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珍惜
阳光照耀之下的朔方国圣戮城，原本应该是无比耀眼的，如今却被厚重的阴云所笼罩，到处都是死寂一片。身为朔方国的元首，韶樾目前所能够做的就是等待。
随着脚步声逐渐清晰，紧闭双眼的韶樾知道自己等待的已经越来越接近。然而，韶樾没有任何的欣喜，因为如果当初她在西塔台能够用足够的时间开导夏侯瞬，或许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元首，安好。”夏侯瞬推开屋门，走进充斥着魔化力量的房间，看着身上微光闪现的韶樾元首。不管身处何时何地，就算现在站在魔化力量的那一边，夏侯瞬看上去还是那么的高贵，仿佛是天生的贵公子一般。
可是夏侯瞬和韶樾都清楚的知道，在这副光鲜亮丽的皮囊之下，是生命日趋流逝的行尸走肉。夏侯瞬手中紧握着从南宫铁问那里夺来的神刃，面对韶樾元首却是一言不发。
“再过几天，就是铁问和旻柠的生日，他们多大了呢？”韶樾睁开双眼，对夏侯瞬露出温柔的笑容，仿佛他还是海溪国王城中足不出户的夏侯瞬。
夏侯瞬看着韶樾元首，内心无比的平和，没有任何愧对韶樾元首的感觉。夏侯瞬说：“铁问今年该十九岁了，旻柠……也十九岁。”夏侯瞬的脸上没有任何为朋友而产生的喜悦，反倒因为想起这些，双眼目光逐渐变得凌厉起来。
“不是十六岁吗？”韶樾元首有些不解的看着夏侯瞬，开口问：“旻柠来到朔方国的时候，不是三岁吗？”韶樾元首在期待着夏侯瞬的回答，同时真的充满疑惑的看着夏侯瞬。紧紧盯着他，生怕错过夏侯瞬任何反应。
“是五岁，旻柠来到朔方国的时候五岁，不是三岁。”夏侯瞬情绪略有激动的大喊起来，仿佛充满不甘心。可是在看到韶樾元首逐渐露出的笑容之后，夏侯瞬整个人都僵住，将手中的神刃握的更紧。
韶樾看着夏侯瞬手中的神刃，开口说：“我想不仅仅我有这个疑问，圣渊也一定有着疑问。”韶樾元首的目光转移到夏侯瞬的手上，仿佛等待夏侯瞬给自己解释，为什么圣渊会在这里。
“我也能够拿起神刃。”夏侯瞬将神刃举到胸前，向韶樾元首证明自己的力量：“我也能够拿起神刃，我能够打败南宫铁问，我能够离开海溪国的王城，我能够告诉每一个人我是海溪夏侯瞬。”夏侯瞬字字铿锵有力，情绪逐渐的激动起来。
韶樾默不作声的看着夏侯瞬，等他继续说下去，而自己就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倾听者。夏侯瞬看到韶樾元首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似乎说多了，平复自己的情绪。
“海溪夏侯瞬，你都做了些什么呢？”韶樾等到夏侯瞬平静下来，开口问道：“你做了什么值得大家记住你‘海溪夏侯瞬’之名的事情呢？”韶樾的话非常的温和，但是却如同刀子一样扎在夏侯瞬逐渐腐朽的身体中的心上。
韶樾看到僵硬在原地的夏侯瞬的，继续问：“你手中圣渊的声音没有听到吗？他的拥有者是南宫铁问，就算你能够拿起他、能够挥舞他，他的拥有者还是南宫铁问。相比之下，海溪夏侯瞬，你是谁的拥有者呢？”韶樾问的问题，但是连她自己都没有答案的样子，所以要由夏侯瞬来给自己解答。
“珍惜，我不相信你不理解这两个字的意义。”韶樾继续对夏侯瞬说：“你没有被完全魔化，你还保留着自己的意志，你是珍惜你的意志的，你是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的……然而现在，你已经开始渐渐的磨灭珍惜的一切。”
夏侯瞬看到皱眉望着自己的韶樾元首，恐慌的从她面前逃离。但是从韶樾元首的面前逃走，却还是不愿意放开手中的神刃，以至于韶樾元首的话语透过手中紧握的神刃不断回响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韶樾将夏侯瞬逼走，但是她依旧要留在魔化之气充斥的房间之中。身为爱之女娲后人，韶樾知道自己应该对世间万物都抱着同样的爱，不管是站在自己身边支持自己的人，还是站在自己身后需要守护的人，甚至站在自己对面的敌人，韶樾都应该去爱。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正因为韶樾对夏侯瞬充满着爱，所以看到夏侯瞬的样子才会感到无比失望。可是在韶樾听到夏侯瞬说出南宫铁问和旻柠的年纪的时候，韶樾的失望有所减缓。
“木郎，我该怎么做呢？”韶樾抬头看着对面被魔化之气染黑的窗户，仿佛可以看到被阻绝在外的明媚阳光。韶樾知道自己此刻思念着的人正在靠近圣戮城，不安却越来越多。
