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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七十二妖星局——争论


难民终于变成了暴民,一处遭难,类似的案例迅速蔓延。

        那些富贵人家再不敢妄动,纷纷紧闭房门加强守卫,一时间人人自危。也终于让张思戚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但依旧对群臣非议仍是不理:“刁民闹事,朕下令即日起皇城护军协助巡防总署捉拿为非作歹的盗匪,扼制此类案件再度发生,并着令户部打开国仓,于外城分发米粮棉袄等物资降低民怨,刑部配合将一应闹事者全部羁押。所有护军务必尽快将涌进城内的难民赶之城外安顿。”

        “皇上!民情民怨的爆发,实则是因为妖星为祸,如不扼杀源头,那□□还会继续啊!”

        就在皇帝刚下完旨,一位竞陶麾下的官员立即出言觐见。

        张思戚实在不想在这种事上多费唇舌,怒道:“够了!现在的局势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多想想怎么抚恤民心,朕养着你们难道就只会说这个?!”

        另一位御史谏大夫又出列谏言:“陛下息怒,但事情发展至今,民心所向都认为他们的境遇是妖星造成的,甚至已经有人打出这类旗号聚拢匪类,妄图与朝廷作对。”

        张思戚振臂砸在龙椅上呵斥:“身为魏国子民竟敢公然对国不忠!实属大逆!且妖星之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你们身为朝廷命官,不加以制止反而随波逐流,甚至散播此类谣言,难道你们都当够这个朝廷命官了吗?!”

        “臣不敢!臣绝无谋逆之心。但陛下,民心所向至此,不将百姓心中的恨意解除是无法平患的,臣斗胆请陛下早做决断!”

        御史谏大夫说完后,又接连站出三四个朝臣,与之意见相同。

        “你们!”张思戚恨得咬牙切齿,可他已经不能在罢黜这些人了,因为撤换的频繁,候补人选已经用光了。林昇等人虽顾全大局,但人数上明显占了下风,双方剑拔弩张,最后张思戚无奈只能一句“退朝”再度了事。

        大晟殿的步步紧逼全是竞陶的“功劳”,她终于让朝廷满是顺从她的声音。而她本人,终于也不甘寂寞,见张思戚再一次的拒绝群臣的谏言,亲自进宫来逼宫请旨。

        气冲冲回到成望宫的张思戚听竞陶前来问安,原本想平复心情对她,可谁知竞陶一开口,又立即满脸怒容。

        竞陶直截了当道:“父皇!儿臣一路进宫,所见所闻甚是担忧!青天白日就家家闭户,街面上更是死一般寂静,长此下去,国无宁日,大魏岌岌可危啊!”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什么国无宁日?!什么岌岌可危?!不过是长阳城几个毛贼滋事,怎么你就扯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休要再说了!”

        张思戚一顿怒斥,可竞陶铁了心非达成目的不可,紧追不舍:“父皇你还要逃避到何时?!您去城墙上看看,现在城内早已混乱不堪,日前有显贵接连受难,试问我魏国开国以来何曾有过这样的事!民情民怨已经鼎沸了!如果父皇你再不能杀一儆百,那江山早晚会断送在妖星手上!”

        “够了!你给朕滚出去!”张思戚勃然大怒,可竞陶她始终跪在张思戚面前大喊:“父皇!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您的江山永固,请您下旨处死妖星!处死长河翁主以息内患内忧啊!”

        “我说够了你听见没有!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你就跟你娘一起思过去,听见没有!”张思戚气得浑身发抖。可竞陶依旧一副忠君为国,直言进谏的态度:“父皇要罚儿臣儿臣万死不辞,只是国家有难,儿臣尽忠直言却无法让父皇回心转意,纵然是思过又有何惧?!可即使父皇不想听,儿臣依旧要说,为什么父皇就不信广海大师所言认为长河是妖星呢!自从她回宫后,有多少事端是因她而起!儿臣原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可她来了以后却接连让咱们父女离心。皇兄也一直是您倚重的皇子,是父皇给予厚望的人,他一直兢兢业业可最后却无缘无故被人陷害,逼得父皇不得不斩断父子之情,这些难道真的和她无关吗?!还有母亲,她是您多年的妃子啊,纵然不懂得争宠夺爱,可她对您痴心一片,从她接管后宫以来,什么事不是恪尽职守?!这么多年我们母子三人对您一心一意,可现在都被妖星毁得一塌糊涂!难道这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张思戚揉着自己的头,疼痛已经叫他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身颓废的病态,可竞陶视若无睹还在那喋喋不休。

