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乔希退学
电视里，2005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在一片歌舞升平中拉开帷幕。
时薇的父母亲在5号房同事家一个打着麻将一个磕着瓜子观战，只剩时薇一个人坐在7号房家里和荧幕里的喜气洋洋互道祝福。
年，越过越平静，也似乎越过越没有意思了。
时薇看着晚会，听着外面燃放的爆竹声、烟花声。
也不知道顾凡在s城的年过得怎么样。
她甚至都忘了把家里的座机号码告诉他，他也没有问过。一切都慌里慌张。
距离那个电话后时薇再没有顾凡的消息。这近一个月杳无音讯的日子，时薇渐渐冷静下来，总会思考两个人以后的发展方向。她也不知道以后和顾凡会有怎样的结果。他们一个在学校，一个在千里之外。外面很苦，不管是生活还是心情，初入社会的人总是格外脆弱些，他也需要人时时照料，如果出现了一个萍水相逢又善解人意的姑娘他能一直坚持自己的初心？时薇想到此就全无自信。
种种不确定的存在，让时薇在冷静中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透彻地去喜欢过顾凡，总是在权衡利弊瞻前顾后的喜欢到底还是不够纯粹。
她向来是被动的，内敛的，把那种懵懂的喜欢藏在心里。顾凡主动，给她一点温暖，她就燃烧一些火光，这个火光叫做“我对你的喜欢”，当顾凡停止主动，她的火光就产生不了，燃烧的动力没有了也慢慢找不到如何远距离地去喜欢一个人的方法。
她多数时候只剩下胡思乱想，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又逐步否定了之前还言之凿凿的事实。
新学期又开学，高二下学期了。才上了两天的课，时薇就仿佛嗅到了高三备考的紧迫气息。
她对理科的内容越来越力不从心。她在日记里写了好多个“考不上大学怎么办，考不上大学怎么办”。这种焦虑感让她坐在教室里不得安生。
更让她安生不了的是晚自习前时薇收到乔希托人转送来的信。
乔希决定退学了。
这个她最好的朋友也要步顾凡之后尘离她而去了。
时薇这才发现，她因为顾凡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乔希的内心动向了。她提出要走一定是深思熟虑了多少个日夜才下定的决心，只是自己竟然没有觉察出一分。作为朋友她自感真的太不合格。
第一节晚自习下后，时薇飞奔向六班，试图找到乔希的身影。郑萃首先看到时薇出现在教室门口张望的身影，她站起来往外走。
乔希对时薇说她跟孟也晴存在嫌隙后，时薇在食堂和操场时有看到乔希和郑萃走得挺近的。时薇当时只当是寻常，也由衷为乔希摆脱了强势的孟也晴而高兴，却忽略了乔希更多的心理挣扎。
看到郑萃出来，时薇有种不好的预感。
“乔希已经退学了。”郑萃红着眼告诉时薇。
“为什么呀？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时薇着急地询问原因。
“她说害怕考试，害怕高考，读书也是浪费父母的钱……”郑萃说着说着就流出眼泪。
时薇在心里骂乔希：我一个人在理科班这么难熬我也在硬撑着，你怎么就不行？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走廊。看着郑萃难过的神色时薇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来郑萃。她突然想回到那个令她生厌的高一，那个成天被杨天捉弄，被濮云杉抬杠，被杨天的那些兄弟当做兄弟的高一，那时候至少还有乔希在呀！
“这学期好多同学都走了，孟也晴和林芙恩也走了。”郑萃抽泣着说。
孟也晴退学了，时薇倒不意外，似乎是迟早的事。但林芙恩也走了，她成绩挺好的呀，为什么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大家都打了退堂鼓？
时薇瞬间感到一种军心涣散的感觉。熟悉的人都走了，自己却还在理科班里一天天地挣扎和自我麻痹……
第二天课间操前，在教学楼下时薇又碰到郑萃，她告诉时薇乔希还会回来拿行李的。时薇就盼着中午放学，她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突然又叛逆起来的小女子。
中午一放学，时薇就直奔乔希的寝室。到了门口，看到乔希的床铺已是空空如也。
乔希趁着大家上课的时候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她有心告知时薇自己的去向，又不敢面对离别，连打包行李出走之际都不给机会让时薇送一送。
时薇坐在乔希的空铺上眼睛红了又红。她能想象到这种决绝的背后是乔希的骄傲。乔希打定了的主意什么时候变动过？她不让大家发现，也说明了她害怕大家的挽留，害怕那种分别的场景。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薇鬼使神差地想从电话亭绕行到宿舍。结果在电话亭碰到了郑萃在打电话。
郑萃看到时薇，忙抬手招呼她过去。
时薇马上明白电话的那端是谁。
“我恨你！”
时薇接过电话说着跟乔希玩闹时两人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电话那端传来乔希鹅叫般的笑，时薇也笑，怕乔希难过，故意跟她抬杠，“听郑萃说你是害怕考试才不读的，还有你乔希害怕的事情？”
“我是真的怕，高二后成天就是考试考试，每次考完就排名，那种压力对我来说真的太大了，我承受不了……文科录取率低，照我那个排名上不了大学，也不用花那个心力去混魔鬼高三了。”
“可是你从来都没跟我提起过。高一的时候你状态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离了你那个学霸同桌后就没有上进之心了吗？天哪，乔希，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学霸了吧？等等，他叫什么来着……”