飞船之上，旻柠坐在甲板上盘膝而坐，恢复自己身体中的力量。额头上半月型的发饰散发着淡淡的微黄光芒，好似引导着旻柠。可是旻柠的额头逐渐深处汗珠，脸色也渐渐的苍白起来。
“爸爸。”桥曦雅一直都在桥霂夜的身边，陪着自己的父亲看着飞船外的天空，却不知所谓的叫起桥霂夜。桥霂夜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开口问：“怎么了？”桥霂夜的神情非常的淡然，笑容也是非常的淡然。
桥曦雅露出笑容，摇头：“不知道，就是忽然想叫爸爸。”桥曦雅知道自己身体中拥有着神奇的力量，但是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总是会有各种各样奇怪的、不受控制的感觉。
“旻柠姐。”
桥霂夜对自己的女儿微微感到忧愁的时候，忽然听到南宫铁问的喊声，立刻回头。只见旻柠口吐鲜血，身上有微亮的淡白色光芒缓缓外泄，南宫铁问担心的跪在旻柠身边呼喊着。
除了千辰和狼宁，飞船上的人全部都向旻柠集中过去，但又不敢靠的太近，只能心急的观望。钟离羽看到旻柠的样子，将焦急的目光投向桥霂夜：“桥城主，神尺还是没有用吗？”尽管钟离羽已经猜到了答案，但还是要问一句。
“旻柠姐。”北冥符伊和夏侯凌算是与旻柠最熟的人，在这样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也是能够说出话的人。旻柠脸色苍白，在一头淡黄色长发的衬托下宛如夜空中惨淡时的月光，令人肃穆、心寒。
旻柠看到桥霂夜要蹲下，立刻伸手阻止：“我没事……阿嘉，你过来。”旻柠阻止桥霂夜之后，将手指向被夏侯凌搀扶着的虞柯嘉。虞柯嘉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过去，总不能看到旻柠这个样子还非要问个底朝天吧。
随着虞柯嘉的靠近，南宫铁征非常自觉的退后，最后站起来，俨然一个旁观的局外人。只见旻柠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虞柯嘉双脚的绷带处，瞬间从身体中不断流散的白色微亮光芒顺着自己的手流入到虞柯嘉的双脚上。
虞柯嘉愣住了，这样的力量所带给自己的感觉从未有过，是那样的舒服，但是那样的厚重……桥曦雅靠在桥霂夜的身上，看着旻柠手上流出的力量，总感觉有些害怕。
桥霂夜的手放在女儿的肩膀上，安慰着桥曦雅的情绪。桥霂夜看到爸爸和妹妹在一起亲昵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嫉妒，但现在完全不是小家子气的时候。
“小姐，住手。”因为旻柠的力量而被缩小的玉灵龙——九阗，看到旻柠的举动之后立刻飞过来阻止，但是旻柠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小玉龙——缪枫看到自己母亲担忧的神情之后，转而注意到旻柠额头上越来越密集的小汗珠。
旻柠强忍着自己身体的不适，但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再次口吐鲜血。虞柯嘉从开始到现在都介意着，看到旻柠这个样子立刻大喊：“旻柠姐，快住手。”
南宫铁征虽然和旻柠不熟，但也算并肩战斗过的战友，看到旻柠的样子也非常的担心。可惜南宫铁征现在的立场，没有资格发表任何的言论，包括自己的情绪都要隐藏。
“够了。”桥霂夜开口说话，神情凝重的看着旻柠。旻柠听到桥霂夜的话后，微笑着收起自己的力量，同时从身体不断外泄的力量也停止下来。
脸色苍白的旻柠开心的看着虞柯嘉，说：“看看怎么样。”虞柯嘉听了旻柠的话后，有些不相信的活动自己的双脚……非常的灵活，就像女娲石还在的时候一样，毕竟虞柯嘉本来就是身手敏捷的人。但是这双脚的恢复，让虞柯嘉有些愧对旻柠。
“不要这样看着我，与其浪费掉力量，还不如弥补我的过失。”旻柠依旧笑着，但明显是在强撑。虞柯嘉不明所以的看着旻柠，不理解她说的话。
桥霂夜将放在桥曦雅肩上的手拿开，并且离开桥曦雅，俯身蹲在旻柠的面前，仔细的端详旻柠。旻柠笑着面对桥霂夜游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开口说：“怎么样？没有让爸爸失望吧？”旻柠的话中带着骄傲，但也有着乞求，需要桥霂夜的认同。