        高才看不过去上前解围:“陛下连日来辛苦,奴才为您去传召太医吧。”

        张思戚略带痛苦地摆手拒绝,竞陶见他不予理睬,心中夹杂怒火,越发口无遮拦:“父皇!如果您不忍,那儿臣可以为您代劳!但您一定要下旨处死长河,您要明白现在的局势唯有处死她才能换回太平!”

        张思戚开始耳鸣,头除了疼痛竟开始晕眩,最后心火直冲一下晕了过去,高才吓一跳,扶着他忙叫人去传召御医。

        竞陶见人倒下,唤了两声不见回应,竟愤恨地转身就走,一丝情分未给。心中只有滔天的恨意;她苦心经营了那么久,结果张思戚一装晕又打乱了她的计划!真是老不中用了!可又不能擅专,否则日后张思戚必然会直指自己。

        她边走边盘算,正要出宫,却听到一声:“阿弥陀佛。”

        竟是许久不见的广海,他公然拦住竞陶的车與让她始料未及,虽说现在宫道上无人,可两人各怀鬼胎,不得不寻个隐蔽之处交谈。

        广海的目的很简单,他既然帮助竞陶污蔑张姮,那对方也该履行承诺。可过了这么久,皇帝的册封依然未至,这竞陶更是不见其人,今日若不是收到手下徒弟的消息,他依旧在宫里傻等。

        此刻他双手合十,一副庄严法相,若不是竞陶知道他的目的,还真会被他这道貌岸然的样子唬住,只听他低沉着声音问道:“殿下,老衲已按您的吩咐完成了您的心愿,现在您的承诺也是否该兑现了?”

        竞陶不屑道:“什么人告诉你本宫的心愿达成了?本宫是答应过你主持和国师之位,但此刻大师未免言之过早了吧。”

        广海一脸慈眉善目,可嘴唇却抽搐道:“殿下莫不是想失言?老衲为了您口里的江山安泰,可是犯了嗔戒,纵然殿下富贵,受不得天怒人怨。可贫僧始终是佛门弟子,若来日天下大乱,佛祖怪罪,那贫僧只能回归本心,向该忏悔的人忏悔了。”

        “大师这是威胁本宫吗?”竞陶话语阴森,广海却面不改色:“不敢,老衲岂敢对金枝花萼不敬,只是万不得已的选择罢了。”

        这话直戳竞陶心房,可还是决定先稳住这欲要反水的家伙:“大师此言过于激动了,不是本宫有心耽搁,只现在长阳城的局面实在危急,大师一直安稳呆在宫内并不晓得。若那妖星再不除只怕大魏危矣,如此涉及国运兴衰的时刻就算本宫提议,皇上也想不起大师的,不如等一切大定再说,介时莫说是国师之位,就是金身佛像,万民敬仰的礼遇,不也唾手可得吗?毕竟大师可是辅佐国君铲除妖孽的功臣啊。”

        “那就承殿下吉言了,不过贫僧只怕事情多磨,殿下该谨小慎微了。须知步步紧逼反会适得其反,最后得不偿失。”

        广海说完便离去,他说那话没别的意思,毕竟他私自与尘寰中人行恶,终是于心难安,命运早就捏在竞陶手里,多说一句不过是提醒。

        哪知竞陶坐回车與,却对广海越想越恨。

        张姮还未死,他就敢明目张胆的来威胁,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愤愤不平下,忽然想起齐远隋寻到的晴玉香雪,既然拿来了就不能搁着;原本广海不跳出来搅局,这阴邪之物也用不到他出家人身上,可现而今胆敢坏她好事,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揭穿妖星的人,两病一亡,那再来一个,岂不正好坐实了张姮是妖孽,又可以趁机除掉广海这个隐患,简直是一箭双雕——反正杀一个是杀,多灭一个又何妨?打定了主意,可喊人吩咐的时候却发现身边早无可使唤的人,恼羞成怒下只能直接回去府邸。

