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葡酒5
此次的及笄礼上，秦玉皎并未打扮得那般丽雪红妆，相反地，卫氏给她挑的全是素雅寡淡的服饰，只要求不失体统，也绝不出风头就好。只可惜，此愿景实现却有点难。
秦玉皎正是喜欢绫罗美饰的年纪，今日是她的大日子，但是绘栀拿来的却都是这些毫不出彩的裙子。
绘栀见她不高兴，只得道：“这些衣裙都是夫人亲自挑选的，要姑娘务必在这几套裙衫里选一件。”
秦玉皎噘着嘴道：“那就鹅黄那件吧……”虽然她总是不懂母亲的用意，但是她心里知道娘亲爱护她，她自然愿意听话。
穿好衣服，绘栀替她匀面上妆，她本也是不常浓妆艳抹的，对妆容她倒不是很挑剔，可看到托盘上的发饰时，再一次忍不住噘起了嘴，绘栀弱弱道：“这也是夫人的意思……”
“哎！这还怎么挑？你看着簪吧！”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在外面就听到你连连抱怨，究竟何事惹你不快？”
秦玉皎听到声音一喜：“阿笙！”
她扭过头，脸上的璀璨笑容冷不防撞入了徐北笙的眼中。秦玉皎薄施粉黛，穿的素雅鹅黄襦裙，金丝绣梨帔帛斜斜搭在她如玉肩头，珍珠玉簪后系了一束同色系的半长发带，额间一朵浅色花钿，秀眉清扫，清眸流盼，朱唇如樱齿如贝，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褪去了豆蔻年华的稚气，甚至她站起身的时候，额发都已经能到他胸口的位置了。
“阿笙，你怎么不说话？我这样打扮是不是很难看……”
见她委屈地耷拉下唇角，徐北笙笑道：“是太过惊艳了，如今你是真的长大了，穿什么都有模有样。”
他这样直白地夸赞自己还是第一次，秦玉皎不禁又兴奋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倒轻松多啦。”
鼻尖嗅着她身上的清幽香气，徐北笙又觉得耳朵发烫，他拍了拍她的手臂：“马车已在角门候着，若是你打扮好了，就一起出门。”
此次贵妃娘娘前来观礼的事情，阖府都将秦玉皎瞒着，其他高门贵女早就得了消息，个个端着紧张害怕或者期待激动，只有秦玉皎一个被蒙在鼓里，仍旧是那副我行我素，娇气矜贵的模样。
及笄礼上除了各府参礼的女子还有不少适龄儿郎，众人以家宴的形式入座，实则是为了方便各家相看合适的中意对象。
多名妙龄女子按着月份大小依次走上前，由礼官捧簪入发，跪拜盥手后礼仪方成。
贵妃娘娘稳坐主位，少女们正簪礼一半时，殿外又溜进一个衣饰华美，姿容俊秀的男子来。贵妃娘娘见了，对一旁的婢女低声吩咐：“把那个不肖儿叫来。”
不一会，太子凌鹤就眉飞色舞地走了来，对着贵妃参礼道：“儿参见母妃娘娘。”
贵妃娘娘拧着眉：“你跑到这做什么？知不知羞？”
太子奇道：“这么多青俊郎君在这坐着，怎么偏儿子要羞脸？”
贵妃娘娘看他碍眼，撵着他道：“就在我下首凑张桌子坐着，免得左顾右蹿像个登徒子！”
太子嬉皮笑脸道：“只要母亲不赶儿走，我就算坐大门口都行。”这么多妙龄女子，丽姝娇娘，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凌鹤说着便在她下首坐了下来，没一会就有人重新搬了桌子，又给他奉了果品佳酿。
吃了两盏酒，他又不安分起来，悄声问道：“母亲可有看中的女子？”
“多嘴。”
“哎，咱们坐得高远，谁能听见？没人同您说话，母亲不闷吗？”
贵妃斜睨了他一眼，很是无奈，只好道：“我瞧齐家女儿不错，只可惜……”
凌鹤笑着接过话茬：“只可惜太聪明了，母亲可不能招这种人入宫呀。”
贵妃娘娘白他一眼，又继续道：“何家的女儿也不错。”
凌鹤在场上巡视了一圈，道：“长得是还不错，瞧她探头探脑的没个见识，一看就是个绣花枕头，倒也符合母亲择入宫中的标准。”
正说着，忽然对此时正在执礼的女子眼前一亮，“这个如何？穿得素了些，却是群芳难逐，瞧她眉眼的灵动韵气，跟那小仙女儿似的。”
贵妃娘娘却皱了皱眉：“听闻此女骄纵蛮横，诗画不佳，难登大雅之堂。”
越是她说不好的，凌鹤便知道这恰恰就是最好的。他饶有兴致地瞧了秦玉皎半晌，见她朝徐家坐席走去，不免也吃了一惊：“她就是徐国公从秦家认回来的女儿？”
