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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十五酒祸


后日到了,是个阳光明媚又有微风的舒爽天,冷暖得益,连人的心情都变得雀跃。一路坐着步撵,张姮心里也佩服竞陶;连老天爷都给足了她面子。

        她难得早早起来梳妆,身着蓝色的碎花齐胸儒裙,发髻装饰有兰花钗和镶蓝宝石的簪子,玉兰禁步。早晨微凉,槿心又为她准备了件浅蓝色绣花披风,简单又不失大气,张姮觉得得体后方出了门,穿过西央宫道,一路赶赴锦绣宫。

        说来这是她第二次踏入锦绣宫,相较之前更显得繁华似锦,当真是名副其实,不过也不难猜元容的心思;梁妃现在失势,她不趁机摆好自己的位置,岂不辜负那凤印的光芒。

        且宫名和她的为人也是相得益彰,因正是凌波仙子盛开的季节,她一声令下,原本按喜爱种植的牡丹花,一夜之间都换成了各异水仙,品种珍贵,规模不小,然后中间单隔出宽阔的绿地,便是此宴,专门赏花之地,外面簇拥着黄白交错的水仙,乍一看,活像是片巨大的荷叶置身花海中漂浮,倒是美不胜收。

        此番排场,更少不得年轻宫女和侍监服侍,光是为张姮引路的就有六位。而宫女的裙子和宫内的装饰,也都是取自水仙图案,足可见元容对此次香妃宴的重视。想想也是,竞陶先前在春起宴上的拙劣表现,元容当然要给她争回面子,顺便也给她出口恶气。

        张姮边走边听宫女介绍,今日这宴,后宫女子差不多都请到了,只时辰到了,其她人都来得差不多,唯独不见锦绣宫的主人,问过才知,元容和竞陶正陪着南平夫人赏花聊天呢。

        虽说南平夫人那天对竞陶下了止令,可元容算是她的外甥媳妇,她盛情邀请自然没有推却的道理。

        张姮独自走在水仙花道上欣赏,抬眼望去,只见一位面生的白衣美人,正坐在水仙花包围着的矮石上发呆,走近些她才看清女子的容颜,当真是洁白无瑕的面容,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黛玉弯眉点朱小口,那双隐隐散发秋波的眼眸犹如蒙上一层天然的水雾,她头上的花其实是用白玉雕刻出来的栀子花簪,衬着整个人飘飘欲仙,即使只看身段也知她必是位美人,是那么的端庄高贵,文静优雅,如月夜明珠一般夺目,又如水仙那般悠然自得。在那些争奇斗艳的后宫女子中显得尤为特别。

        张姮看着她不禁想起一句诗:病如西子胜三分。

        “奴婢参见阮充子。”听宫女请安,张姮才想起,原来这貌若仙子的姑娘,就是新晋的后宫充子之一。不过以她这样看似不谙世俗的人,元容能容下也是不易,毕竟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在后宫,对她可是不小的威胁,何况是两位呢。

        这时那阮充子回过神,见张姮望过来忙起身行礼,只不知来人位份,便没开口。张姮顺势点个头,两人就算打过招呼,也没多攀谈——后宫女子花香太袭人,深交了都是是非。

        后坐落好位,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南平夫人才被元容和竞陶一左一右搀扶来。她的座位紧挨着元容的主位,看着面色红润,似笑非笑,感觉上是被这母女哄得开心了。

        张姮看向她们,元容比那日春起宴时少了几分奢华,不过繁花似锦还是符合她的品味;她人本就体态丰腴,明眸皓齿,发髻是复杂的结椎式,头上的金步摇换了镶嵌玛瑙花蕊的华胜,面容分别定着金箔花钿,衣着选了杜鹃褶石榴曳地裙,除了织锦宝带还套着一件琵琶锦缎长衣,足显富贵,一身装束可谓花了十分的功夫。

        而竞陶今天也是明艳动人,似是被母亲影响,装束格外隆重,纯金的蝴蝶梳篦莫入飞仙髻,与罗烟云锦衣相呼应,身上满是玫瑰花油,像极了一朵美艳的玫瑰。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在南平夫人碰了个冷钉子,这次倒是意外没有先挑衅,只对张姮置之不理。

        准确的说,竞陶不屑于理会这宴会上除了自己母亲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南平夫人。

        几句闲言过后,众人入席,元容一反常态,主动招呼张姮:“长河今日可来晚了,来,到本宫这来坐,一会儿要先罚罚你。”

