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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十八毒茎不及人心


南平夫人还在旧地歇着,元容和竞陶此时如常出来陪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心不在焉。

        忽然有宫人来禀,说张思戚驾到,这让元容和竞陶顿时有些心虚,让她们措手不及。而南平夫人倒不在乎。

        不多时,张思戚风尘仆仆,元容竞陶接驾相迎,但他视而不见,只自顾自坐在南平夫人身边寒暄问候。然后曲玫,刘葆,慎慧怡和纨美人都闻风赶来请安,张思戚也只略点下头,直到宝芳一脸慌张地回来,突见皇帝,心虚的差点撞倒身边的纨美人。

        张思戚对她没有什么感情,见她神色不对衣着不整,心中不免嫌弃,挥挥手连话都没说。

        曲玫倒不放过这奚落的机会道:“宝娘娘这是怎么了?如此唐突,真是没有规矩。”

        哪知宝芳忙跪下:“皇上恕罪,嫔妾是突然听到皇上来,赶得急了所以”

        张思戚连听都不想听,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没什么重要的就不要说了。”

        宝芳羞得脸通红,怯懦的样子跟刚才大相径庭。

        元容刚要替她遮掩,哪知曲玫插话道:“皇上,您匆忙回宫,想是一定渴了,这儿有嫔妾新酿的橘子酒,清甜可口,您尝尝。”

        刘葆也不甘落后,也呈上自己宫里的酒,跟曲玫较着劲。这时南平夫人说话:“今天的果酒倒还真是别有滋味,皇上是该品尝品尝。”

        张思戚不好拨她的面,喝下几口,面色方缓和下来,看着众人忽然对元容道:“今日是你锦绣宫摆宴,朕不请自来,昭仪不会介意吧。”

        元容立即回道:“嫔妾不敢,陛下驾临是锦绣宫的福气。”

        张思戚又看向竞陶:“姌儿,今日你母亲摆宴,长河翁主怎么不在啊?”

        竞陶还沉浸在张姮已死的喜悦里,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只敷衍道:“父皇明察,儿臣一直陪着母亲和夫人,旁人的事女儿不知道。”

        张思戚转头看向南平夫人,对方先说道:“这孩子是挺孝顺,陪着老身一阵,不过许是果酒也饮得多了,和长河翁主都去醒酒了吧。”

        元容见南平夫人出面维护,立即道:“是,嫔妾和竞陶一直陪着夫人的。”

        可南平夫人又道:“皇上是有福的,单单是后宫妃子的心细,就叫人羡慕。方才宝贵华进献的一碗鲜汤十分美味,老身现在还意犹未尽。兰溪,你将那碗还未动过的也拿来。”

        竞陶和宝芳一怔,那碗是单独给张姮的,里面下了木菊花粉,虽然只会将人弄得昏迷,可南平夫人是什么人,万一她有个闪失,皇帝第一个就不饶不。

        宝芳立即阻止道:“夫、夫人,这汤已经凉了,如果夫人喜欢,那嫔妾再去叫人熬些新的来。”

        但兰溪只听命南平夫人,当着她的面就将玉瓣花碗送到主子面前。南平夫人作势就要假抿一勺,看得人是心惊肉跳。不过另有人及时出现,帮宝芳成功制止了她:“夫人且慢,这汤原是长河的,您可不能抢小辈的吃食啊。”

        来人正是张姮,不过裙子有些粘尘,发髻也歪了几分,竞陶一惊,仿佛见了鬼,话不经思考直接怪叫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此言一出,张思戚立即将疑惑的目光转向竞陶,元容脸色煞白,忙帮衬道:“是,是啊,翁主怎么在这儿?是不是觉得屋里太闷了,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和你姑姑说一声,害她多担心。”

        竞陶立马改口道:“是,是啊,真是没规矩!”

