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相隔千里的电话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顾凡启程去s城的日子。
早自习上时薇望着校门口出神。
没有长亭外古道边的芳草碧连天，也没有晚风拂柳笛声残的夕阳山外山，只剩一个天之涯地之角的知交半零落。这大概才是更真实的人生，更真实的离别吧。
早自习后，时薇和吴一欣结伴去食堂的路上碰到吴扬。
这也不知是他转入四中后的第几次与他遇见。时薇不怒不笑、不言不语、不躲不避地径自安静地走出吴扬的视线。镇定自若到仿佛那个望着她笑、曾经说过非她不娶的人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轨迹里。她自己也心生疑惑，以前觉得不可忘的，现在就这样忘了，连放不下的那句“非你不娶”，最终也只是当成一个台词听了就过了。一个人的感情怎么可以复杂到如此富有弹性？也许自己的“基础”并没有像乔希之前所说的“被吴扬打坏”。没有吴扬，她也成不了现在这样时时处处理性对待感情的时薇。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时薇不仅仅是手冻了，连耳朵和脚都似乎冻了，有点痛又有些痒。
第二节课间，阳光从窗户照到时薇的课桌上。时薇伸出手摆在光线里试图去掉指尖的寒气。
“手还没好？怎么几天就冻成这样了？”男同桌看见时薇布满红疮的手指。
“过了年后才会见好，现在别冻破皮就谢天谢地了。”
男同桌话不多，为人也稳重，并不会因为旁边坐的是时薇这样的女生而显出格外的殷勤，大多时候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来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间时薇突然觉得这样的同桌关系才是正常的同桌关系。她想起高一时的那个同桌濮云杉，那个人都是个什么脑回路啊？哼，想想就来气！
然而有些人就是这么不经想起，这个想想就来气的人在这一天晚自习前居然还找上门儿来了。
“怎么是你找我？”
听到同学通知走廊上有人找，时薇快步走出去看到的人是濮云杉，顿时如临大敌般严肃地问道。
“我就不能找你吗？”濮云杉憋着笑痞痞地反问时薇。
两人上次闹僵后几乎大半年没再说过话，虽然中间濮云杉几次迂回地试图与时薇建立起联系，可是时薇始终犟着，心里想着：凭什么要我给他写信，和解不应该是男生主动吗，何况当初是他挑衅在前我只是反击，况且，我又不是故意的，他那么凶我干嘛，我才不会主动给他写一个字。
这么一拖就拖了大半年。
濮云杉一直都把面子看得重，自然也不会在被时薇“打”了还给她写信求和再托哥们把信交到她手上，这实在是没面子的一件事。
时薇以为会和濮云杉就这样一直僵持着，有人牵线也不会轻易和好的那种僵持。而让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是，那么爱面子的濮云杉，怎么就愿意放下他的面子在这一天主动找上门来了。这个亲自找她借书看的和解的理由确实是太过牵强。
看到濮云杉站在她的教室走廊上，有那么一瞬间时薇甚至以为他终于有了主动和解的诚意，想不到此刻却被他堵上门来呛上一回。
时薇看着濮云杉的表情又气又好笑，当初是因为你好面子才闹僵，现在又不要面子的来找我，一天天怎么想的！
“找我干嘛？”
“借本书我看看啊！”
“有没有搞错，找我借书？我都是从你们班黄悠悠那借书在看诶。”
时薇故意把“你们班”三个字说成重音。
“没有啊？那就算了。”
没有借到书，濮云杉也不沮丧，似乎是早有准备，抬手就递上拿在手里的书，“我这儿有本书，本来打算找你借本书换着看看的，先给你吧，记着啊，欠我一本书！”
时薇接过书，还不等看过书名，就听濮云杉在一旁打击她，“你说你，别一天到晚老忙着谈恋爱，还是要认真多读几本书啊！”
