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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六十八妖星局——指意


张姮从长庆殿起身的时候,感叹十月的天,又凉了一节。

        自从她暗示所有人找借口避忌后,长庆殿到了十八日的早上,除了槿心和槿绵,赵彬还在宫外护卫留守外,已显得十分冷清。

        张姮身子弱,所以槿心早就将粘毛的衣服找出,额外给她配上一件小褂:“殿下,这是鸪儿上个月就给您做好的小褂,知道您不喜欢香叶的刺鼻,全换了薄薄的棉絮。”

        “她有心了。”张姮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舒适而又得体,局部毫无束缚感。

        鸪儿是之前春蒐时,被竞陶差点打死的宫婢之一,张姮其实没怎么和她接触,但对方却做出合身的小褂,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槿心一边整理一边道:“这也是殿下的德报啊,殿下收留了她,她感恩,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长处,就赶着在离开前做好,深怕在的时候殿下少了御寒的衣服。除了她还有很多人呢,膳堂里提前腌好了果子,水缸里也打满了水,菜都洗干净了,鱼啊肉的,也早就处理好晾干了。对了,小哲子还偷偷告诉奴婢,他自己提前制了甜酱,就存在膳堂的柜子里,小勇子还专门做了花生酥也藏在昔朗斋的书柜上,他说殿下要是想换口味,田坞里他还存着两坛果酒,那些太湖林的鹅都弄去御膳房腌好了,鹅蛋留了两篮,一篮子也腌了存起来,同放在田坞。还有这院子老是掉叶子,他们来来回回打扫了好几遍,树杈什么的都修剪好了。还有之前的藤球也修好了,秋千也清理干净了,只天凉了别去玩了,得顾及咳疾别任性了,不过好在以往的汤药都换成药丸,省事多了。还有您平时画画写字的笔墨纸砚,咱们也都搬到荫芳阁去了,您要是闷了就呆在那。这柜子里的衣服奴婢和槿绵都给您换好应季的了,至于那些棉衾,棉单,您里面要穿的棉衣,也都提前晒好熏好了”

        张姮没有打断她,槿心就这么絮絮叨叨,但是越说越夹杂鼻音,反劝她:“傻丫头,哭什么?看你说得那么多,好像我连自理都不会了。”

        槿心没敢哭出来,但也没敢面对她。

        昨天夜里,之前通风报信的侍监,又将广海的话带到。张姮倒是面无表情,更是平静的让人多给他一袋金豆子,对方也许是怕惹火上身,拿了钱就匆忙走了。

        张姮良久都没有说话,也知道说多无益,竞陶对她的杀心她从不怀疑,虽然让章图临阵退缩,可没了司天监还有齐觉寺。而张思戚并没有因为广海的冒犯大发雷霆,就足以证明他是信了这说辞。

        说来能让张思戚左右为难,已属不易了,想一方面是国寺,另一方面是戴罪之子的后人,要是换了以前,杀头祭天,这个帝王绝不会在话下的。

        可暂时还没有下达旨意,不知对方在犹豫什么,可能也是在犹豫如何处置。若是这样,那按照事态发展,结果无外乎只有三个。

        第一,张思戚为了天下苍生杀了张姮,从此亲者痛仇者快,当然现在的她,和没有亲人差不多。

        第二,妖星之事他力排众议隐瞒下来,就像对珣王之事那样。但很明显不会有人想将此事压下,最后还得处置她,或者退而求其次贬为庶人,不过对竞陶而言,后者一样要死。

        第三,永远圈禁,虽然能活命,但以后的生活必须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最后一条是张思戚最大的让步,张姮就赌现在她在皇帝心里,自己有没有能活下去的份量,只要活下来,她就有办法让竞陶不攻自破。

        ——这是一场生死博弈,输了,满盘皆输。但若赢了,她以后的路,不可限量

        再说竞陶,她得到广海已经奏鸣妖星的消息,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在蕙宫正厅等待着最后的落幕,她坚信张思戚为了江山绝不会在乎一个罪子之后的死活,连鞋都不穿的来回踱步。

        元容见她披头散发,光着脚的样子吓得够呛,以为她的魔怔又犯了,忙抱住她哭道:“姌儿!姌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母亲啊!”

        “滚开!!”竞陶神情激动地一把挣脱开,似乎下一刻张姮被处死的旨意就要到来,是翘首以盼。

        可元容看在眼里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忙让迎香赶紧去热一碗八珍锦鸡汤,哪知对方苦着脸没好气道:“娘娘您糊涂了,您现在的俸禄都被皇上扣了,哪还有鸡汤喝啊。再说帝姬这疯子样儿,怕是连水都喝不了吧。”

        元容虽然被降,但脾气还在,见迎香如此放肆,连日来的怒火猛地涌上头,上前掌掴怒道:“贱婢!谁准你这么说话的?!你胆敢在本宫和帝姬面前犯上!”

