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六十三内之贪浊之风

众妃各自回宫，张姮也回到朝露殿，坐在主殿榻上受宫内奴才跪拜。

        多日不见，她倒真有些想，尤其是看阜平几个人都有消瘦了。

        张姮心中奇怪，这皇宫的伙食是减肥餐不成，一个个精神都萎靡了，忙问是怎么回事。

        良久，阜平才支支吾吾地说，自从皇帝离宫，曲婕妤暂代后宫之主后，就说要缩减宫内开支，每宫的用度能削减的都被减了干净，他们朝露殿更惨，说他们宫中无主，自然也就用不到内廷司供奉，按时令的吃食都没了，到了后几天都吃着凉馒头。

        张姮怒不可遏，心道这些人也欺人太甚。阜平等人忙劝：“殿下息怒，拜高踩低本就是宫里的常态，奴才们身子贱壮，不碍事，如今殿下回来了，那些人自然不敢再怠慢了。”

        张姮冷道：“哼，只怕这不正之风还不止如此吧。”众人没有言语，张姮叹息道：“让你们跟着我，是委屈了。”

        众人齐齐跪下道：“奴才们是皇上挑选伺候殿下，但跟着主子就是一辈子，奴才们绝无二心。”槿云更是表忠心激动地说：“殿下对奴婢厚泽以待，更无半点苛责，若主子暂时不在就心生二心，必不得好死。”

        张姮让众人起来，槿云又上前来，悄声说道：“殿下该欲行赏赐了。”

        张姮奇怪问：“赏赐？”

        槿云便解释，主子不在，如今归来，各宫里都少不得赏一番，也算是慰劳各处照看宫里的功劳。有的出手阔绰的，更是都面面俱到，听说梁妃就是，她刚被册封时，陪着皇帝去了一趟行宫，回来就大肆封赏，连洒水清扫的一些下等宫人都得了十两银子赏，宫人无不献媚，打那之后，好像这妃嫔回宫封赏就成了惯例，有些宫妃没赏反而背地里被宫婢们嘲笑。

        张姮皱眉，想这梁妃自己不知钱财贵重，起了这等坏头，把这宫里的风气带的如此贪腐，亏她还是掌管后宫的主子，自己彰显阔绰，也不顾其她手头拮据的妃嫔。不但如此，更有宫婢奴才甚者还觉得理应如此，没得封赏反而成了怨气。

        庄氏皱眉驳斥槿云道：“殿下是长孙，并非妃嫔，何况去凑这个份子？”

        槿云有些不满地说：“可殿下毕竟身在宫里，要是不赏，只怕朝露殿更被人瞧不起。”

        张姮制止二人，厉声道：“赏！为什么不赏？去，把库房打开，本宫记得梁妃曾赏赐不少孩童的玩意儿，但也都是金子银子做的，全拿出来，赏给那些御厨。告诉他们，本宫很是喜欢他们做的凉馒头，馊米汤呢！”

        “是。”

        “另，以后你们的月例除了宫里发的，也都额外再有我朝露殿发一笔，这也从朝露殿库房里出。”

        “奴才们谢殿下恩典！”众人自然是高兴。

        “我这殿也就是一个家，你们都是本宫的人，自没有让你们委屈的道理。也让那些人看看，本宫这朝露殿可不是好拿捏的。”

        然后庄氏带着阜平阜安抬着个箱子回来，张姮打开箱盖，里面尽是纯银和七彩玉石打造的弹珠，青花翠石响鸟，象牙小狗，还有镶嵌红宝石的鎏金陀螺等等孩童的玩具，张姮盖上箱子说道：“这些都拿去，也不必按例分了，让他们每人抓一把，并告诉他们，本宫听曲婕妤的话自然理解缩短缘由，只是这例行封赏由梁妃娘娘所定，本宫自然不会反驳。还要说，这后宫里属御膳厨房最会做人，几个馒头馊水，就一人换得一把梁妃赏赐的珠宝金子。”

        张姮知道，这一趟春蒐，梁妃可谓跌了个大跟头，若她以为回宫后便能诸事顺遂心愿，那就妄想了。而且自己借梁妃之名，也是报复她在春蒐对自己的恶行，由得曲玫和她闹吧。庄妈妈知道张姮心中不忿，只怕挑起事端又要有难，可实在是梁妃欺人太甚，这一次，也就默许张姮任性一把。

        开玩笑，张姮就算再不得重视，再受忌讳，长孙的身份在那摆着呢，如果不还以颜色，只怕随便些阿猫阿狗都敢欺负了。

        第二天张姮一醒来，庄妈妈就告诉她，她回宫当夜赏赐御厨的事就如豆大的雨点，让内宫各处“雨露均沾”，尤其是内廷司脸上更是挂不住。想那御厨虽不属于内廷司前八所，但在内宫少不得多吩咐几句，如今长孙说出这话，无异于让梁妃狠狠的给了他们一耳刮子。可是那之前，后宫之权都在莲宝宫，他们不能不听从，现在梁妃回宫，一切当以回归正轨。

