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云容
云容自小便不喜欢天君之位。因为天君的这个身份，约束着他什么错误也不能犯。
四岁那年，他不下心打翻了水神的法器，结果人间引发了一场洪涝。为此他十分懊悔。当然，他也为此受到了惩罚。东灵神君明辄——掌管天界刑法之神，他惩罚了云容。
本来三十三道的雷鞭，他硬生生撑过了九十九道。好在他本身就是神果，虽然九死一生，但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但是整个天界几乎没有人认为这种惩罚是严重的，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神果，是救世之主，他不会伤不会亡。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九十九道雷鞭打在自己身上有多疼。可是，他硬生生地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挺过来了。因为他是天君，天君在什么时候都是要有威严的，即便是在受罚的时候。
九岁那年，他第一次去人界，便在人界认识了一个看起来笨笨的瘦小的丫头。她生而为魔，不能在自己的家乡立足也就罢了，还在异界靠着一个馒头过活。这样一比，云容觉得自己比她幸运多了。
也是可怜她，云容才给了她一口吃的，还放了她一条生路。这事儿，他还必须瞒着东灵神君明辄，明辄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知道有一个魔族的小丫头在人族，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她关起来或者是赶回魔族。
云容正担心东灵神君，结果东灵神君居然提前回来了。云容也是怕那魔族的小丫头被发现便急忙拉着她躲开了。结果那丫头没有惊讶。
经过盘问，云容才知道那丫头还很聪明。而且身份也不简单。
云容也是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还让她继续留在人族。但是他也放心不下她，一方面是害怕她受到伤害，另一方面也是害怕她伤害别人，所以，云容才从身上取出了唯一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给了她。一来可以算作萍水相逢的礼物，二来也是为了能够监管她。
结果那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把这样一个无用的东西当成了宝贝，还生怕被人偷去了，而偷偷地把它藏在了心骨里。
云容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本是想下去阻止的。但是一来自己是天君要恪守天规，不能私自下凡。二来，现在去也晚了，总不能让那丫头再掏出来吧。
就这样，一晃十年过去了。
那丫头也长大了。云容也是在这十年里了解到，那丫头竟然是魔族逃亡在外的小公主。真是无巧不成书。当然，当他猜到她是天劫后，便不觉得这是巧合了。
因为她是天劫，而自己却是能化解天劫的钥匙。说到底，自己之所以能生，便是因为天劫的存在。若世间没有天劫，那么前任天君长修也不会造出自己。
所以，对于云容来说。华凝一直都是一个很纠结的存在。
因为华凝不仅天性秉善，对自己更是千依百顺。也是这天底下唯一一个在意自己生死的人……
云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便把她装进了心里。
……
东荒虚境里
云容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样，梦里有一个他不想忘记的人。
但是三弟白弈却说自己是进入了幽兰梦境触碰到她人的缘故。
直到那次下山遇见了她。他一直觉得他们两人当是认识的。
但是想到自己几百年间不曾下过山，他便把这一念头搁浅了。可是遇她相处时间越久，他便越觉得自己跟她是似曾相识的故人。并且……
可是作为昆仑山的执法长老，他不能知错犯错。但是，那次他明明知道华凝是故意撞在了结界上，可他还是害怕地去接住了她。训斥了她一顿后，自己也难过了很多天。
他知道那丫头是喜欢自己的，可自己身为昆仑山二长老，怎么能喜欢自己的弟子呢？这根本就是仙界之耻。除非有一天，自己不再是昆仑山长老……
但除非自己身殒，否则自己永远都是昆仑山派的人。
想到这里，云容决定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所谓当断不断，伤人伤己。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