终于，桥霂夜的目光落在旻柠额头上的半月型发饰上，没有任何预示便伸手，意在摘下半月型的发饰。旻柠立刻伸手护住自己额头上的发饰，开口说：“不要。”旻柠完全不是请求，是命令。
桥曦冥等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充满疑惑。桥霂夜向来都是不喜形于色，如今却用极少出现的严肃表情看着旻柠。桥霂夜说：“已经坏了，你不要命了吗？”
“不要就不要，这是妈妈给我戴上的。”旻柠的情绪非常激动，身体更加虚弱。仔细一看，半月型的发饰上的确有一丝丝的小裂痕。桥霂夜不惹旻柠动气，妥协的说：“好好好。”
不过桥霂夜嘴上这么说，却在旻柠将放在额头上的手拿开的时候，迅速的将半月型发饰从旻柠的头上摘下来。这样不守信用的桥霂夜，颠覆了众人的眼球。
“你……”旻柠大动肝火，却在指责桥霂夜前闭上眼睛，陷入昏迷之中。桥霂夜抱住旻柠，开口道：“曦雅，把‘如鸣佩环’拿过来给姐姐。”桥霂夜的语气听上去非常着急，刻不容缓。
桥曦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非常迅速的摘下手腕上的“如鸣佩环”递给爸爸。桥霂夜拿到“如鸣佩环”之后立刻给旻柠戴上，同时对钟离羽说：“麻烦用神尺帮她医治。”桥霂夜给人的感觉，并不是来自长辈的请求，更多的是生疏。
钟离羽听到桥霂夜的话，立刻上前用神尺帮助旻柠医治。桥霂夜知道现在大家都在担心旻柠的情况，开口说：“旻柠并没有女娲后人的血脉，长时间在曦冥、曦雅的母亲身边却也逐渐受到女娲后人力量的影响，拥有不属于她的力量。这份力量不容易控制，只能够不断地抑制，现在就处于失控的状态。”
“是那个和元首一样的半月发饰起到抑制作用吗？”并不是只有虞柯嘉一个人意识到，而是只有虞柯嘉能够毫无顾忌的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桥霂夜看着自己手中已经损坏的半月型发饰，开口说：“是。如今已经损坏，失去原本的作用。”不过还有“如鸣佩环”在，桥霂夜也可以暂时放心下来。
“如鸣佩环可以将旻柠体内剩余的力量吸收。”桥霂夜看着昏迷的旻柠，用衣服将她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看到没有任何血色的脸，桥霂夜不由得怀疑自己当年没有阻止韶樾带走旻柠，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桥曦冥看到父亲的神情，开口说：“爸爸，不要担心，姐姐不会有事的。”虽然是没有用的安慰，但桥曦冥还是想要安慰自己的父亲。桥曦冥不知道旻柠和爸爸之间的事情，但是能够感受到爸爸对旻柠的感觉绝对不亚于对自己和妹妹——毕竟旻柠是姐姐。
“曦冥，你想要拥有女娲后人的力量吗？”桥霂夜不知所谓的对桥曦冥提出问题。桥曦冥呆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给出答案：“我才不要呢，我有暝舜就够了。”桥曦冥是真的从心而发不想要这样的力量。
桥霂夜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目标转向桥曦雅：“曦雅，接下来的战斗中你不能再使用‘如鸣佩环’，能够做到吗？”桥霂夜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等待她的回答。
桥曦雅看到爸爸对自己的期望，非常有信心的点头：“绝对能够做到。”桥曦雅非常开心爸爸对自己的信任，不会辜负这份信任的。桥曦雅已经不想再躲在爸爸和哥哥、姐姐们的后面，她也要保护自己所珍惜的人。
“还有，要学会使用生命之力。”在神尺力量下恢复意识的旻柠微微的睁开双眼，补上桥霂夜没有说完的话：“接下来的战斗中，你一定会看到很多人在自己面前倒下，一定要用生命之力保护你所珍惜的一切。”
桥曦雅看到从旻柠微微睁开的双眼中传递而来的期许，心中瞬间感觉到非常的温暖：“姐姐，我会的。”旻柠听到桥曦雅的话，露出欣慰的笑容，桥曦雅回以同样的笑。
珍惜……桥曦雅和旻柠不约而同的看向桥霂夜，也就是两人共同的爸爸。尽管桥曦雅不曾和旻柠站在一起接受爸爸的教诲，但是对“珍惜”二字的一切皆来自于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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