        皇宫外那些饥寒交迫的难民,原本只是逃难来的,可如今却沦落为乞丐,他们秉持着自己的底线不想跟着那些人同流合污,所以下场可怜,见到竞陶依旧华贵招摇的马车,立即围拢上去祈求施舍,有些甚至扒着车轮不让前行,侍卫和他们便争执起来。

        其中有个瘦骨嶙峋的男子,见车窗的帷穗有珠宝装饰,立即上手去抓,可又怎能拽得下来。就在这档口,一个护军将他敲晕,人瘫软下去时又正好压倒个孩子。恰逢车夫催马赶路,结果车轮正从那人和孩子身上碾压过去,爆发阵阵惨叫。

        人群骚乱起来,他们不认得竞陶的马车,但闹出了人命谁也不肯让她就此离开。

        竞陶在车内早就不耐烦,又听那群贱民大吼大叫,立即叫护军将他们全赶开,又是伤了一片这才回了府邸。直到有下人说她的马车的在街市上伤了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即便如此竞陶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借此想到条更歹毒的妙计。

        既然朝臣劝不动张思戚,那就让民怨直接戳他的软肋!毕竟尚舜门那地方总比太庙好安排。于是她又呼呼喝喝老半天才叫来齐远隋;如今她能呼来喝去的人只有他一个了。

        苏梓阳自从将聚集来的无赖地痞放出去,就彻底和竞陶划清了界限,原因是那次内城门骚乱,他的表姐夫,新任内城守尉不幸被难民误杀,这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阴影;情愿竞陶将自己的劣迹告知苏沆也不敢再听命行事了。

        而跪在地上的齐远隋也好不到哪去,他除了一开始帮竞陶寻到晴玉香雪外,在没别的用处。毕竟他无官无职,家里的钱挪得太频繁似乎让他爹发现了异样,可不敢再动,照竞陶的话来说就是个废物。不过眼下他倒是有用武之地了,竞陶吩咐他立即去抓一个乞丐,越惨越好,她要用个乞丐办一件大事。

        齐远隋不敢违抗,但要一个大活人做戏逼真需要时间□□,竞陶没那么多耐性,只要他尽快。在那之前,她又让朝臣加大力度,让张思戚必须将妖星事放在心上不可。所以次日将禁药给了采红后,就直奔大晟殿而去,闹得气氛愈发紧张。

        张思戚的脸色已经昭示众人他的忍耐到达了极限,他没想到竞陶竟不听宣召来大晟殿“直言进谏”当着朝臣的面公然顶撞他,行为放肆的跟她那胡搅蛮缠的母亲一样。

        只听她义正言辞道:“父皇!儿臣今日冒死劝父皇下定决心务必斩杀妖星平息子民的怨恨。现在长阳城已经很多人因为父皇的犹豫而义愤难填,各处的积怨父皇可以视而不见可儿臣不能!只怕在这么下去,魏国都会毁在妖星的手里!”

        “住口!你身为帝姬却妄议朝政,你该当何罪!?”

        张思戚的勃然大怒并未阻止竞陶的疯狂,眼睛通红地咬牙□□道:“父皇!此事事关江山社稷,儿臣不能不开口!须知忠言逆耳,儿臣是不希望父皇成为魏国列祖列宗唾弃的子孙,更不希望因您一时的犹豫被人唾骂成不顾百姓死活的昏君!”

        张思戚眼睛瞪得老大,除了你,他竟一个字也吐露不出。

        妖星之事波及甚广,民心已经背离,他们竟然光天化日下在国都肆虐。可这一切没有任何人知道原由,仅仅只听凭妖星一词,这荒谬吗?可笑吗?可恨吗?可偏偏就是事实。

        张思戚捂着头,自从竞陶说起梦魇妖星之事,他的头就没有止住过疼痛,相比珣王时更甚。

        谢珖见状出列启奏:“陛下息怒,殿下也不要言之过早,终究这事太过奇异。不过广海大师是沢惠大师的师弟,也是佛门弟子,他断不会有欺君之意吧。”

        张思戚不想将广海揪来大晟殿,因为他不想这件事再被加深。倒是林昇跪下道:“皇上,此事蹊跷,长河殿下回宫已有两年,如果上天真有预兆,那为何此时才有。况且当初梦见征兆的人只有帝姬和姒娘娘,如果上天真的有意所指,那为什么不是长阳城所有的百姓都梦到?”