        张姮故作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边,也顺便打量其她人。

        曲玫身材修长,额黄粉黛梅花妆,丹凤美目透露着不可一世,一身大红如意琵琶衣春锦长裙,犹如红嫩的苹果,光鲜夺目。

        刘葆今日也不输她,橘色的烟罗裙,象征福禄寿的三宝金簪,是母家兄长东武侯所赠,衬得她人举止娴雅,心比天高,势要与众人争斗一番不可。

        何净柔今日身子又不大好,和谢婕妤一样,又都没出席。慎慧怡不争风吃醋,没过多装饰,只是尽到礼数罢了。剩下的宝芳根本就没存在感,纨美人虽然也盛装了一番,可位份和她们天差地别,坐在位上生着闷气,原因也有方才遇到的哪那位阮充子。

        另外还有一空位,元容也注意到,问身边的谭锦司:“姒充子怎么还没到啊?”

        谭锦司回道:“姒充子不知怎地身子匮乏了,方才有人来说,又起了高烧呢。”

        元容纳闷道:“可有请太医?”

        谭锦司回道:“娘娘问得巧,奴婢正要请示娘娘是否宣召,毕竟后宫之事,现需娘娘做主。”

        元容不甚在意:“既然病了就不要耽搁,赶紧叫人瞧瞧吧。”

        谭锦司这才不慌不忙地出宫去,张姮看着元容这门面摆的,好像深怕别人不知道,她现在是后宫之主似的。另外那谭锦司也不是什么好人,赴宴时辰早过,可人问起才讲,分明是存心耽搁。不过,那姒充子病得倒也是时候,因祸得福躲过了这些豺狼虎豹的女人。

        张姮思及此,又不自觉望向坐在最角落的阮氏,心里叹息:明明无暇美玉,却落入不堪的泥泞,可惜了。

        此时,元容那丰满的玉手,忽地拉过张姮的,好像安慰又好像宠溺道:“长河现在越发的规矩了,不过今日都是自家姐妹陪着夫人聊天,皇上不在,咱们就不必拘礼了。”

        转头又对座下的后妃道:“大家也不必客气,今日是赏花饮酒的好日子,更难得夫人回来相聚。夫人,诸位姐妹今天也拿来了各自酿制的美酒,夫人尝一尝必能尽兴。”

        ——惺惺作态!曲玫心里不忿,也向来狂放,就没跟着刘葆等人回礼。

        纨美人相对年轻活泼,不甘被冷,直言道:“多谢娘娘,今日嫔妾保享眼福和口服,全仗南平夫人,嫔妾在这借花献佛,恭祝夫人和娘娘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她充满活力和朝气的话,为这场宴会添色不少。元容心里高兴,也没将放肆的曲玫放在眼里,喊来锦绣宫的纤纤宫女,陆续端上各色果品糕点,一应都是以水仙为题,香甜美味。一时热情的给她们介绍特色,一边与她们谈笑风生,看起来没什么不和谐。

        不过热闹也好,装作热闹也罢,张姮被竞陶那刀子般的视线注视着,在好的点心佳肴,也觉得无滋无味。

        南平夫人此时忽然出言对她:“长河殿下别来无恙。”

        张姮会心一笑,回道:“夫人言重了,不过三两日,哪有什么变化。”

        南平夫人笑道:“殿下是不觉得,不过对老身来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可是深有感触。”

        张姮无所畏惧,低声问道:“怎么,夫人又想出什么新点子,来帮姑姑教训长河了吗?”

        南平夫人借着酒杯掩饰道:“殿下这是怕了?”

        张姮浅笑:“言重了,长河只怕太无趣了。”

        南平夫人意味深长道:“那今天,殿下就绝不会感到无趣了。”

        张姮不明话中意,可也清楚今天肯定是尽入彀中。左右竞陶还未行事,就无趣的左顾右看。

        虽说元容的本意是要后宫妃嫔多亲近,但也不难看出,几个女子各自为战,不过是面上客气,也没什么多聊的。

        唯独被冷落的阮氏,显得十分与众不同,她和南平夫人一样,无人与之攀谈,僵硬地坐在席位上也不吃食,却不似她冷傲。让人好奇她究竟是什么人?后宫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真的会有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物吗?