因此，华凝从东荒虚境里的平安城回来之后，云容便决定寻个理由逼她离开了。一切也如他所愿，虽然被华凝识破了计划，但好在她也开始试着忘记自己。
但就在她只身前去寻找双头虎兽之后闭关修养的那段时间，云容感受他曾经下在陆天晴身上的一道法咒破了。他匆忙赶去，陆天晴的心口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大窟窿。
云容知道陆天晴是华凝在人界最在乎的一个人，她一定承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所以，那次他以长老身份送华凝离开昆仑山时，他本是想说这件事情的，但是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查清事情真相后，再告诉她。
可不想他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陆运身上。那让人谈之色变的食心兽，竟然是陆运一手操纵的。陆运是华凝的生父，若是华凝知道了这件事情是她父亲所为，怕是会疯掉吧。
就在这个时候，林于传来飞书，说他们查出了食心兽的端倪，还说华凝也跟他们在一起。云容听到这些后，便去了长岳山。
但是长岳山，华凝并未跟来。想来，她也是为了躲避自己吧。
当林于和钱溏二人查出食心兽乃是长岳公子燕子钦所养时，云容便明白了燕子钦只是一个替罪羊。一个能够帮陆运掩饰这件事情的人。但燕子钦还是上当了，可他竟怎么也不说幕后之人。
虽然云容此时已经知道那幕后之人是陆运。可是有一刻，他竟觉得燕子钦就这样承担了后果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很快，他便打了自己一巴掌。身为仙界的执法长老，怎可这般罔顾他人性命。
最后，他终于决定，要把陆运的事情公之于众。可就在这个时候，华凝竟比他先一步去了刑台。华凝在刑台上，掷地有声地道：“燕子钦非是放出食心兽之人，放出食心兽的另有其人。”
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叹了口气。大义灭亲这件事情，从来就是个两难的选择。可她才刚要说食心兽的幕后之人，刑台四周的五行镜上竟然幻出了她的原形。
众人见此也是一阵唏嘘。
云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华凝怎么会是妖呢？可就在这时，慌乱的华凝发现了人群中的一个人，而后把他带走了。
云容本想跟上她的，但是想到妖为世人不容，这件事如果不查清，华凝可能就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想了想，他便决定先探查华凝的身份。
可就在他运功施法，动用巨大了灵力来探查五行镜上是否被动过手脚之时，他的记忆却被打开了。那些先前的记忆一拥而入。
他终于明白这是怎回事，原来这里的一切都只是幻想，都只是她要经历的劫。
而这些劫，却是很多人都无法通过的难关。从一开始的剖心，到后来的情关，再到如今的被冤枉……
幻境里的一切越来越复杂。越复杂将来也会越危险……
云容绝不允许她陷入危险的境地。可如今有九龙阵在，要想破阵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破阵需要找阵眼，而很明显，阵眼便是幻境中的故事。
只有结束掉这些故事，阵法才会破除。还好，还好自己当初没有告诉她陆天晴的事情，否则故事一定会发生新的改变。
可是即便没有天晴的那件事，故事发展到现在这样，也是有许多说不清的事情，也不知道要结束哪一件故事，才能结束掉这场幻境。
因为这种九龙阵法正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阵法，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把入境者带到更深的地方去。云容觉得，如果不尽快结束掉这场幻境，那么故事可能会围绕华凝妖族身份进行，而后一直延伸到仙妖两族大战……
越是到最后，阵法越是不容易破，也越是到最后，华凝才会越危险。
所以，他必须要找到阵眼，而后破阵。
他细细回忆着从一开始进入幻境时发生的事情。确切地说是回忆华凝身上发生的事情，毕竟这本身是她的幻境。
云容仔细地回忆着。先前他一直持着二长老的身份，对华凝的心意置之不理，退避三舍。可如今再次重温之时，才发现那丫头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善良又聪明，可爱又狡猾，勇敢有恒心，还有那颗一直喜欢自己又胆小的心……