        迎香被这一巴掌打得猝不及防,眼冒金星险些摔在地上,如此她的委屈也上来,完全没了往日的恭顺,回呛道:“看看你这副德行,本宫?你是什么宫啊!还当自己是昭仪吗?!一个御人,皇上把你废在这破地方还敢叫嚣!”

        元容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地指着迎香“你”个没完。对方甩开她的手讽刺道:“趾高气扬也不看看自己的处境!怎么?还幻想自己是王爷的娘啊,省省吧,你儿子早就是贱民了,你也不过是个区区八品御人。你该感谢我都到了这地步还跟着你,伺候你穿衣吃饭,要不然这蕙宫你喊一句试试,看谁有闲心听你废话!”

        元容一张苍老又满是赘皮的脸气得发胀,上去就撕扯她的嘴。

        迎香也不示弱,竟与她撕扯起来;她豁出去了!这些年元容虽然风光,可她和她的儿女哪个对她有过好脸色了?尤其是元容还时不时撒邪火,心里早憋着一股怨气,没想到她们自作孽被皇上贬黜到此,还这么不知收敛!那谭锦司倒是跑得快,让她自己落魄得凄惨。咒骂道:“你个疯婆子!脓包!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只掉光毛的老母鸡还敢耍哼!姑奶奶我今天跟你拼了!”

        迎香和元容就在竞陶身后大闹起来,可沉浸在幻梦中的人浑然不觉。

        迎香见此,口无遮拦地又讽刺:“疯婆子好好看看你的女儿,她变得跟你一样疯了!哦不,你是疯子,她的疯肯定是从你肚里学会的,大疯子活该生小疯子!什么帝姬,什么昭仪,你们给我刷马桶都不够格!”

        她越骂越凶,蕙宫的粗使婆子和侍监闻声赶来,但看主子一身狼狈,却不上前制止,只躲在一边看好戏。采红也觉得解气,可书贤不敢,她倒是不怕迎香,只两人下手太狠,万一劝架被挠出个好歹可得不偿失,反正竞陶在那站着也没事不是。

        最后迎香打累了,一下将元容撞倒在地,怒斥道:“看看你两儿这副德行,一个疯子一个傻子,你们不投胎到一块儿做母女真是老天没眼,这是你们的报应!还敢在我面前吆五喝六的?你还有什么脸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元容的爹,不过是守城营里的百夫长,你娘还是个低微的妾。而我爹娘一个是典相一个是姨娘,我出身都比你高贵,入了宫就厚着脸皮跟你大伯家攀关系,可谁拿你当回事啊!你和你的傻子女儿居然还舔着脸骂别人是村姑贱民,你们要点脸好不好?!自己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当别人也是傻子吗?哼!你们是不知道啊,咱们这位元娘娘当年入宫当采女,可是次等采女,差点让人扔出西顺门,要不是皇上那条御犬看上她,你们以为她一个俗不可耐的老婆子能当娘娘啊。我呸!她这种货色也就狗看得上眼,庸俗无耻还妒忌心重,痴人说梦也不照照镜子,平白污了龙脉污了龙床,沦落到今日是活该!!”

        迎香将元容的出身一股脑全抖露了出来,她此刻除了哭再无力反驳,又听那些粗使宫女和侍监窃窃私语和嘲弄,这简直比撕掉元容一层皮还难受。

        最后作为胜利者的迎香傲慢地回去屋里,将宫里还值钱的全打包好后,连夜离去。

        没了闹剧,那些宫人也就各自回屋睡觉去了,独留涕不成声的元容摊在地上,和痴傻还守着殿门的竞陶直到东方发白。倒真有皇上旨意传来,可传旨侍监一进门,就见帝姬披头散发在院里,差点没吓趴下,可皇命在身,只能大声喊道:“蕙宫宫人,跪听宣旨!”

        元容经历了昨夜一场打斗,现在还起不得身,书贤紧着在竞陶耳畔轻声说:“殿下,皇上来宣旨了,您快跪下!”

        激得对方一个激灵,见张思戚身边的侍监站在面前,立时激动不已地在内心呐喊——张姮死了!张姮被赐死了!她终于死了!我赢了,我赢了!!

