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葡酒2
华灯初上，夜伴繁星。
长安城被热浪裹挟了一整天，夜间难觅几许清凉，可城中的喧嚣却又堆砌出不一样的热闹。云楼之上，疏帘高卷，醉望丽姝娇颜，闲顾飞马白影。
西市多有临街沽酒的铺市，秦玉皎逛得累了，随意走进一家酒客较少的铺子，沽酒的店家是名胡姬，梳着抛家髻，袒胸露臂，双瞳碧如绿玉，睫毛浓密卷曲。
胡姬热情奔放，开朗大方，见秦玉皎走进店内，扭着柔软的腰肢上前招呼：“小郎君今日要喝些什么？”
秦玉皎寻了个靠窗的位置，问她：“你这都有什么好酒？”
喜娜的汉话不好，她叽里唆啰地报道：“葡萄酒、龙膏酒、三勒浆……”
秦玉皎听她说汉话就别扭，打断道：“龙膏酒和三勒浆是什么样的？”
“哎呀，龙膏酒嘛，清爽呀，三勒浆味道温馨甘滑，你们这样的小郎君最爱的嘛。”
她一边说，还一边往秦玉皎身上蹭，秦玉皎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往旁边挪了两下，皱眉道：“那就三勒浆，快去上酒，我还赶着宵禁前回去呢。”
喜娜捂嘴轻笑：“小郎君急什么，喝醉了奴这里也供人下榻安歇的。”
胡商酒肆里的酒类不多，制作工艺也无法和西域各国进贡的贡酒相比，人们大都只是喝个新鲜。
秦玉皎从未在胡商的酒肆里尝酒，如今喝了半盏，只觉得味道尚可，但也没有那么惊艳。
自她来了，喜娜也不去招呼客人，有事没事便往她这凑，一对傲人白腻的胸脯恨不得贴到她脸上去，秦玉皎哂笑：“你白费殷勤，我又没有多余的钱予你。”
喜娜道：“奴是看小郎君面善，与奴有缘，人家又不缺你这几个钱。”
秦玉皎斜睨着她：“那你往我荷包里掏什么？”
喜娜讪讪地缩回了手，嘻嘻笑道：“人家摸错了嘛。”
秦玉皎好奇道：“你来长安城多久了？”
喜娜道：“奴从小就在这啦。”
“那你的汉话怎么还说成这个样子？”
喜娜妩媚道：“不带点口音叫什么胡姬嘛。”
秦玉皎被她的诡辩之才所折服，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这种人似的，是谁她却又记不清了。
“我看你这生意不好啊，隔壁的酒肆比你这热闹多了。”秦玉皎调笑道。
喜娜也不恼，婉转幽叹道：“奴的酿酒手艺不好，只得勉强糊口啦。”
秦玉皎惊奇道：“这酒肆是你自己的？”
喜娜自豪不已：“那是，虽然我酒酿得一般，但是奴长得好看呀，你看这些才子举人，不都是冲着奴好看才进店尝酒的？但是……”她话锋一转：“小郎君你却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
“你傻呀，进来不看奴不摸奴，只顾喝这便宜酒，你不傻谁傻？”
秦玉皎瞠目结舌，一时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其实喜娜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秦玉皎望着她浓妆艳抹的脸，伸手在荷包里掏了半晌，对她道：“把手伸出来。”
喜娜偷笑：“哎哟，小郎君开窍啦？”
说着就将手贴在她身上，却见秦玉皎抓过她的手腕掌心往上一翻，在她手中放了五颗圆润饱满的珍珠。
“送你的，有这功夫，不如好好学学怎么酿酒，这三勒浆跟水似的。”
喜娜的脸唰得红了起来，嗫嚅道：“奴……奴再给郎君换一盏。”
待她重新上了酒，秦玉皎一喝，虽然这味道仍然不好，可是酒味比方才浓了不少，她不禁怒道：“你还真掺水了？”
喜娜忙捂住她的嘴：“郎君小声些，奴也要混日子呀。”
秦玉皎也不再计较，自顾喝了半盅，眼看快到宵禁，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见外面冲进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酒肆极少见到这般正服买酒的人，一时都侧目看了过去。却见那人在店内一扫，视线就定在了靠窗的酒客身上。
秦玉皎吓得当场呆住：“你怎么来了？”
徐北笙怒气冲冲地将她拖出酒肆，“还敢问，你喝酒都被家仆看见了！我一散值就立刻赶了来，我说你的胆子是愈发大了，竟敢一个人跑出来喝酒，父亲阿娘知道吗？”
秦玉皎道：“阿耶娘亲今日不在府中，我有计较的，现在不是还没宵禁吗？”
徐北笙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望着她忽然冷笑道：“也是，我就不该来找你，等武侯找到烂醉如泥的你好好抽一顿才行。”
秦玉皎不知她自己此刻双颊酡红，还嘴硬道：“我没醉！”
徐北笙不再听她胡言乱语，将她抗上马背赶回府中，在角门下了马，秦玉皎被颠得难受至极，扶着门框缓了好大一会，忽然又觉得身子一轻，竟是被徐北笙抱了起来。
她借机卖乖，将脑袋靠在他身上道：“你还生气呀？”
徐北笙不理她。
秦玉皎又蹭了蹭他的脸道：“我下次不再一个人出去喝酒了。”
见徐北笙的脸色缓和了些，她又接着道：“也不一个人出去玩了。”
徐北笙生硬道：“你要想出去就该等我回来，下次想去哪，提前告诉我一声，我都会陪你。”
秦玉皎心中酥酥麻麻的，望着他道：“那你是不是也不会告诉阿耶和娘亲了？”
徐北笙面色仍旧冷着：“看你表现了。”
秦玉皎也不知哪来的胆量，她盯着徐北笙鼻挺唇薄的轮廓，忽然扳过他的脸颊，凑在他的左脸轻轻地啄了一下。
徐北笙脚步渐缓，最后直接愣在了原地傻乎乎地看着她。
秦玉皎心跳如鼓，撒娇问他：“你还生气吗？”
徐北笙耳朵发烫，他嗓音干涩道：“你要是没醉，就自己下来走。”
“我不，”秦玉皎又歪着脑袋贴在他身上：“我要你抱着我走。”
徐北笙手中一紧，只得又继续朝栖梧院的方向走去。
他身上真好闻呀，秦玉皎甜蜜地想。
快到栖梧院时，徐北笙忽然听怀中的人儿轻声道：“阿笙，你身上有清甜的甘蔗味。”
他声调低缓：“我没吃甘蔗，怎会有甘蔗味？”
秦玉皎却闭着眼睛，任笑容在她嘴角蔓延，随后又迷迷糊糊道：“我快要及笄了，你今年一定要为我好好准备贺仪，不要敷衍我。”
徐北笙不知她是否还能听见，但还是郑重地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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