去，身上早已是脏污得不成样子，进了房门才发现这里只是一座废弃小屋，里面没有半个人。

        正在她心慌欲要离开时，屋内倏忽一暗，身后的门也重重关上，满山的啸雨惊雷中，屋门被人用布条紧紧缠绕锁住，不管她如何用力都砸不开，秦玉皎彻底崩溃，她几乎是失去理智地疯狂砸门，口中大声呼救，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应她。

        徐北笙在山上左右寻不见秦玉皎，正急得发狂，准备下山直接派人搜山，不曾想在途中赫然看见前面两个撑着伞的窈窕身影，他心中一动，正要冲上去，却在听到两人的对话后生生顿住了脚步。

        秦玉柔声音带着哭腔：“姐姐，你再怄气也不能拿人命玩笑的，你还记得那年雷雨夜，你把玉皎关进死过人的屋子，出来后她就大病了一场，差点连性命都交代了，你这次还故技重施，万一把她吓傻了如何是好？国公府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秦玉秀眼神阴鸷，瞋目切齿道：“我就是要她不得好过，若不是她，我何至沦为他人笑柄？”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徐北笙就猛然扯过她，力道之大几欲将她肩胛捏碎，“你把皎皎关哪了？”

        “徐郎君……”

        徐北笙险些失去理智，“说！”

        秦玉柔也吓傻了眼，忙哀求道：“姐姐你快说啊！”

        秦玉秀盯着他通红阴狠的双眼，咬了咬牙，抖如筛糠道：“在……东南方向的屋子里。”

        徐北笙松开秦玉秀，像发狂的豺豹一般冲入雨帘。行不过二里，便看见了一座破败的小屋，里面漆黑一片，一丝动静也无。

        他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扯开绑缚在门外的布条，冲进屋内左右张望，在角落里发现了跌坐倚靠在墙面的秦玉皎，她额头一片青紫，人还有些不甚清醒。

        徐北笙双手都有些颤抖，他将秦玉皎抱在怀里，不停唤她的名字。

        秦玉皎似乎恢复了一些知觉，她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委屈得直落泪：“你怎么才来……”

        “是，都怪我来晚了，我这就带你下山。”

        徐北笙替她擦了眼泪，将她背在身上赶回山下。家仆寻了乡医来看，所幸是受了些惊讶，并无大碍。

        秦玉皎沐浴过后，终于好受不少，人刚躺下，徐北笙就端着姜汤走了进来。

        她捂着口鼻，厌恶道：“我不要喝药。”

        徐北笙在她身侧坐下，“这是姜汤，喝了驱寒暖身。”

        “我现在就很暖了。”秦玉皎窝在被子里倔强道。

        徐北笙没再勉强，将姜汤放在一旁，凝视着她的伤口问：“她打你了？”

        秦玉皎摇了摇头，嗫嚅道：“我自己撞的，我太害怕了……想着晕倒就没有知觉了……”

        徐北笙叹了声气，“你就不怕把自己撞出个好歹？”

        秦玉皎委屈道：“当时哪能想到这么多？我每次都这样冒失，阿娘又该心疼了。”她望着徐北笙道：“你大概又要挨骂了……”

        徐北笙揉了揉她的头发，“没照顾好你，挨骂也是应该。”

        “我就跟阿耶和娘亲说，这次还是我自己撞的。”

        徐北笙拧着眉头道：“此事没这么简单，往轻了说是报复心强，往重了说是杀人未遂，你别管了，好好休息。”

        彼时外面还下着大雨，秦玉皎见他要走，忙拉住他的手道：“你陪我，我一个人不敢睡觉，以前都是绘栀在隔间陪我睡的。”

        徐北笙静默片刻，反握住她的手道：“你睡吧，我不灭灯，也不走。”

        秦玉皎终于安心，外面雨势未减，可她此刻已没有那般害怕。

        她满足地闭上双眼，迷迷糊糊中，听得她轻声道：“阿笙，你身上好甜呀，有清甜的甘蔗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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