        可她的欢欣雀跃,瞬间被侍监的话彻底击碎。只听对方大声宣道:“今日起,各宫封苑,各主跪经,以为大魏祈福消灾,其宫奴不得擅出,外奴不得擅入,违令者宫规处置!特此,跪恩!”

        侍监才闭口,却见竞陶好似化身索命厉鬼,猛地窜到他身前又抓又挠;因刺激过度,她误将来人当成了皇帝,接连怒问为什么不是赐死!为什么他敢包庇放过妖孽等此类过激的言论!

        侍监哇哇大叫,一身力气竟挣脱不开。

        蕙宫人赶忙将他们拽开。书贤机灵,强塞给侍监一个玉镯道:“公公受惊了!麻烦你转呈陛下!不是奴婢伺候不周,实在是我们殿下被妖孽侵害得癫狂了!请公公一定呈禀皇上,是连日来的妖星作祟!害殿下癫狂的!”

        那侍监早六神无主,哪敢收什么镯子,跌跌撞撞地逃回交宸宫将事情报告。

        张思戚一愣,不过倒不是书贤那一通别有深意的话,而是通过竞陶的疯癫,感觉事情出了问题;姒玉梦见持妖火的人便病倒了,竞陶也说做了相同的梦,现而跟着疯了,怎会如此巧合?闹到这地步,他是再不敢多疑。

        姒玉此时转醒,孱弱的着说:“陛下恕罪,嫔妾伺候不周。”

        张思戚忙道:“与美人你无关,不要多想。”

        姒玉红着眼眸,没再说话只握着张思戚的手,不时颤抖,恐惧之态表露无疑。

        “朕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放心,朕绝不会让邪魔侵了你。”张思戚安慰后对高才道:“你让齐觉寺众位高僧再为先祖和大魏诵经祈福,阖宫上下即日起也只准食素不准进荤,更不准穿着华衣佩戴奢靡之物。另外朕决定大赦天下,将宫里的人适当放出些,望平息天怒。”

        他想尽量做些善事,看能不能渡过此劫。忽然书贤跑来,她是见侍监逃得慌,担心不一定能将话说得圆满,为大局,还是决定亲自来将戏做足,言辞恳请道:“皇上!帝姬情况很不好!口中念着胡话,总说要杀谁!又好像是拼了命在和谁抗争,求皇上为殿下做主啊!”

        张思戚不是不顾念女儿,可一想到元容,心里就止不住厌恶,吩咐高才去让太医给帝姬诊治。

        哪知书贤不管不顾道:“皇上!殿下的症状怕不是太医能治的了!她早就梦魇说有妖人作祟,然后为了天下安泰一直与邪祟抗衡!更是对皇上直言纳谏!拼命要将妖魔赶出人间!或许,或许是她的反抗惹恼了妖星,然后遭到了报复!”

        “放肆!”张思戚怒喝一声,随即让她滚出去,可书贤始终一副尽忠直言的姿态,连连道:“请皇上顾念帝姬,顾念魏国的黎明百姓,为了天下和顺,求您斩杀妖星!救帝姬于水火啊!”

        “来人!把这个满口胡言的贱婢给朕拖出去!”张思戚脸都气得通红,姒玉见状赶忙安抚,书贤瞅准机会,视意她赶快煽风点火,可对方竟装做未见,书贤恨得咬牙切齿;好你个忘恩负义的贱人!竟胆敢背弃帝姬!可无奈,只得孤军奋战:“皇上!奴婢忠心为主!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只求皇上顾全父女之情!为了江山社稷铲除妖祸!还天下太平!还帝姬安康啊——!”

        书贤额头磕出血,可越是如此,张思戚就越怒不可遏,立即唤来御前侍卫。

        书贤还不死心:“皇上!斩杀妖星天下才能太平!才能平息天怒!您不顾帝姬的安危难道黎民百姓您也视若无睹吗?!奴婢求皇上下旨斩杀妖星!斩杀妖星还天下太平,斩杀妖星啊——!”

        她一路嚷嚷,很多人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这就是她的险恶用心,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皇上心系妖星,至帝姬生命和天下苍生于无物,更扼杀忠良是非不分。

        而妖星是谁?昨夜广海已经给了答案。

        姒玉在寝殿内劝慰:“陛下息怒,还是身子要紧,不要让这些噪音污了圣听。”

        张思戚无心搭话,不得不说,妖星之事带给他的冲击太大。可走了书贤,谁知下一个是谁?他总不能一个个的来回驳斥,何况他很清楚,事情越拖拉越闹得不可挽回。

        姒玉见机,轻声细语道:“陛下不要烦恼,您的仁德一定会感动上苍的。只帝姬终究是帝姬,她伤了,陛下总归不忍,那丫头也总归是为了主子,不如暂且饶过,让她好好伺候算是将功折罪。或许过阵子,帝姬的身子好了,然后天怒也就平息了。”

        张思戚似有若无的对她道:“你相信妖星报复之事?”

