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军训
军训虽然迟到了，但最终还是迎来了。
上了半个月的学，再军训半个月，到十一放假就解放了。时薇在心里盘算着。
她盼着回家。第一次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待这么长时间，她还是有些想念那个并没有什么温情的家。
时薇以为高中的军训会像初中的时候一样稀稀拉拉走个形式。没想到上来的教官严格得很，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是管理起来要求多多。
第一件下马威就是——穿着牛仔裤军训被说成是奇装异服，勒令去换掉。
时薇的衣物都是母亲收拾，时薇确认后才带上的，时薇记得自己并没有带一件不是牛仔裤的裤子，牛仔裤正是在流行的时候，而休闲裤运动裤似乎更土一些，没有女生喜欢穿，芳华镇上的服装店里也紧跟时尚需求，几乎看不到女孩子们能穿的休闲裤和运动裤。
听完教官的话，时薇愁着上哪去准备一条不是牛仔裤的裤子时，突然听到对面方队里教官在呵斥谁。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是三班的方阵，教官正在呵斥的是一个皮肤很白，身高近一米七的女生，她披肩的头发，五官端正，表情文静又倔强，时薇乍一看倒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
正暗自观察着，忽然听身旁的孟也晴低声透露：“那个女生叫刘梅，是从二初里上来的，小学好像还跟顾凡一个班呢！她好高啊！”
听到这个介绍，时薇马上反应过来对方的“背景”。
是啊，她好高啊，和顾凡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呢。
时薇被自己心里这个声音吓一跳。这个自己原本心心相惜的女孩是刘梅后的那种心理波动不由自主的冒出来，也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
教官在要求大家整理妆容，一副兹事体大的样子：女生不可以披头散发，不可以穿裙子、高跟鞋、男女生都不可以穿牛仔衣裤，要穿合身的没有多余饰品的舒适衣物，男生头发不能染、不能长过耳朵……
时薇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确实没有几个是合格的。她从小对军人有亲近感，但今天看到教官冷峻的脸倒生出些惧怕来。
教官继续说着军训要求和纪律，时薇却开起小差来。再次侧头看向了刚刚那个叫刘梅的女生。
原来她就是刘梅，久闻其名，今日得见，果然长得好看……她好瘦啊，是不是个子高的缘故呢？清瘦的样子，冷冷地看着前方，孤傲地像冬日里独自绽放的腊梅，像她名字的梅。
时薇完全沉浸在她的揣摩中，对教官因何事训斥刘梅倒完全不在意。
此时，六班教官命令大家解散，给出十五分钟时间，各自到宿舍自检仪容仪表。
时薇找孟也晴借了一条不是牛仔裤的裤子，穿着有些不太合身，孟也晴的身高没有她高，但是总好过穿着牛仔裤被罚站军姿强。
忐忑地又回到操场集训，顶着酷热，对着太阳晒，一小时不到时薇就觉得心慌，眼睛都睁不开了，咬着牙坚持着。
大家原地休息之际，杨天突然窜过来问时薇：“时薇，我听说高一（4）班有个叫顾凡的，喜欢你啊？”
一时间大家猎奇的眼神都汇聚在时薇身上。
时薇刷地脸红了，装作生气地拍了一下杨天：“狗嘴吐不出象牙！”
大家都笑起来。两兄妹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是在一块儿读书还是能让大家的好奇心得到满足。总有人问，“那个杨天真是你表哥啊？亲表哥啊？”
仿佛说不是，两人之间频繁的互动就会被贴上早恋的标签。
“又不跟你哥说实话，整个男生宿舍都知道了！听说初中就在追你了，痴情汉子啊！你还别说，我妹夫还挺帅的，什么时候我去会会他，不把我这哥放眼里，这妹妹别想娶回家！”杨天哗众取宠地说着。大家都“窃窃私笑”起来。
时薇脸上更挂不住了，但嘴上不饶人：“三姑六婆嘴，尽胡说八道！”
真真假假间大家也搞不清楚，反正都在笑，时薇不以为意。转头看到歇在一边的乔希和孟也晴也在跟着笑，一下子倒真有些心虚了。
每天不停地走正步，站军姿，分列式，腿的肌肉都是酸疼的，两周下来人也晒黑了。
军训终于结束，接着就放十一假期。
阅兵仪式解散后时薇没有力气去收拾回家的东西，瘫倒在高低床的下铺上哀嚎，“太痛苦了，终于结束了！我都晒成非洲人了！”
“你还非洲人，你不看看我们！”乔希说。
时薇看着小麦色的乔希变成了红豆色的乔希，“噗哧”一下笑出声，“天天累死累活还没留意你，确实晒得更有食欲了。”
“你还算好，底子好，那么白，晒一晒也就是普通人的样子，你看我们一个个晒得，这样一比，还是你白！”孟也晴揪着时薇的脸说。
时薇坏心情一扫而光，看着大家都在收拾着回家的东西，也坐起来收拾。三个人一起出校门，坐上回家的巴士，一路上洒满了三个人开怀的笑声。
车停在芳华镇的一条巷子口。时薇背着双肩包跳下车。走进熟悉的小巷最深处，进入到那个大铁门，就是自己的“家”了，这里也是母亲的工作单位。
时薇母亲工作的福利院是民政部门下设在芳华镇修建不到十年的基层单位。