        张姮还在想,忽然那边宝芳好似巴结元容,见竞陶闷不作声,好言称赞:“竞陶殿下是越发的美貌了,和元娘娘年轻时也越发的像了。”

        这时曲玫阴阳怪气道:“宝妹妹说得是啊,本宫常听皇上念叨,说竞陶殿下虽然到了嫁人的年龄,可皇上就是舍不得呢,也不知在皇上心里,什么样的贵婿能配得上帝姬。”

        其实按年龄,宝芳比曲玫大了十岁,且也入宫比她早,怎么也轮不到后辈叫她妹妹。但可惜,皇上对曲玫的宠爱只能让宝芳忍气吞声。

        不过,宝芳肯忍,元容可不见得:“曲妹妹这话当真是不曾生养的,皇上越发爱重就越发谨慎,这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福气。不过妹妹风情万种,想必日后还有机会的,到时没准妹妹爱的时刻将孩子拴在身上,一辈子不撒手呢。”

        “那就承娘娘吉言了。”曲玫知道元容拿子嗣的事来噎,但只恨自己肚子不争气,自小月后到现在就不曾受孕,可是让她急得上火。

        再说元容,她虽然赢了口舌之争,但内心也不是不担心皇上对竞陶的态度;身为父皇的总让爱女待字闺中也不是办法。但皇上对自己选中的人始终不闻不问,也只能用贵婿难得来安慰自己。

        宝芳则一改往日的怯懦,又说道:“竞陶殿下是我们魏国的帝姬,是金枝玉叶,这婚事自是重中之重。不过今日佳宴难得,前些日子嫔妾刚得了一新厨子,做的佳肴不仅美味,而且祛火滋阴,是对女子甚补的,今日启封美酒前,正好品尝一下。”

        竞陶连眼皮都没抬,说话也不恭敬:“既如此就端上来尝尝吧。”

        元容怕气氛尴尬,假意责备道:“姌儿你越来越没规矩了,贵华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妹妹别介意,这丫头平日让本宫惯坏了,另则这些日子,她身子也有些不舒服,像是受风了,一时怠慢还请你见谅啊。既然难得聚宴,那就劳你准备些,叫姐妹们保享口福。”

        宝芳赶紧应承:“是,娘娘说的是。再怎么玩闹,这身体可不是拿来说笑的。嫔妾也早就命人准备了,桂儿,叫她们都端上来。”

        那唤桂儿的宫婢,马上带人端来一碗碗滋补鲜汤。众人见她这般巴结,暗地里无不耻笑,特别是曲玫,不过对宝芳,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这女人和元容一样,都是俗不可耐的,皇上一年到头都不怎么搭理,也就对宝芳准备的美食没有兴趣,自品酿制的橘子酒,半分情面也不给。

        元容作为东道主,先亲手将鲜汤放到南平夫人案上,聊表心意。

        南平夫人年事已高,对花啊酒的没什么兴趣,倒是对宝芳做的这碗鲜汤格外在意;那汤里没有任何材料,闻着却有股琼花的香味,更奇妙的是口感鲜美,便问:“贵华娘娘,这道汤着实奇特,不知是什么材料制的,若是方便,老身回去也命人做一份尝尝。”

        宝芳受宠若惊,忙回:“夫人谬赞了,嫔妾宫里的手艺哪敢在昭仪娘娘面前献丑,不过是新鲜的鹤肉研制了一夜,然后加了应时应季的干果相拌数个时辰,再用温和的草药慢炖而成。这汤其实没什么名堂,但益气补乏去风益肺,正适合现在干燥的天气。”

        慎慧怡这时插话道:“那这汤倒挺时宜了,夫人,嫔妾听说长河殿下一直肺弱,到了春日还时常咳嗽,想必宝芳姐姐是特意准备的。”

        张姮听慎慧怡这么说,有些警觉,她正眼看向宝芳;这人她没什么印象,一直感觉窝窝囊囊的,不过今天她能说会道,十分反常,不免心里多了层防范。

        宝芳眼神一慌,不过很快掩藏,但就是这么一下,让张姮放下了正要送进嘴里的汤勺,假意嫌烫搅拌着。

        竞陶见张姮没有喝汤,倒比宝芳沉着冷静,忽然当着众人的面举起自己的酒杯道:“今日良辰美景,又逢姨祖母回来相聚,是喜上加喜,竞陶请诸位娘娘还有长河翁主举杯敬贺姨祖母安泰,大魏繁荣昌盛。”

        她话说得圆满,滴水不漏,但张姮就是在里面听出不怀好意;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所有的人都碍于南平夫人的面,纷纷举起酒杯,她也不好推脱,不过看着面前各色的果酒,倒有些犯难。

        这酒是各宫妃子自酿的,锦绣宫的是蜂蜜酒,纯度在里面最低,可竞陶摆明了针对自己,那她能选这杯吗?