        张姮对这对母女的无耻嘴脸恶心透顶,想到她们在屋里对人命的漠视,话语讥讽道:“娘娘和姑姑还真是心有灵犀,不过这还真是错怪长河了。长河醉倒的时候,姑姑分明还在相夫人敬酒,长河哪知道姑姑也不胜酒力,另去别处醒酒了?”

        元容母女尴尬不语,张姮视而不见对张思戚请安道:“长河恭请皇祖父福绥,长河醉酒贪睡,还请皇祖父恕罪。”

        张思戚让她起身,见她一身尘土,不悦道:“就说是睡了会儿,怎么弄成这样?”

        张姮回道:“是,长河喝了几杯醉倒后,狐疑被迎香和书贤架到不知锦绣宫哪里,醒来身处陌生地难免害怕,就连”她故意拉长声,竞陶眼睛几欲冒火,才慢悠悠接着道:“就连今天的绣花披风也不见了,心急如焚,就自作主张在院里一间屋一间屋地找,这才弄得这么狼狈。”

        张思戚皱眉道:“不过是件披子,丢也就丢了,下回不许再这样鲁莽。”

        元容也应和道:“是啊,殿下身在东宫,什么好东西没有,为了件披风伤了贵体可不好啊。”

        张姮忽然眼角泛起雾气,可怜兮兮道:“长河不敢瞒皇祖父,那披风是长河的奶娘生前亲自绣的,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贵重物,可奶娘对长河的一番恩情”

        话说得越来越小声,慎慧怡这时说道:“殿下之心倒叫嫔妾也有感触,如此饱含寓意的东西确实不该忘怀。”

        纨美人也搭腔:“是啊皇上,嫔妾一直珍视着娘亲的帕子,那染了一小块还哭得不成样子,难为小殿下有这般心性。”

        张思戚见此也不好在苛责,对着元容训斥:“昭仪,你宫里这些下人也太放肆了!怎么将翁主随便留在屋里,连个照顾的都没有。如今长河又在你宫里丢了东西,你说怎么办?!。”

        元容刚跪下,竞陶就不忿地回呛道:“父皇,母亲要筹备宴席忙得脚不沾地,一件破衣服值得您对母亲发脾气吗?要说也是长河自己不好,既然她如此看重,就该好好保管,凭什么自己弄丢东西还牵累别人。”

        张姮故作擦泪,低声说道:“是,长河谨遵姑姑教诲。”

        样子楚楚可怜,刘葆这时看不过眼道:“竞陶殿下这话可太伤人了,翁主又没说她的东西不见是因为娘娘,她一个孩子懂得什么?丢了东西自然要寻,也没跟殿下你哭闹啊。”

        曲玫也说:“是啊皇上,您听得清楚,嫔妾也听得清楚,翁主是被人架到不知哪里的房间,醒来就不见了外披。要嫔妾说,翁主寻不到爱物怕是被人私藏,她也是不知情才急得乱了分寸。不过翁主可确实没说是元娘娘的责任,帝姬纵然维护自己的母亲,可也不能这样蛮不讲理吧。”

        “你说谁蛮不讲理?!”竞陶大怒,她和曲玫互看不顺眼已久,眼下气急连尊称也不顾,果然张思戚大喝道:“竞陶,你不要太放肆了!”

        竞陶被他这么一吼,眼睛立即红了,委屈地咬着唇。

        元容不希望事情闹大,赶紧赔罪:“是,皇上教训的是,是嫔妾宫里的人太没规矩了,嫔妾一定严加惩处。至于那外披,嫔妾也会赶快寻找,若真是丢了,也一定加倍补偿,还请翁主见谅。”

        “现在就去找!”张思戚语气生硬,也是当着南平夫人,不想失去威严,话没半点留情。

        元容只得赶紧吩咐人去寻,可她都心知肚明,那外披就在那满是毒液的房间里,这可不能取来交差。不过这不是她最头痛的问题,还有那碗掺了木菊花粉的汤呢。

        张姮待她走后,故作舔唇示意口渴,对南平夫人道:“夫人,这碗汤原是宝娘娘给长河的,左右都凉了,长河也觉得口渴,不如先让长河解解渴吧。”