整体的建筑坐北朝南，东西北面皆是一间挨着一间的屋子，四合院似的平房，便于老年人活动。每一面由20多个单间组成，每一扇门里都是一个大单间，分前厅和卧室。
铁栅栏代替了院墙，连接着东西两点，两米多高的铁大门在最中间。从对开的铁大门径自入内，沿着一条两侧栽满了苕帚树的大道直通向北面的食堂和会议室，从会议室的后门再出去，后面还有耳房，隔断成十多间的猪舍，从会议室正门右转到头，再右转，连接猪舍的一角是公共厕所，男左女右。
四合院的中间不是花园，也没有景观凉亭，中间的水泥路一分为二把四合院的中心变成了两个菜园，再各围着菜园一周种植上万年青，设置好菜园的出入口，这就是福利院整体的样子了。
比不得城里的干部疗养院，这个条件在对比当地乡下不少人还住着土坯房的背景下，已然是优越许多。
福利院开设了好几年，在诸多方面管理上却依旧不是很正规。比如，明明是公办性质，实际的管理像是旧时的大公社，集体吃大锅饭，集体劳作。自力更生到蔬菜自己种，猪肉自己养，园艺自己修剪。一人拿着微薄的薪水却身兼数职。
时薇一二年级都是在这里度过，三年级后转学到乡下随奶奶一起生活后少有来过，直到小升初后才重新回到这里跟父母朝夕相处。
在时薇眼里，这大大的福利院像是又一个她所熟悉的小小的村庄，每一扇门后都是每一个小家，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属于时薇家的两间单间房在东边，房号是6号房和7号房。同样是直进直出的。不过比普通单间在卧房后多开了一扇门，后面搭建了厨房和院子，厨房在6号房后面，院子在紧邻的7号房后面。整个房内结构呈长方形，依次为前厅，卧房，厨房。两间房虽然挨着但并不相通，要从7号房去厨房得先从6号房正门进。
时薇一进大铁门就看到坐在廊下和同事拉着家常的母亲，远远叫了声：“妈！”
结果母亲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
时薇奇怪为什么母亲都不搭理她。走近了，杵在母亲面前说：“妈，我刚叫你呢！”
母亲这才发现刚刚走进院子的是自己的女儿，先是惊讶后是笑得直不起腰：“怎么晒这么黑了，我都认不出来人了！”
“你什么妈啊，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识了，我还叫你呢，听声音也能听出啊！”时薇撒着娇嘟着嘴说着。
“呵呵呵，我当是听错了，哪知道真是你。”母亲还是笑得停不下来。
“军训啊，训了半个月，天天都不下雨，天天大太阳，我们教官还变态，总是在太阳底下晒，不像别的教官还把队伍引到有树荫的地方。”时薇皱着眉吐槽。
“时薇黑了，也瘦了啊，军训是蛮辛苦的，看把娃折腾得成这样了！”同事阿姨在一边有些心疼地说。
“学校里的饭菜怎么样，好不好吃，顺不顺胃口？”母亲接过时薇的书包，站起来往家里走。
“不好吃，菜都是白水煮出来的一样，就是个咸味，什么菜都是那么做。不过有单独的窗口，可以点炒菜吃，价格要贵一些。”
“长身体的时候，不好吃也不能饿着肚子，人家能吃你就能吃。现在住校不比家里，条件艰苦一点就艰苦一点儿，放假回家加个餐。”母亲放下东西赶紧进到厨房忙活起来。
家里的样子还是那样，时薇的床上是新换下来的床单被套，还透着太阳的味道，让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阳光的暖意。不过被太阳连烤半个月的时薇已经怕极了这太阳的味道，随时感觉在上面睡上一觉就能上火睡出鼻血来。
没一会儿母亲便收拾出了一桌子的饭菜。看着时薇大口大口的吃相，母亲笑着说：“像从饿牢里放出来的！”
“那肯定了，再不吃，回学校又吃不到了！”时薇含着饭菜说着。
母亲被她的吃相逗笑，抬起手去拂她两鬓垂下来的碎发。
“快别碰我，我脸上还热辣辣的呢，晚上睡觉都感觉热，不舒服。”
“那是晒伤了，你长这么大也没让你做过什么农活，不比农村里的孩子经扛，晚上睡觉的时候冷敷一下，擦点面霜。”
“我不擦。天气又热，再糊那一层东西更不透气了。”
“保湿还是要做的，皮肤缺水了会爆皮，你晒了这么多天不好好保护一下，以后都还不了原了。”
“啊？我不要，现在这样太丑了。”时薇一听吓得放下筷子说。
“快吃，吃完了去洗个热水澡，擦完面霜了早点睡。呵呵呵，真是晒得都不像我们家的人了。”母亲说着说着看着黑黑的时薇笑起来了。
“哎呀，你别笑了！都笑了多少次了！对了，他呢？”时薇在问父亲。
“今年西瓜卖得不好，长个的时候尽下雨去了，西瓜不甜，卖不出价，后面没下雨天气又热，瓜经不住放，好些都烂了。现在他去跟卖化肥的结账去了，当初还是赊的化肥。”
母亲说着话父亲就回来了。看到时薇愣了一下：“怎么晒这么黑了！”
“哎呀，刚还让我妈不说了，你一回来又说，黑怎么了，黑你还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时薇说完，突然觉得自己的态度好像是在撒娇，有些内敛地笑起来。
父亲笑起来：“黑也漂亮，像我种的黑美人。”
一家人都笑起来，其乐融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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