        果酒是宫妃无事,打发时间的闲趣,不过一年一年下来似乎成了传统,依照自己喜欢的口味制一坛埋在自家宫苑,等到了时候拿出来享用,花样也多。有桑葚葡萄酒、蜂蜜春芽酒、橘子酒、梅子酒、桃果酒等等。这些饮料虽比不得烈酒,醇度较低,不过对于未曾饮过酒的人来说,喝得多也是易醉的。

        只见竞陶说罢,将酒一口饮尽,宝芳又没眼力见的来了句:“竞陶殿下果然豪情,不愧是帝姬。”

        这下张姮更笃定,这宝芳是元容阵营的,那就果断不能选锦绣宫的酒了。

        另一边,竞陶看着张姮还傻里傻气的对着酒杯发呆,咬牙道:“怎么?长河殿下犹犹豫豫的,如此怠慢夫人,真不成体统。”

        张姮笑道:“姑姑多虑了,长河只不知选哪一杯敬贺罢了。夫人莫怪,长河还没怎么喝过酒,诸位娘娘的巧手又各有千秋,一时间不好决定。”

        竞陶轻蔑一笑:“既如此,我锦绣宫的蜂蜜酒最为甘醇,酒力也最小,殿下大可放心饮用。”

        张姮摇头含笑:“谢姑姑关心,不过酒味太弱,怕是不能尽到心意。”

        然后选择了莲宝宫酿制的橘子果酒恭敬道:“长河借花献佛,恭祝夫人松鹤长寿,大魏永安。”

        她不像竞陶,只一口一口慢饮,毕竟曲玫的口味太重,她可不敢一口闷。但这酒劲还是有些冲,张姮刚喝完,就面色红润起来。元容这时又敬一杯道:“夫人回来,嫔妾真的是开怀不已,嫔妾也带皇上敬您一杯。”

        宝芳又跟着起哄道:“是啊是啊,皇上最是爱重夫人,嫔妾也敬您一杯。”

        其她人便也只能端杯再跟着附和,张姮无法,又饮了一杯紫霄宫的杏酒,然后是绿漪宫的,左右就是不喝锦绣宫和管常宫的酒,见竞陶还不罢休,张姮索性直接头一歪,倒在案上。

        南平夫人这时道:“诸位的好意老身心领,不过翁主显然是醉了,不如请昭仪娘娘先将她送回宫醒酒吧。”

        竞陶暗自拽了一下母亲的衣袖,元容讪笑道:“夫人不必担心,锦绣宫这么宽敞,随便找一间就能让殿下休息。而且这醉的不醒,回去也免不了招风。”

        说罢就让迎香扶着张姮去后殿一间偏房休息,那里也是事先安排好,或者说是专门为她准备的陷阱。元容还假惺惺对众人道:“长河殿下还是太小,喝几杯果酒就醉了,让她多安心睡会儿不妨事的。对了,本宫今年还准备了新的白果酒,一会儿就叫人启封,劳烦众位姐妹在此等下。”

        她说的话听起来并没有不妥,可那些本就不服她管束的妃子,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曲玫自觉无聊,率先起身,也不行礼,只对南平夫人道:“夫人稍坐,嫔妾自己去逛逛了。”

        纨美人也起身离去:“嫔妾可不是锦绣宫陪酒的人,既然新酒还要等,那刚好嫔妾来的时候丢了支朱钗,现在可得去好好寻寻。”

        慎慧怡好像故意又好像无心地走到刘葆身边道:“姐姐慢坐,这锦绣宫的大好风光,嫔妾可不想耽误,先退一步了。”

        刘葆见她似有所指,眉目一变,又很快消失,然后也起身走了。

        元容碍于南平夫人,对这些目中无人的贱人也不好较真,只能尬笑。

        南平夫人将此一幕尽收眼底,腹诽:元容妄称自己如何了得,却连这几个后宫妇人都下旨不了,看来她女儿竞陶的好戏怕是要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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