贵妃娘娘微微点头。
凌鹤失笑：“莫说母亲瞧不上人家，就是徐祯也不会舍得把他宝贝女儿送入宫中的。”
他又指着下一个道：“这也是秦家的女儿么？”
“正是。”
“长得也不赖，不过比起上一个却是逊色多了。”
贵妃道：“可惜姐姐名声极坏，只怕不妥。”
“我的母妃诶，您这样挑挑拣拣，我阿耶的后宫何时才能充沛起来？我瞧场上能入您眼的也没几个了，这姑娘也还算长得好的了。”
贵妃娘娘气得银牙直咬：“属你多嘴，再噜嗦掀你出去。”
凌鹤噗嗤一笑，端起酒杯敬了敬她：“儿子吃酒，再不啰嗦了。”
簪礼结束后，便是各家欢饮畅谈的时刻，在长安饮宴，祝酒献歌是最常见的宴席活动，此时场面也逐渐热闹起来，时常有爱舞会唱的即兴歌舞一曲，引得众人拍掌叫好。
众青年才俊中，徐北笙接到的祝酒最多，偏他又是个不会唱的，只得给坐在后方的酒侍施以钱财，让她替自己唱，而他自个就直接喝酒。秦玉皎在旁看得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几轮下来，甚至连齐芳如都来献歌祝酒，除了秦玉皎，她的身份在众女子中就是最高，其他人见她出场，便讪讪地收回了想要祝酒的心思。
但徐北笙仍旧不唱，照例让酒侍代劳，看来齐家娘子也没有什么不同，众人如是想。
齐芳如不羞也不恼，只朝他淡淡一笑，捧着酒碗又落落大方坐了回去。
本以为总算可以消停了，却见一个陌生女子也端着酒杯上前，她这次不献歌，反而是扭身摇臂，翩翩起舞，殿旁的乐伎一看，立刻笙箫管弦伺候，为她伴奏舞曲。
这便是在向徐北笙打令了，如果他再让酒侍代劳，那便是对来人的极大不尊重，届时不但在场的人看不上他，往后名声也会受损。可徐北笙是闷葫芦一个，让他跳舞还不如当场把他衣服扒了呢。
可那女子身姿婀娜，舞得欢快动人，目光却是灼灼盯着徐北笙的脸。
秦玉皎忍无可忍，在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的时候，她将身上的璎珞瞬时摘下，指甲轻掐，将璎珞顺成了长短不一的珠帘覆在脸上，接着双手合掌轻拍音节，起身随着乐曲的律动翩然起舞，她本就生性好动，从前也看过不少宾客跳舞，简单的舞步她私下里也经常会跳，早就滚瓜烂熟了。
那女子微微一愣，众人全都看得怔住，可秦玉皎还不打算就此停下来，不就是跳舞吗，我跳得比你还欢，看你还拿什么比！
她的腰肢细如软柳，脚尖旋转腾踏，裙衫随着她的舞姿如蝶飞扬，珠帘遮住了她的玉颜，让人求见不得又心痒难耐，一双清眸却是更加灵动摄人。
徐北笙的眼睛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她，先前说其娇气蛮横的赵权，此刻也是目不转睛，看傻了眼。
太子凌鹤唇边含笑注视着场中起舞的女子，对贵妃娘娘道：“不让她进宫是对的，如此丽姝，难免让人疏于朝政。”
贵妃瞪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先前对着徐北笙打令的女子心下已乱，无法再继续起舞，秦玉皎看出她的窘迫，随即又换了更为简单的舞步，乐伎随着她的舞步再次换了曲调，她这次围着打令的女子绕了两圈，接着朝她伸出手邀她一齐踏歌，女子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稍稍松了口气，牵过她的手一同踏歌而舞，这舞步极为简单，就是三岁孩童也能会跳了。
秦玉皎这会是真开心地跳了起来，此时有不少女子受她感染，一个两个都加入了场中的踏歌队伍，不一会男男女女都舞在了一起，赵权更是极厚脸皮地凑到了秦玉皎身边同她一道起舞，可惜秦玉皎压根没认出他来。
一曲舞罢，场上的热烈氛围被燃到了极点，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喝彩：“精彩绝伦，美哉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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