        姒玉显得有些害怕道:“嫔妾,嫔妾不知道,但是害怕”

        张思戚忍不住哀叹;妖星之说来势汹汹,而广海大师昨日明确,之前的良田被毁,章图的天象异变将矛头全部直指。

        可他始终不相信张姮会是妖星!情愿相信是当年自己杀戮过重,才惹来的天怒。思索再三,还是先让高才给竞陶传太医,又看着浑身哆嗦的姒玉,最终决定对张姮还是特殊一些。

        “即日起,长河翁主入太庙静思,无旨不得擅自离开一步。静思期间也不得任何人打扰,专心祈佑大魏国泰民安。”

        ——言下之意和圈禁有何分别?

        张姮对高才带来的口谕,没有任何意外,反正她早就想到了接下来的处境,区别只是圈禁的地方出了偏差,倒是可惜了宫人辛苦为她准备的东西,淡然嘱咐:“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将家看顾好,不许惹事,不要去烦扰皇上,该干什么干什么,明白了吗?”

        长庆殿最后在的,只有八个,张姮倒觉得少了离别的沉重,多了几分翻盘的底气。

        高才却以为她是强忍,好生安慰:“殿下,皇上让奴才转告,殿下入了太庙就安心静思,旁的事有皇上处理,您不用担心,皇上是绝不会叫殿下受委屈的。”

        张姮面容略带酸涩,说道:“高公公,皇祖父的旨意长河不敢违抗。只这次究竟为何入太庙,长河明白皇祖父的难处,不会去烦扰他。眼下天气渐凉,只望公公时时提点他不要太过劳累,多添衣保暖,多听太医一句劝,不可断了滋补。”

        高才心里叹服,事情都闹到这地步她还这么心系圣上,忙道:“殿下放心,奴才一定会转告皇上,殿下也要顾好自己。”

        张姮点头,又补充说:“这次长河算是远离内宫,不求有人伺候,却也需要个近在咫尺的人方能安心,所以想求高公公让皇祖父准许,让赵侍卫带东宫侍卫在太庙外继续守护。”

        “这”高才有些为难,张姮假意哀求道:“本宫知道为难了公公,太庙是何等地方长河知道,自是不敢让外人入内。可他们本是皇祖父派来守卫的,这些日子,长河也对他们信任非常,所以才有这不情之请。”

        高才勉强答应,不过得先请张姮去太庙,至于侍卫,得回禀了才行。

        对方点头谢过,然后又对宫人强调记住她方才的话,然后毅然决然地踏上车與,前往太庙准备开始静思的日子。

        槿心等人跪送,眼中是说不出的不舍,直到队伍不见还哭哭啼啼不愿起身。高才为之动容,于是将张姮的话原封不动地回禀,又转达了她额外提的请求。

        当张思戚听说人接到口谕时,非但没有哭闹,反而坦然对之,甚至还格外嘱咐高才时刻提点自己,心里又加重了一丝愧疚,于是当即允了赵彬等侍卫一同往太庙严防。

        之后内里如何,槿心不得而知,但原本离开长庆殿的宫人,都在知道消息后跑了回来。

        大家都对皇上的突然下旨感到莫名,其中一人给所有人解惑道:“今天我看见帝姬身边的书贤被皇上的侍卫拖走,我看皇上忽然下召,多半是她们使的坏。”

        槿心道:“有可能,她们用苦肉计让皇上对这种歪门邪说深信不疑,否则也不会两道旨意前后到。”

        “那现在怎么办?!殿下被关起来了,里面怎么样咱们也不知道,给殿下准备的东西也送不进去。现在天看着说话就冷,里面也不知道被褥够不够,殿下一个人怎么办啊?”

        “都别慌,皇上这次确实打了咱们措手不及,可咱们不还在外面吗?殿下之所以这么痛快的去太庙,就是怕咱们也被一起圈禁,到时候更没人手帮她洗刷冤屈了。”

        “是啊,殿下这么为咱们着想,怎么可能是妖星,一定是被人栽赃!依我看,那个书贤和新美人才是祸国殃民的妖星!”

        “帝姬素来和咱们殿下不合,殿下入了太庙怕也会落井下石。”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好在是在长庆殿内。这时槿心让大家稍安勿躁:“既然大家都一心为了殿下,那么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在随便嚼舌头,不能在这档口让人抓到把柄,反害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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