        竞陶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立时反驳:“章图身死,死状毫无任何外伤,这事父皇知道。何况章图往日和任何人都无仇怨,谁会杀他害他,可唯有他揭露妖星之后无故身死,这难道是巧合?!”

        “既然案件到现在还没有查出缘由,那帝姬凭什么又认为章大人之死一定是妖星所为!”

        “本宫没兴趣跟你们这些咬文嚼字,总之长河翁主就是灾星,她一天不死,父皇您就永无宁日!”

        “殿下此言有理,请皇上早做决断!”

        “皇上!翁主无论如何都是皇家血脉,就凭最近发生的事实在不能轻言处置。难民之所以引发混乱是因为他们的良田和牲口损毁,只要着令调查清楚,什么妖星不妖星,都没有百姓的口腹来的重要。”

        “大人此言简直是天方夜谭,良田被毁就是因为妖星降世,长河翁主回宫后熟悉了长阳的一切便暗中开始祸乱,她回宫之后的种种足说明一切。她分明是想斩断我大魏的根基,你们竟然还敢袒护,你们实属大逆不道!”

        “臣之心天地可昭,皇上清楚,臣只是发挥己见,难道不顺从帝姬之言就是大逆了吗?!难道帝姬所说的话就句句是真?”

        “你敢质疑本宫,你好大胆子!”

        “好了!都吵够了没有!”

        张思戚的怒火再一次爆发,可叫他意外的是,朝臣不再闭口求他息怒,而是尽数跪下请求皇帝顺从竞陶的提议。这是个很不妙的现象!张思戚仿佛从竞陶身上看到了珣王的影子不,或者说是更具威胁的一个人。

        那个成阳大公主!当初她也是这般逼迫自己的父皇,在朝堂上大放厥词,而他的父亲却无法阻止那些早已归顺的朝臣,任凭那个女人强横专权,行使着自己的为所欲为!

        竞陶见张思戚在呵斥之后没有下文,竟以为他被朝臣的极力劝阻震慑住,心里除了狂喜唯有畅快;她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的仇敌,马上就要步向深渊!背对着炼狱终将覆灭!

        可是踏进炼狱的人反是她自己。

        “父皇明察!长河的父亲就做出巫咒蛊惑之事,她是妖星根本就不用怀疑!她就是为她那十恶不赦的父亲报仇来的!儿臣揭穿她她就想办法报复儿臣!报复长阳!如果您不处决她,她来日还会危害您的!而天降雪灾,万民疾苦,这就是上天给她的警示和报应!”

        “别再说了!”

        “父皇!你想想看,儿臣是您的女儿!您最疼爱的女儿啊!怎么就忽然沦落至此,究竟是谁从中作梗让父皇与儿臣离心?!儿臣一直受父皇教导,难道这么多年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不了吗?”

        “帝姬此言差矣,珣王行凶,是宗亲贵胄都看在眼里,证据确凿的。元氏作为后妃私闯大晟殿,这本是死罪,皇上格外开恩只才降位处置。至于天降大雪是不是预兆,恐怕帝姬你还没资格代表天意!”林昇反驳完竞陶,又跪下慷慨激昂:“请皇上三思,列祖列宗为保社稷何时有过杀皇嗣平息天怨之事,瑨宗时期手足相残致使内乱,自此以后诸位先皇更有遗训,警示后人要时刻吸取惨痛教训。公子崇不顾宗亲之情,帝姬又对德王遗孤处处相逼,这难道不违背圣祖遗训,难道皇上真的相信死一人而平乱世之事吗??”

        竞陶立即怒斥道:“住口!你胆敢对本帝姬无礼!难道这就是你的礼教?!事到如今林大人又何必自欺欺人!难道你这般就是尽忠直言,而本宫就是欺蒙圣上?!你一介臣属竟敢妄议大魏的先祖圣皇,你是何居心?!如今长阳城危在旦夕,本帝姬若还能坐视不理任由妖星为祸人间,那焉能对得起魏国的列祖列宗!父皇,当日太庙一事”

        “够了!你给我闭嘴——!”张思戚对太庙之事避而不谈,本是不想影响到朝廷的安定,继而威胁到皇权!然而竞陶此刻当面提起,简直是故意引人恻隐,妄她口口声声是为了江山社稷,可眼下孰轻孰重都分不清!