“你在那瞎放什么……厥词！”
本来情绪越说越低迷的乔希听到时薇信口雌黄，气到要骂人，在最后关头又挽尊临时换了个词。
时薇听她气得跳脚的语气乐不可支起来。
“就是突然的，上了高二心态就开始崩掉了。唉！读书这方面我没有天赋，但你有，你好好读，我看好你。”
“那你是不知道我在理科班的成绩有多烂！”
两人又笑起来。
“烂没关系，扬长避短，你语文和英语那么棒！还有啊，你参加省里的作文竞赛，有人说这种省级的比赛如果获奖将来高考没准儿还会加分呢！就算你是个倒霉蛋，最后啥也没得到，那你再用用心把数理化弄上去，大学也不成问题的。加油啊！”
“借你吉言，我争取。”
“顾凡最近给你打过电话或者写过信没有？”
“没有啊。”
“不管怎样，你自己好好处理你们之间的事情，不要因为激情去爱谁，也不要因为同情去爱谁。懂吗？”
“嗯，知道啦！老人家！”
时薇把心里的感动变成了一句打趣的话。一转身，身后是好几个得知消息的乔希同寝室的女生都等着着跟乔希说话。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聊了，你是不知道我周围这些人恨不得要生吞了我，我可不敢再占用她们找你说话的时间了！”
时薇退到一边。看着争相想跟乔希说话的女同学，刚刚还笑容满面的脸上开始郁结忧伤。电话里，她和乔希都在尽可能地回避乔希退学带来的负面情绪，可一旦从热闹回复到平静，从声音回归到现实，这才是空虚得可怕。
顾凡走，带走了她对爱情的信心，乔希走，带走了她对未来的信心，时薇感觉自己身心都被掏空了……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忘乎所以地分析着祥林嫂的悲惨经历，时薇听得入迷，，“吧嗒”一声，一张纸条落到时薇桌面上。时薇展开纸条，是刘明写来的。
“他这两天会给你打电话，你别太担心他、想他，好好地安心学习。”
“他”指的当然也是顾凡。而这两天会给她打电话的原因想必是因为时间节点是情人节吧？
时薇反复看着纸条上写的内容，字里行间的意思就好像时薇就是顾凡公之于众的正牌女友了，全世界不明真相的人都认为自己已经和顾凡私定终身，成为了“嫂子”，这让时薇心生惶恐。
虽然顾凡亲口跟她确认过她有没有接受过他，但时薇也只是谨慎地回答说“有过”。
顾凡没有问过她现在还愿不愿意接受他，现在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这种不明不白在时薇看来就像是两个人都在谈婚论嫁了，却都没有等来一个求婚仪式。
此外，哪怕全世界都知道顾凡之于时薇是怎样的一个人，时薇也只希望这只是一份需要顾凡和她明明白白透透彻彻地去呵护的感情，而不是别人眼里的桃色绯闻，不是彼此心里模棱两可的私情。
她不想成为焦点，被那么多人品头论足，被那么多人去干涉自己到底该如何又不该如何。这段和顾凡的路她想凭自己的能力去走。
时薇把纸条揉进手心，没有对刘明就这张纸条上的内容回复一二。
她成为了大家眼里的“顾时薇”，可是当下只有她一个人来直面这些，她像个“军嫂”，像个望夫石，只能被动地等待。等得来什么等不来什么此时的时薇却根本不确定。
哪怕现在彼此的心里都有对方，可连接个电话都不能舒舒坦坦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时薇很难不担心这样一份备受瞩目又相隔千里的感情一个意外就化为乌有。
她从来都缺乏安全感。顾凡的出现就像一束光打进她的生命里。在那段暗黑的人生中，时薇看到这束光，仿佛看到了上帝对她的救赎，看到了奶奶幻化成另外一个人来护她周全。现在这束光远在天边，她感受得到光亮依旧照在她身上，但是她控制不住变幻莫测的风向，不确定哪一天这束光就被风吹来的云藏匿住了。
旁观者所知道的顾凡追了时薇五年，跟时薇实际感受到的顾凡追了她五年有着千差万别，时薇知道这五年里真正和顾凡的交集何其有限，对顾凡的了解又何其有限。
五年，更多的时候仅仅只是个时间标签，标注着时薇之于顾凡的意义。时薇和顾凡，这五年，两个人活在各自的世界，又共同拉扯着一份青涩的感情，浇灌着一棵稚嫩的小苗，两个人都带着克制，都有着大局观。可面对爱情，最需要的信任、支持、勇敢和无畏，他们的账面都有亏空。
时薇想要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式平淡又真挚的爱情，不是顾凡留在她纪念册上的“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时薇能理解那是顾凡对于即将分离的一种解读，可是她也笃定，这也是顾凡某一刻对于爱情的真实心理写照。
现在的她似乎在某一个边缘疯狂试探，试探自己爱他多深，试探顾凡爱她有多真。这种悬而未落的心情扰得她寝食难安。在这种时刻还总有一个声音会跳出来在对她耳语：时薇，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啊，长痛不如短痛吧。
“什么事总该有个结局啊”，乔希也曾说过。
手心里的纸条已经捂出了汗，指甲的形状也嵌在了她手心的皮肤上。
时薇想放弃了，在和顾凡分别两个月后的当下。
她之前想得简单，并不知道现在这样一个人面对的境地会这么孤独、彷徨、无助。
当初想像的，只要顾凡还喜欢她，她就可以坚持下来，现在看来真的好难，一旦顾凡失去联系，她就开始胡思乱想，甚至像现在这样打起退堂鼓。
而想念顾凡的心情是，有人问起时惶恐，无人问起时也不安，有他的电话时慌张，无他的电话时更惆怅，她每天都被这样的情绪和看起来日渐缥缈的情感折磨得心力交瘁。加上现在乔希跟着退学，不管是学业还是感情，时薇都没了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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