        宝芳听她一说,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被皇帝一顿呵斥她已不敢再讲话,只能瞪着大眼看着张姮。可对方假装不见,南平夫人也玩心起,只对张姮道:“一碗汤而已,老身还没吝啬到不还。只看宝娘娘心急火燎地紧盯着这碗不放,怕也是渴了呢。”

        张姮笑道:“也是,娘娘方才能说会道的,肯定觉得口干。既如此,这碗汤就物归原主。宝娘娘,酒这东西可是越喝越渴,左右这汤也是你进献的,长河还未动过,就先让你喝了吧。”

        然后就将汤碗直接端到宝芳面前,她和桂儿脸色都变了,可南平夫人和张姮都要她饮,张思戚也看着,她不敢反抗。张姮看桂儿也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样子,阴笑着说:“怎么,桂儿也渴了,不过你就忍忍吧,这材料是谁放的,只能给谁喝。宝娘娘,您说是吧。”

        宝芳险些哭出来,实在无法,最后闭着眼将鲜汤一饮而尽,张姮回身又看向竞陶,意有所指道:“姑姑不用急,等新汤熬好了,自然也有你的份。”

        张思戚倒是真对这仙鹤汤好奇了,见众人都对此神往,对宝芳道:“既然味道鲜美,那贵华你在去熬些来吧。”

        宝芳刚要答是,却眼前一黑晕倒在地。这也是她自作自受,为了达到目的,她往汤里放了比蒙汗药还多几倍的量,喝下去一会儿的功夫就冲了头。

        “娘娘!娘娘!”桂儿急得大喊,张姮假装受惊道:“呀,宝娘娘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中暑了吧。皇祖父,娘娘身子要紧,您宣御医来诊诊脉吧。”

        竞陶一听急了,如果真叫御医来,那宝芳下药的事肯定得捅出来,原本对宝芳是死是活竞陶并不在意,只她人胆小怕事,保不齐会连累她;虽然张姮没死,可在宫里用邪术是不赦的死罪,不管你是何缘由。急忙建议道:“父皇,贵华向来体弱,这会儿人不禁折腾的。锦绣宫的寝室也多,您不如等贵华醒了再叫人来看看也不迟。书贤,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帮桂儿抬贵华去歇歇,若有闪失,本宫饶不了你们。”

        然后就是一大波人手忙脚乱,张思戚看着闹哄哄的,也没了什么兴致。

        这时元容折返回来,她是打定主意不能将那秀披交出了,只跪下请罪:“陛下恕罪,这宫里嘈杂纷乱,要找实在得花些时辰,如果翁主不嫌,嫔妾愿意先备下厚礼赔罪,日后寻到在给翁主一个交代。”

        张思戚看向张姮,对方故作谦卑道:“既然娘娘如此说,那长河不敢有异。只还想斗胆说一句,长河在锦绣宫里寻物的时候,发现这宫里连大蜘蛛都有,娘娘是该清理清理宫苑了,否则伤了宫人就罢了,要是伤到皇祖父的贵体,您可担待不起啊。”

        “蜘蛛?”张思戚奇怪,宫里这东西已经随处可见了吗?他刚一疑惑,曲玫就假意惊慌:“殿下看见蜘蛛了?呀,那可不好,这东西喜阴又极易隐藏,若是不仔细很容易就被蛰咬的。悠儿,快看看本宫身上有没有。”

        悠儿假意仔细查看后说:“娘娘无需惊慌,您身上没有的,想这些肮脏臭虫只喜欢呆在肮脏处,断不会您身上的。”

        她们主仆指桑骂槐,叫元容气得脸发胀,可蜘蛛就在她宫里她也没办法。

        另外除去曲玫,其余后妃也都喜欢看她出糗,刘葆也跟着起哄道:“皇上,虽说这东西小,可是听御医说过,人要是不小心被咬上一口,那可是会中毒的,救治不及更怕有性命之忧,皇上您可得叫人在元娘娘的宫里好好搜查搜查,万一睡着的时候被这东西爬上榻,那可遭了!”