        在他眼里,竞陶现在已经不是胡搅蛮缠,简直是忤逆朝纲了!痛心疾首几乎是吼出来道:“来人!给朕堵住帝姬的嘴赶出去!她要敢再胡说一个字,你们全都没命!”

        张思戚吼完才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一个暴君,可这全是被逼出来的。

        竞陶惊讶地看着皇帝,她不相信自己的父皇会如此对待她,明明那些朝臣还在,明明他们还在极力劝阻,他怎么可以让她这皇族帝姬当众出丑?!可还不等再说一个字,人就被御前侍卫生生拖了出去,而张思戚任由竞陶的党派在朝上狂吠不理,转身离开了大晟殿。

        陈恬很淡定地将堵住嘴的竞陶扔进马车,而为防止她的癫狂更将车與门紧锁,竞陶府的车夫也不管她的乱吼大叫,在侍卫的威胁下立即扬鞭出了宫门。

        竞陶揪出恶心的布料又是一通发泄,可车内狭小的空间根本不能自由伸展,到最后变成了哭嚎,怒斥老天有眼无珠,也怒怨张思戚昏庸,一路上疯疯癫癫引得无数人围观。

        可没过多久,她的车又停在凤凰大街路中央,或者说又将拦路求些施舍的乞丐撞倒。而一名衣着朴质的青年人正和手下的小厮将人疏散。竞陶借窗缝认出她,正是巴结张姮的林婉青,不想她此刻竟穿着男装在这乱哄哄的街面上挡住她的车架。

        自从难民涌进内城闹事后,林家人当然三令五申不准林婉青再出门,可听一些出外采办的下人议论,逃难来的人因为饥饿已沦为乞丐,如今冬日寒冷更无家可归。林婉青虽然养在深闺,但也心地纯善,立时派人去施粥解围,可竟有人以此敲诈甚至打砸,完全不管他们身份,叫人气愤不已。后随着难民的处境越来越危险,她还是决定外出帮忙。如此行为父母当然不会乐见,所以她总是想办法自己偷着出来,今日正巧与被赶出宫的帝姬碰到。

        竞陶正为朝廷的事恼恨,见林婉青和那些贱民又如之前那般骚扰自己,直接推开车窗勒令护军将那些贱民统统绑起来当街斩首。

        她气焰嚣张,很多心有怨念的人开始不忿。见护军来拿人,林婉青立即站出来阻止:“住手!妄你们是皇朝护军,就这样对待本国百姓,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既然知道我们是谁还不让开,你算哪根葱,管闲事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知道这车内的人谁?惊扰了贵人,别说是这些愚民,就是你到时候也躲不过一顿牢狱,快滚开!”

        护军执戟粗野的上前驱赶,几个瘦骨嶙峋的难民被拖拽出来。

        林婉青大喝:“住手!你们知道我是谁?我爹是光鹿院学士,朝廷的二品大员,还不放开那些人!”

        皇城护军听林婉青自报家门,都纷纷大笑:“你爹是大学士?那他怎么会有你这么穷酸的儿子,少唬人了。而且区区二品大员算什么,就算你爹是侯爷见到这马车里坐的贵人也得磕头问安。睁开狗眼看清楚了,这车内的可是当朝帝姬,你们冲撞皇室不下跪赔罪,竟还当众喧哗?”

        林婉青听罢不怒反笑:“帝姬?可是竞陶帝姬。”

        护军得意:“当然,当今皇上的掌上明珠。好了休要啰嗦,赶紧滚开!”

        林婉青见那些人被捆绑起来,不顾小厮的劝阻竟奔到那些人前面。护军们见此,虽然背后是竞陶,可对方也是朝廷家眷,万一闹出人命,竞陶没事他们可就惨了。

        竞陶见车與久不动弹,忍不住又露头怒斥:“你们在干什么!?一群无用之辈,连几个贱民都处理不好!还不快点将人处置了。”

        林婉青见此,直接大起胆子嘲讽:“帝姬好大的架子,明明是你野蛮无理,他们不过是些可怜人,见你的府车奢华就想向你讨几个施舍,你不愿就罢了,何至于将他们绑缚起斩首,敢问你,他们犯了什么罪?”

