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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六露水冬霜


温沨见他如此,却适时打岔:“宣王这是何意?殿下一介孩童的妄言,难道宣王真上了心?或者,宣王想用童言在朝堂上发声吗?”

        他这番话带着恶意,张啓之却眼神一怔,随即面露微笑:“不耻下问,此乃学士之举,纵观大贤也不能有问必答。何况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本王确实受益良多,再者公主身份特别,她就算是童言戏语,在有心人听来,只怕也会招来无妄忌讳吧。可若有人代劳,既能推举良策,又能让殿下一展抱负,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啓之对温沨一直有偏见,不管行事作风还是此刻言谈都十分的轻佻,他素来不喜欢和这些沽名钓誉又自命不凡的人相处。

        张姮见两人有些针锋相对,急忙出来转圜:“饭席间的闲聊罢了,有些事本是听着顺耳可做起来却不合实际,难免为人纠结。我看时日不早了,今天就不劳烦宣王破费了,老师?”

        温沨倒是乐得不赴张啓之的宴,一下起身往外走,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张啓之对张姮道:“此人,怎么会成为殿下的启蒙恩师的,怎么这么”他没将评价具体说出,反观张姮却不慎在意:“老师是个有学问的人,我跟着他受教不少。”

        张啓之有些蹙眉:“温沨此人是有文采,但他行事张狂,与人不睦,世家公子间也不好交往,独断专行的很。既然他文采好,你就跟他多学学问就好,其他的就不要管了。”

        张姮道:“怀才不遇,多少对朝廷有不满吧,不过老师尽职尽责,并不叫人反感。”

        张啓之收回目光,言语不比方才,多少有些轻松:“算了不说他了,既然没有外人,我倒也不想拘束,总想问问你你最近如何?从太庙那种孤僻之地出来,一切可还习惯吗?”

        张姮轻笑:“谢谢宣王关心,反正都是在宫里,不习惯现在也习惯了。”

        张啓之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说的对,反正都是在宫里,在哪没有区别。”

        张姮被张啓之护着出了雅间,其实对张啓之的情愫她本身也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他的关心却入了自己的心,轻轻答谢:“周围人看我入了太庙,有的只有各种猜测和匪夷,只有你问我自己的意愿,我真的要谢谢你。”

        张啓之忽然道:“所居之地或许好说,但身边人怕是你身边也没什么可心之人。”

        张啓之说的是事实,但张姮不觉得,虽然乳母的死让她学会暗自忧伤,但是还有阜平阜安槿心槿绵等人,现在还有安歌,心里多少有些慰藉。

        张啓之知道她心事,忙改口:“唐突殿下了,是啓之的冒失。”

        张姮只是摇头,心思却不在此间,忽然脚下一个不稳,被台阶一绊。张啓之却立即将她紧紧护住她,双臂显得那么有力,好像深怕她会离去。

        张姮愣住了,倒在他怀中,与他那担心的眼神相撞,忽然心里猛烈的悸动。

        棱角分明下,是说不出的沉稳。知道他向来是个随和的人,年纪轻轻倒也不缺稳重,可惜他有着最致命的问题,否则他这般的人又怎么会被拒之殿外。

        此时张姮好像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很多;无时不刻的小心担忧,说不尽的忧虑,孤独寂寞以及迷茫无助,究竟是怎么样的人能活到这般地步。

        张姮对此不得而知,但是此刻的张啓之似乎是在怕。

        可他又在怕什么呢?

        回府邸的车上,温沨似乎在生闷气,而张姮却无暇顾及,原因也是因为张啓之。

        她并不介意张啓之拿她的话去谋算,毕竟能够帮助他,于心来说是件好事,又何况如果事成也是于百姓和朝廷的福利,只是实在不想看他愁眉不展,少有的不愿意。

        “你在宫外的日子不能久留,早点办完事就回去吧。”临下车的时候,温沨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老师在生气?”张姮有点不明所以。

        温沨不答,也不知是不是默认。

        就方才那一幕,叫他着实的不安,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但是本心很不希望张姮与张啓之亲近,虽然他们明面上的辈分和血统以及政治立场皇帝也不会同意他们来往。

        或者说,内心他不想张姮与任何一个异性亲近,可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是张姮的老师,这种皇帝钦定的使命不允许他生出那一抹不伦之情,可内心深处还是止不住地生根发芽。他定定看着张姮,欲言又止,分离的时候却又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口。

        自问:温沨,莫非你还不死心?