        张姮被她说得心里发毛,看着张思戚的脸色也不佳,忙道:“皇祖父龙体要紧,既然娘娘要处理宫里的事,那长河就不便打扰了。元娘娘,长河告退了。”

        张思戚见她要离去,也是不想多在锦绣宫安坐,对元容说道:“既如此,朕也不便久坐了,成望宫还有不少奏折。不过你之前疏忽,让宫人伺候的如此怠慢,还弄丢了长河的衣物,你们简直太放肆了。传朕旨意,锦绣宫人罚俸三个月,节例全免,以儆效尤。”

        “是,嫔妾遵旨。”元容没了办法,只能认栽。张思戚又对南平夫人道:“姨母难得回宫相聚,却被这些小事搅扰,真是朕的罪过。”

        对方轻笑说:“不妨事,人嘛,哪有一帆风顺的。不过,老身连日出席,确实觉得匮乏了,日后无事,老身就不擅自进宫打扰了,还请皇上恕罪。”

        张思戚不敢多说什么,忙道:“一切以姨母的身子要紧,这些都是小事。”

        张姮见他们聊着,刚想趁机远离,哪知南平夫人冲着她道:“前些日子,老身想邀请长河殿下入府陪伴,只是人多,没来得及机会说,今日当着皇上的面,老身算是倚老卖老,想让长河殿下陪伴几日,不知陛下可恩准?”

        张思戚对此倒没有异议,只竞陶来了精神,她还以为南平夫人是向着自己要对付张姮,一改委屈的面孔,帮着她道:“姨祖母能看重,是长河她的福气,她哪敢有异议。”

        张思戚看向张姮问道:“长河,你意下如何?”

        竞陶急道:“父皇您不用问了,长河肯定会答应的,能服侍夫人,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若换了姌儿,巴不得天天陪着夫人。”

        张姮心里撇嘴,只道:“夫人开口,长河是不敢有异议的。只前几天,夫人想留长河为高祖父抄经,竞陶姑姑说这经书不过一件小事就给拦下来了,既然姑姑有意天天陪着夫人,那不如皇祖父遂了她的心愿,长河方才冒失的样子,恐难让夫人心悦啊。”

        张思戚立时面露不善,心道竞陶怎么如此口无遮拦,乔国公是当朝皇帝的外祖父,是先帝倚重的朝臣,并非一般虚衔高位的外戚,更于社稷有功,他的经书竟被帝姬一语带过,真是不孝至极,勃然大怒道:“竞陶!你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能对乔国公如此不敬,你平日读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想气死朕吗!?”

        “父皇息怒,姌儿只是一时口误,并非存心冒犯,请父皇息怒。”

        竞陶慌忙跪下,元容也连连求情,对南平夫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可对方视而不见。一时间母女俩就像是跪在众人面前磕头一样,叫几个后妃心里畅快至极。

        张姮此时对张思戚道:“皇祖父息怒,就算姑姑真有心冒犯,那天也是为了让长河留在夫人身边,慌不择言罢了,您多管教就是了。”

        竞陶心里恨不得活吃了张姮,可面对皇帝她可不敢忤逆,张思戚哼了一声,怒斥道:“既然长河为你求情,就暂时饶过你,不过你如此教而不善,若再不严加管束只会让你无法无天。今日起,将你从启蒙到现在背过的书全给朕抄一遍,什么时候抄完,再进宫请安。”

        “父皇!?父皇息怒啊,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竞陶揪着张思戚的衣袖哭喊,可对方却大手一挥,毫不留情的离开锦绣宫,然后曲玫等人见此无不幸灾乐祸,礼都不行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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