时薇脸上登时飞红一片，抬头看到濮云杉又摆出那副她再熟悉不过的憋到内伤的扭曲笑脸，笑着骂：“管得真宽！你才忙着谈恋爱呢！”
这一笑似乎泯了他们那场闹剧带来的大半年的恩仇。
只是“仇”虽然散了，可两个人之间的裂痕还是存在的，言语间处处透着客客气气。此后也并没有因为濮云杉的这次破冰行动而变得像以前好的时候一样亲密，甚至走在校园路上碰到了也依然只是对视两眼而不会选择去开个什么玩笑或打个招呼什么的。总之还是别扭。时薇心里知道，高一时候他们之间那种两小无猜、胡作非为的劲儿再也回不去了。
班会上，豹子转达上级通知说28号元旦汇演。时薇翻着台词本在心中暗暗惋惜，那些糅合了自己悲欢离合的心境，因为顾凡走得急，他到底是没有机会去细细体会了。
第二天中午，时薇在洗手间洗着衣服，直听见电话亭胖胖的老板娘的声音在楼道里飘荡，“高二（3）班的时薇！时薇！有你电话！”
时薇关掉水龙头，湿着手从洗手间出来，疑惑地问老板娘：“我是时薇。请问是哪里来的电话呀？”
“s城的。我让他五分钟之后再打来。你快点去！”
胖胖的老师家属说着话就往楼上去了，不一会儿楼上也响起了她喊话通知人去接电话的声音。
“s城……”时薇反复确认着老板娘的话。
在s城的，那不是……
时薇的心一下子提上去，然后飞速地在胸腔里跳跃开来。她赶紧把衣物端回宿舍，擦干手向电话亭跑去。
电话亭的外围依旧是她往日看见的样子，人把窗口围得不透风了。
时薇站在外围有些纠结。
这样的场所，打电话都没有隐私了，等会儿接电话的时候要怎么说话才好？
电话铃响起。老师家属把来电显示一看，就对着人群喊：“s城的电话，刚刚是哪个要来接的s城的电话？来了没有？”
时薇赶忙挤上前去。
“喂？”
“是我。”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
“哦~”时薇偷笑着。
“你在干嘛？”
“刚刚在洗衣服。”
“冷吗？手冻了好一点儿了没有？”
时薇看着自己被水泡得紫红的冻疮，轻松地说：“不冷，最近天天大太阳，好多了。”
“哦，那不错。s城也不冷，还挺热的。”
时薇站在寒风中，凛冽的风从巷子后、从电话亭的窗口、从四面八方直扑到身上，太阳很大，可她感受不到太多来自太阳的温暖，从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就背着风捂住听筒以防止呼啸的风声盖过顾凡说话的声音。
此时她的脚也不自觉地痛痒着、原地扭动着。对于顾凡所说的不冷还挺热，她没办法去感同身受。
这一千多公里的距离，他们已经共不了凉热。
顾凡的话让时薇一时增添了许多伤感。她的世界里是书山题海，而千里之外的顾凡身边却满是同病相怜的“天涯沦落人”。曾经那么近都没有足够透彻地去了解过彼此，如今突然横亘了这么遥远的距离在中间，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猜忌、更多的误会，长此以往，他们之间还有未来吗？自己心里潜藏着的那些小心翼翼的喜欢敌得过这些现实吗？
这愈发没有归宿的喜欢啊，我该如何安放你。
“我在这边很想你……真的好想你……”顾凡声音低沉下来。
听着顾凡没着没落地的这句话，时薇泛起一阵心疼。可周围都是人，窗口还有一个老师家属坐镇收电话费，时薇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去安抚顾凡，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变成一个生硬地回复：“嗯……”
“我现在好想回去，每一天都想……如果我回去了……你会不会瞧不起我？”顾凡难过地问。
“不会。”时薇坚定地答。
在时薇看来，读书就是顾凡最好的出路，他能回来，时薇对未来也有更多的信心。这些她想说明但是不便说明的话在此刻汇聚成“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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