        自答:能争一时,便夺一时。能守一寸,便护一毫吧。

        皓月当空,却显得那么冷酷无情

        二月年味薄稀纱,人们印在心头的喜悦也渐渐平复。

        今日是不宜出门的,可张姮不想弃掉这难得的自由时光,于是又到街道上逛,即便身上围拢寒潮之气,不久又降下雨夹雪,更搅得人不舒服。

        可商贩为了生计,即便雨雪淅淅沥沥的也有出摊。张姮则在新买的伞下左顾右盼,纵然商品有限,可也是这也想买那也要拿,一圈下来,不光是温沨,就是随行的安歌和护卫也恨自己两只手不够。也赶巧了,众人玩性正浓的时候,遇到了正要回家的田玉央,温沨喊了他一声立马将两手的东西都扔给他,给自己争取到一线偷懒的机会。

        田玉央无奈,也只能加入拎包的行列。

        一行人走着走着就来到外城,这里就更显得热闹。特别是水金寺,重开后人们是日日光顾,今日也是如此。

        要说这水金内寺也是历史悠久,矗立于喧哗的外城,可并不妨碍它的幽静,或许就真像一位得道高僧,安稳沉静于浮华而不惊。此时寺庙大开方便之门,沿途早已有不少人摆摊贩卖,张姮看过去,朝着一个卖各色香囊的摊位走去。立时有的货郎问道:“这些都是挂在身上祈福用的香囊,公子可有看上的?”

        张姮扫了一圈,然后拿起一个问身边的人:“这个好看吗?”

        她手里的是一个若竹色绣瑞鹿图案的香囊。旁人对此不甚了解也不关心,倒是温沨问:“这种款式可不是女孩子家带的,莫非你要送谁?”

        张姮不好意思低声道:“安承总是从金陵寄东西给我,可我宫里的东西又不好给他,想送丹青也都是信手涂鸦的,觉得还是得送些长阳特有的好。”

        “你说得该不会是金陵郡王吧?”温沨的口气有点冷。

        “恩,怎么样?”张姮又转向别的香囊挑选。

        “人家再不济也是一方的君侯,看得上你这些小玩意吗?还是省省吧。”温沨一把夺过香囊扔回摊位上。张姮见此立即又拿起来说:“送人就是要送这些看似不轻不重,但是又有意义的才好,你也知道永民巷都是仿制的,也不可能有庙里的东西,何况宫里多少人看着,我去哪里找这些随身的。”

        温沨转身就想离去,话语更是泛着醋味:“反正我身上没钱了。”

        张姮不信反驳:“你骗谁呢?刚才不还”

        “我没钱!”温沨干脆甩手走人了。这时那货郎却说:“这位小公子,既然你看上这香囊,也是与它有缘,不如就送你吧。”

        “这不好吧,都是小本生意的。田、田兄,你呢?”田玉央刚想说话,忽然温沨又回来连喊带拽的把人带走了。

        张姮尴尬不已,看起来温沨是铁了心不借她钱了,而安歌和护卫好吧,自从筹备难民的事起,阜平更是掰着手指节约她的闲钱,而为了遏制她花钱大手大脚,更是不准安歌等人也带钱袋跟随,这一路来她花的钱可都是从温沨那“借贷”的。思及此只觉得命苦,恐怕她是世上最穷的公主了,也觉得这是阜平对她撤销东宫多余俸禄的报复。

        张姮忽然想起来自己袖里还藏着个一只石榴圆珠耳坠,好在今天更衣的时候趁人不备藏起来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现下可救了急。掏了出来递到货郎面前道:“老板,我喜欢这个香囊,我用这个换可不可以。”

        那货郎接过耳坠忙道:“可以可以,别说一个香囊,就是整个包下也没问题。”