突然，在云容回忆到食心兽剖心，华凝从刑台带走一个人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故事无论怎么发展，始终都是和剖心联系在一起的。也便是说，阵法的阵眼其实是华凝在人族的兄长身上。
只要他身殒，阵法便会自破。
想了想，他连忙施法，感受着华凝的位置。可是，却被华凝挡了回来。
但好在，最终还是陆吾告诉了自己。
想到陆吾，云容这才恍然，天册记载当年天君涛文收押陆吾于东荒，想来当时是把它关进了东荒九龙泰洪钟里。按理说，他本不应该出现在华凝的幻境里的。
如果他猜得没错，应当是华凝想起了什么，要去寻找双头虎兽之时，被九龙阵法发现了这一漏洞，九龙阵法这才慌忙地把陆吾送进了华凝的幻境里来弥补这处漏洞。
只是这样一动，九龙阵法也发生了改变。所以本该按人族命理存在的华凝，又因为法阵先前变动时出现的问题，在五行镜上显出了原有的模样。
而自己更是在那个时候，用了大量的法力灵力去追溯五行镜的使用行迹，这才偶然间唤醒了自己的记忆。
所以，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幻境。否则九龙阵法若是检测到自己记忆恢复，定会直接将他们带去另一个幻境。
想到这里，云容便匆忙地离开了。
看到华凝的一瞬，云容眼里尽是心疼。可怜华凝还不知晓这是幻境，她还以为是别人冤枉了自己。
云容心疼抚过她的肩膀，可是下一刻。他竟被华凝点了睡穴。
……
醒来之后的云容，第一眼便看见了陆远。
陆远生得一副柔弱书生的模样，云容也不忍伤他。但是想到这里的一切皆为虚幻，他还是狠了狠心，而后施法。
但是那法术打在陆远身上，就像是打在空气中一样不见了踪影。云容这才明白，劫是华凝的劫，所以破劫之人亦需要华凝自己……
可是，华凝若是伤了人，九龙阵法又怎会放过她？
云容不由心惊，莫非这九龙阵法从一开始便是一个死阵？所有人只进得来却出不去吗？
想到这里云容不由手抖了一下。
但是九龙阵法，乃是九龙元神所筑，他的初衷是给犯下错误的人一次机会，又怎会是死阵呢？
“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对吗？”
突然陆远的声音传来。
云容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陆远说的是他自己的身世。
“她跟我说，我父亲鸠占鹊巢，霸占了她们陆家，她要去寻我父亲报仇，我不信。”陆远道。
不得不说，云容很聪明，单从陆远的只言片语中，他便明白了华凝的意图——华凝竟是要替他受过。
她怕陆远知道真相心中愧恨，难以念生，所以才编了个故事。编了个陆远能够接受的故事……
云容叹了一口气：“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陆远点点头。
云容觉得，这也许是个解开阵法的机会，便把一切都告诉了陆远。
果然，陆远难以相信。云容便把他带回了陆家。
可是到了陆家，陆府内院多了一道结界，看着地上的血和陆运、谢道长的模样，云容便知道华凝来过了。
想到这里，他匆忙去了刑台。
可是那仙族长老们的长剑已射向了华凝。云容知道这虽是幻境可疼痛却是真的，便匆忙上前阻挡。可还是没有挡住那第一波长剑。
紧接着那剩下的四十八道长剑也都快速地拥来，云容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截下了那剩下的长剑后竟直接将其全部射向了施法长老身上。
这是他完全想不到的。他的这种做法完全是发自内心的不由自主。
不多时，狂风骤卷大地，他知道这是九龙阵法里的劫咒。
云容苦笑了一下，原来触发九龙阵法的是自己，最终无法通过东荒幻境的也是自己。什么天劫难关，原来只要太过在乎一个人，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天劫’……
然而所有天神都以为，他是记忆恢复后，知道自己身为天君却伤了众人，为了赎罪才散去了自己的元神。
可只有他知道，他散去的元神从来都不是为了赎罪，而是因为他没有躲过九龙劫咒的惩罚。
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是知错而改、善莫大焉；后者是将错就错、万劫不复……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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