        竞陶见林婉青顶撞,随即联想到林昇,这父女二人全和她对着干,让她丢尽了颜面,咬牙怒道:“本宫当是谁?原来是林大人的千金,你光天化日穿成这般成何体统?!真是不知羞耻!还敢出言不逊,如此视礼法于无物的家风,林家妄称自己是书香门第。”

        如果竞陶这句话是在朝堂,或者当着其他官宦子弟说还会让林婉青觉得难堪,可现在周围全是普通民众,还差不多都是饥饿难耐的乞丐难民,谁也听不懂她的讽刺,但她蛮横无理的泼妇模样却被人看得真切。

        林婉青怒斥道:“哼,长阳这样的局面,除了您帝姬敢这样张扬,谁还敢打扮的花枝招展。况且身贵欺民,缶杀无辜。你如此德行,难道就配得起帝姬的尊位吗?皇上向来仁慈待民,可你不管民生死活,还视人命如草芥。你,你简直是残暴!”

        围观的百姓都因此愤愤不平,跟着开始指责。竞陶见林婉青让自己招致众怒,可车门她又撞不开,只能大吼护军立即将这些围观的人统统抓起来,可护军虽有长戟在手,百姓们却人多势众,闹得他们只能围着车马不敢妄动。

        局势紧张起来,竞陶又怒斥:“林婉青,你好大的胆子煽动这些贱民作乱!简直是大逆不道,本宫一定奏请皇上将你林家满门抄斩!”

        林婉青又上前一步怒道:“抄斩抄斩,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帝姬满脑子除了杀人你还知道什么?!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些人都快饿死了你知不知道?!你不懂百姓疾苦,反而滥杀无辜,这件事如果传到皇上耳里,你以为你还能安稳享清福吗?!”

        “这些贱民饿死关本宫什么事?!他们有此下场,完全是因为长河翁主这个妖星作祟才害的民不聊生,与本宫何干?!”

        “妖星作祟?长河翁主怎么会是妖星?!她若是妖星,那你是什么?!恐怕这长阳只有帝姬你这样嫉贤妒能的人,才会污蔑她胡说八道!”

        竞陶说不过她,竟故作可怜起来:“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礼?!难道就因长河翁主赏了你东西,你就被收买处处为魏国的罪人开脱,甚至污蔑贵族?!妄你林氏自称儒门世家,竟收取贿赂!当真是一窝鼠类,败坏朝纲!”

        林婉青对她的伎俩恶心无比,反唇相讥:“贿赂?呵,闺中女儿间的手帕交被你说是贿赂,我真替你感到羞愧!不错,我确实收到了翁主的赏赐,不过并非我一人,这长阳城的官家夫人小姐们都收到了绫鲛纱和绛绡的丝帕,翁主可比帝姬懂得施恩于人。而且当日使臣觐见,你当着众家朝臣对越国使臣喊打喊杀,完全不顾大局,要不是长河翁主从中周旋,你现在还能安稳的在大街上哭闹!?只说这份度量,换做帝姬你,你会这么做吗?据我所知,竞陶殿下自负高贵,可从来不将金银放在眼里,只要遇到不如意的事,什么翡翠玛瑙珍宝玉器,全被你砸得一干二净!但你何当初的珣王一样,总会有人源源不断供你们挥霍。”

        “你!你——!”竞陶被对方的伶牙俐齿怼得说不出一个字。林婉青又大声指责:“天灾就一定是上天给予的预兆吗?难道就不是人祸吗?长河殿下一身清简,谦卑有礼,消除奴籍为子民着想,她的所作所为我们有目共睹。反观帝姬,妄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天下黎民礼义廉耻,你连一日三餐是咸是淡都不晓得,凭什么妄自尊大说别人是妖星!要说有人是,我看你这个只会嚣张跋扈,让护军拿武器对付无辜百姓的帝姬才是!”

        “护军长!!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个目无王法蔑视皇族的罪人拿下——!”

        竞陶俨然气疯了,自从张姮回到皇宫,她就再没有一日安省,现在就连一个二品官员的家眷也敢对她大放厥词!护军们碍于帝姬的淫威,只能带人往林婉青去。可方才一阵指责,让很多城内百姓和难民对大呼小叫的帝姬很看不顺眼,纷纷起来抵抗,局面顿时一片混乱。

        就在此时,林景丠和翟武闻讯赶至,立即将林婉青护在身后,大喝道:“全部住手!宣王府侍卫在此,谁敢放肆!”