        张姮笑道:“不了,我就要这一个。”然后一行人便在温沨的催促下离去,继续往寺庙中闲情逸致。

        此时节是玉兰盛放的佳季,纵然绵雨环绕,也不妨碍她清心別雅的美丽,特别是供奉观音的主殿,周旁更是玉兰环绕,纯影阑珊。很多人此来不光祈求平安,还有来此欣赏景致,希望从那场浩劫的阴霾中走出。

        今日林景丠也来上香,他是为了母亲和妹妹的长生位,刚受禅师开解踏出殿门便见到张姮和温沨,忙恭敬施礼。相比之前的浮躁,此时多了些沉稳。

        张姮和温沨自是知道他转变的原因,也不好说别的,既然遇到,便邀请他一同在寺内走走,欣赏难得的景色

        “和人世间比起来,唯有古刹之地方能得到一丝安宁,不管是春去还是春起,都那么生生不息,看着浮华的百态。”温沨走在玉兰树道下,忽然有此感慨。林景丠道:“是啊,和天地比起来,人实在太渺小了。”

        张姮不知如何开解他,毕竟妹妹和母亲的事给他的打击太大。

        林昇经那场变故后早早回去了老家,甚至连新正都不与两子度过,而林景臣听说又忙着政务,一下原本团圆热闹的家忽然只剩他孤身一人,饶是谁也难以接受吧。说道:“人这一生除了神佛,也惟有四季为其叹啼,或许有些喜怒哀乐她们早已熟知,只是凡人不晓,倒是平白辜负了这份情谊。”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雨雪渐歇已不必在撑伞,巧得是正有一片玉兰花瓣飘落,又更恰好地落在她的手里,回过神对林景丠道:“或许正有个也思念我们的人已成了这清静地的玉兰,否则为什么我们在这儿的时候,她翩翩来了。”

        林景丠怔怔地看着她,不知作何感想;她这是在劝慰自己?在用另一种方式说林婉青也在想念他们?或许吧,就当是真的——那么美好的女子就应该是清幽之地的纯洁之物。

        慢慢地,他的眼神逐渐得清明,神情也慢慢的提了精神。不过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这才想起张姮的身份不该出现在此,忙问她怎会在来。对方这才将皇上的恩旨和选址的事说了一遍,知道她为此苦恼,缓缓说道:“既是这样,那林某倒是有个好地方供殿下使用。”

        张姮问:“林公子说得是何处?”

        林景丠答道:“外城东区的柳昭堂。”

        温沨却是一惊:“柳昭堂?那不是林氏祠堂吗?那里怎么能做书院呢?”

        林景丠摇头道:“父亲早已将那里的祖先神龛请回老家了,打算在那重新建立祠堂供奉,现在那地方闲也是闲着,不如就捐给殿下物尽其用吧。”

        张姮没想到林昇心如死灰至此,甚至都不愿历代侍奉朝廷的祖先也呆在长阳,可见他对张思戚的深恶痛绝,可这一切都是本家做的孽,也怨不得他。既然林景丠有心也就不在推辞,不过还是说道:“此事也不是小事,毕竟曾是宗祠之地,二公子不和兄长商量一下吗?”

        林景丠摇头:“不过是几处房屋,大哥他不会计较的。”

        毕竟跟身外之物比起,林景臣究竟恨的是什么他这个弟弟心里清楚,再说他林家世代书香,既是学堂,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张姮只好谢过,一行人下午便看了地段。倒也是个清静地,三进的院落地方宽敞,房屋也够,张姮又与商行的人签了新契。初霁书院,算是落成了。

        接下来也就是置办书桌笔墨等应用之物,在温沨的安排下虽然井井有条,可大小事务还是让他忙得不可开交。他见林景丠无所事事的,本欲要他也来搭把手,可对方却说忙着考试推却了,打听之下才知,他今年不单要参加文举,还有准备下月的武科。

        原本他不喜仕途,可他现而今的心志有了变化,也或许是不希望唯一的手足在朝廷上孤掌难鸣。

        倒是张姮除了花钱,没了温沨督促课程,除了每日的射箭训练,倒落得个轻松。

        正好听阜安说,长阳城最近来了杂耍班,这几天正闹得热烈,所有民众无不欢心雀跃,张姮便决定也去街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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