        果然张姮才梳洗完毕，内廷司和御膳间的人前后脚地踏进了朝露殿。

        内廷司人是送来六月应当供奉的月例和节气应用之物，而御膳间则是送来精致的早膳以及翡翠朱果和鲜桃。

        张姮坐在主位上拿着识字书端详，庄妈妈伺候在侧，内廷司侍监满脸堆笑地说：“殿下赎罪，这些本当供奉的月例分发下迟了些日子，只是先前殿下不在宫里，主司大人是想万一这些东西有些闪失不好交代，所以先暂时放着，等殿下一回宫，便命奴才们赶紧送来。”

        张姮翻过一页平心静气地说：“既然是主司的好意，那本宫就烦请公公带本宫谢过，不过以后这种事还是免了，省得叫人误会，以为主司是有心扣下。”

        那侍监吓得慌忙道：“不敢不敢，内廷司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长孙殿下不敬。”

        庄妈妈故作取笑：“小公公这是什么话，谁不知道这内廷司的主司大人是梁妃娘娘亲自选的人，向来最会迎风做事，论这般机敏，我等可该好好学的。你瞧，老婆子啰嗦几句，竟忘记殿下吩咐要打赏公公的辛劳了。”说罢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小袋钱递给对方，可谁知那小监却摆手不肯接受。

        张姮笑道：“公公不收，是嫌弃朝露殿的赏赐小了吧，也是，不管是梁妃还是曲婕妤，封赏都比这一袋要多啊”说罢装作暗自哀叹，又道：“只是左手和右手都是自己的，拿的量孰轻孰重，怕是主司自己贪心都捏不准了吧。”

        “这，这小人不知。”

        张姮也不为难他，微笑道：“这钱小公公就拿去吧，就当是今日给诸位一点茶水钱，本宫也不会多事，就是自己犒劳几位公公。至于主司那，自然有梁妃娘娘厚赏，想来也不会在意朝露殿这点小小财帛。”内廷司人领了赏钱，有了各自的私房当然乐不得，回去当然不会多话。至于御膳间这几个，张姮可没有放过的意思。

        今日御膳大监带着人端来的精致的蜜枣山药粥，据说山药还是蒸煮的烂糊以后碾成浆糊又和白香米放在一处熬制的，且他们知道张姮有咳嗽的症状，还特地加了燕窝。然后还有一笼鲜笋包子、一笼糖乳馒头、点金箔的桃花虾肉糕、蛋花香肉汤以及六碟新鲜酱小菜。

        御膳大监满脸堆笑地一一介绍摆满了一大桌道：“殿下舟车劳顿，这膳食选材格外清淡，适合殿下胃口，对殿下的身体也有好处。”

        张姮客气：“准备这么多，还劳烦御膳大监亲自送来，着实辛苦了。”

        御膳大监哈腰拱手：“不敢，这早膳是理应供奉的。”

        张姮道：“御膳间辛苦，本宫当然知道的，只是金银本宫已经赏个内廷司，现在没了。虽然御膳间不属内廷司管辖可也不能怠慢。既如此本宫就借花献佛，将这些佳肴赏给你们吧。反正本宫也吃惯了你们的剩饭。”

        御膳大监吓得跪地磕头：“殿下！殿下赎罪，都是那些目中无人欠□□的奴才干的好事，殿下千金之躯怎能怠慢，奴才回去就好好整顿一番，恳请殿下饶过。”

        张姮也不看膳食，自顾自看书说：“公公先起来吧，毕竟公公也是跟娘娘们沾亲带故的，本宫哪敢劳烦您去乱了规矩，昨夜不过是按照惯例赏赐，东西说白了也不是本宫的。”

        御膳大监为难道：“奴才卑微，这宫里的莫说是娘娘，就是跟前有脸的也是奴才的主儿，奴才官微职小，说出的话就跟这汤里的鸡蛋，遇到水说散就散，奴才也难的。”

        张姮看着锦衣裹缎里的肥头大耳，是来给她道委屈？骗鬼呢吧？！口气不善道：“要照这么说，公公还真是受了大委屈，看来本宫昨夜赏的还不足慰藉你的委屈。这样，那改天本宫见到万公公和他说一声，再给公公寻个好差事，您看怎么样？”

        御膳大监听罢脸色就变了，笑话，万顺是何等人？那是圣驾面前第一心腹总管，连后妃娘娘都要高看一眼的人物。要他知道这件事，那别说是这个御膳大监之职，就是手底下的徒弟也得跟着遭殃，连连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日后必当可矜本职，绝不敢有大意，还请殿下给奴才一个将功折贵的机会。”

        张姮又说：“既然这样，那就以观后效吧。不过，本宫的奴才是皇上亲自挑选分来服侍本宫的，他们本和你们一样都是宫里人，你们怠慢本宫本宫不恼，只是大家都是奴才你们也如此，可见这宫里的不正之风实在叫人不耻。”

        御膳大监忙叩首道：“是，奴才谨遵殿下教诲，以后绝不敢再犯。”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张姮便让他们退下，然后招呼阜平等人进殿，自己只拿了一个馒头，吩咐不许浪费就出殿去了训御所，有意让众人多吃些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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