        翟武喊完,宣王府一众侍卫包抄上前,将难民和护军隔开。

        竞陶怒吼:“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以下犯上!来人啊!将他们全部拿下——!”

        护军未动,毕竟对方除了难民还有林府和翟武率领的亲王侍卫,人多不说,民心也已动摇,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独留竞陶还在车上大吼大叫,犹如跳梁小丑。

        这时张啓之亲自骑马前来,见气氛凝固,下马对林家兄妹道:“两位公子受惊了,此事本王会代行处置,还望二位念在林大人对陛下的一片忠心,不要在人前失了礼数。”

        他出面维护,林景丠自然明白其意思,拉着林婉青果断离开。

        竞陶见宣王胆敢放走他们,是破口大骂!

        张啓之非但没被激怒反而冷静指挥全局:“翟武,你让府里的侍卫,将这些难民全安置到宣王府的外苑去,再请大夫给他们医治,府里的厨子也尽快做些吃食给他们。”

        翟武立即去办,但一些难民还被护军押着,张啓之走到他们前面喝到:“本王命你们即刻将人放了!”

        竞陶不依不饶怒吼:“大胆宣王!你是何身份胆敢指使本殿下?!”

        府内侍卫见对方犹豫,上去就将他们击倒,并又反将他们扣押,竞陶见此更是怒发冲冠。

        张啓之不理她的狂吠,淡然下令:“你们将这些欺压百姓的护军全部押去刑部,告诉鲁大人这些人仗势欺压,依律当流刑,若他敢犹豫或者徇私,本王就算犯忌也要将这些滥杀无辜的人碎尸万段!”

        亲王一众侍卫不敢怠慢,即刻将他们押走,围观百姓一片叫好,都称赞宣王大仁大义。待一切安顿后,张啓之这才不紧不慢的让剩余侍卫“护送”早就吼累,只气喘吁吁的竞陶回府,整个过程连看都不屑看她。

        竞陶经此羞辱,自是暴跳如雷,可帝姬府内的东西,已差不多都被她砸了干净,见手头再没有可发泄的东西,她竟直接将院早就疏于打理的花草和盆栽毁去,这还不够,又去撕扯那些纱帐窗帘,好好的府被她几乎拆了一般。

        终于累了,竞陶瘫坐在地上,胸口憋着一口恶气;今日她被宣王羞辱,大晟殿上林昇顶撞她,街上又轮到他那混账女儿对她出言不逊!这口气不出!她绝对咽不下去!

        这时在外候着的齐远隋,见她消气了方进来劝道:“殿下,您消消火”

        竞陶的手恨不得将梅花纹的茶桌抠出一块儿屑来,怒道:“一群老顽固!一群逆臣!你们都敢忤逆我!都敢羞辱我!我绝不会放过你们!本宫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齐远隋忙道:“是!他们敢冒犯帝姬,他们都不该活!都该诛九族!”

        竞陶听罢,忽然歹毒之心升起:“那些你放出去闹事的人,现在都在哪儿?”

        齐远隋战战兢兢道:“那些刁民众多,但管他们的小头头都在小人手底下,殿下有何吩咐?”

        竞陶阴着脸恨恨道:“本宫问您,要是那些顽固的亲眷,就好比林大人的宝贝女儿死在妖星怂恿下的暴民手里,你说那些人,还会坚持己见吗?”

        “林大人?林昇林大人?!殿下?!您,您要做什么?”

        齐远隋自是知道林昇,也当然清楚林家的幺女林婉青,却听竞陶低声吩咐几句,立时吓得面如菜色,汗流浃背,哀求道:“殿下!不可啊殿下!再怎么说林大人也是朝廷官员,这么做”

        竞陶威胁道:“让你去你就去!否则本宫现在就将你押去刑部大牢!或者你觉得寂寞,想让你全家五十口都去地府陪你?!”

        齐远隋只得妥协,连滚带爬地去寻找手底下的大流氓。

        竞陶此时端坐回了主椅,阴狠狠地呢喃:“哼,林婉青,你不是喜欢那贱人的赏赐吗。那本宫也赏你一份大礼,你就乖乖地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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