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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十六落花意


曲暨所在之处有个风雅的名字,唤作古槐及秀,虽然只是岸边一棵年代久远的槐树与湖面相邻,但景致安宁祥和。

        而此刻,佳人就靠在那槐树边难得惬意,忽然好像天上的星星降落凡间,就在她面前。

        流萤?!竟然是流萤。

        可如今不过三月,每逢七月才有她们的身影,为何现在就出现了?

        这自然也是曲家姑侄的手笔,为了一个让张姮认为命定缘分的相识,他们可谓做足了功课,竟在这时寻到了萤火虫,只为一场相遇惊鸿一瞥。

        曲暨见她已被眼前奇景吸引便悄声靠近,就在一步之遥的时候,才故意让自己暴露。

        女子一惊,下意识地举起袖口遮掩,却听曲暨略带迷醉的声音说道:“银月悬春夜,菱纱遇流萤。我当以为只有在下一人被这景色吸引,不曾想殿下也在,真是唐突了佳人。”

        张姮羞与陌生男子接触,自是想快些离去,哪知曲暨阻了她的去路道:“殿下不要惊慌,您这般岂不让人以为暨是无故调戏您的登徒子,万一引来人在下可说不清啊。而且殿下纤纤身量,又无亏心之事,何必慌张呢?”

        张姮依旧用袖子挡着自己,轻盈地背过身,略显局促。

        曲暨见此更加卖力讨好:“殿下尊贵怎会孤身一人?不过也是,这流萤之景难得,自然不能与外人分享,可月下暨也被吸引而来,这奇妙的相遇,莫不是天上仙宫的牵引?或许是在下妄言了,殿下怕也不信,只是身为贵女难免心有恻隐不想外人知道,否则以您的身份何须非要来这幽静之地。若有人问,在下自然一概不知,即便一死也是轻微,可终是会联想到殿下,平白污了您的清誉就不好了。所以殿下还是不要自乱阵脚,也不必辜负天公作美,咱们不过都是欣赏月色而已。”

        要说这曲暨也妄为读书人,三两句调戏说得冠冕堂皇,见张姮独自在此,对方必是要避嫌而去,而为了这难得的机会竟说张姮有难堪事,更夹带胁迫与他欢好独处,当真卑劣。

        反倒可惜了萤火虫短暂的寿命白白葬送给了他这无耻之人。

        可曲暨不在乎,只知道眼前的长河公主是皇上最重视的贵人,他必须要得到她。如果言语温存不能打动那用些手段又有何妨?只要能得到这集万千宠爱的美人,那他曲暨就是魏国最大的权贵人。何况他的才学和样貌也不委屈她,要知皇上最是喜文,也最重视饱读诗书的学子文生,如此花前月下的相逢是及难得的浪漫之事,日后保不齐还能传为一段佳话。思及此,更迫不及待地上手扯开遮挡的袖子,好一睹让他魂牵梦绕的倾国之容。

        然而面前一身华贵的女子并不是张姮。

        当对方扭扭捏捏地放下宽袖,一张陌生的面孔窜入曲暨的眼睛,而且不但陌生还很平庸,光平庸也就罢了,偏偏她下巴还有颗大黑痣。

        “啊!”曲暨慌忙撤手,可又怕引来旁人及时堵住嘴,脑子里则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不是长河公主?这不对啊,明明那侍监说长河公主会到这里来的,怎么不是她啊?

        曲暨无暇多想,更不屑将感情浪费在旁人身上转身就跑,可挂坠却在这时被拽住,只见那被错认的姑娘含羞带臊道:“公子,你怎么急着跑啊,又没做亏心事你慌张什么?!”

        “你,你!你放开,男女授受不亲,这成何体统!”曲暨被她这鸭嗓刺激得恨不得装上翅膀飞了,然而这姑娘力气大得很,三两下竟将他挂坠拽下,如今又去扯他的腰带:“哎呀,奴家今夜碰见您就是与公子有缘,如此良辰不要辜负才好。”

        “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你身为女子简直不知羞耻,来人啊救命——!”曲暨的腰带松懈,急得他再不管大喊起来,突然姑娘凑近道:“公子,奴家劝你不要喊人来,否则你这衣衫不整的,奴家一个弱女子这可如何说得清啊。奴家是女子还好说,公子怎么办呢?莫非,公子怜惜,想要娶奴家吗?”

        曲暨吓得差点咬着舌头,再不敢乱喊,想上手推开这女子,可又怕闹出动静,到时候陌生男女拉拉扯扯的,他就非娶这其貌不扬的花痴女不可了。

        就在两人相互推搡的时候,忽然背后窜来一人影,将曲暨的裤子直接给扒下来,曲暨大骇,正要回身看个究竟,哪知腰带连带外袍全被那姑娘扯了下来,一个不稳便栽到湖里。

        “救命!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我不会水啊!”涉及性命曲暨再顾不得体面,连连大吼大叫,自然吸引了巡夜的侍监和护卫,待宫灯提来有了亮光,侍卫见一个陌生人在浅水里叫唤,立即吩咐:“半夜无故喧哗好大的胆子,来啊,将他揪上来绑了!”

        宁湖边缘并不深,两个侍卫下水捞人也不过才到膝盖,曲暨也是被丢在岸上才醒过神。见侍卫将自己五花大绑吓得喊道:“放,放肆!我是会试初考的学子,你们胆敢对举人无礼。”

        “举人?”众人看着这个不穿裤子和外衣,一身泥泞的邋遢人,哪个信他的鬼话,堵了他的嘴就押去了侍卫所。而躲在暗处的小勇子和一脸浓妆艳抹的小哲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相互打趣着回了鹿寿堂。

        曲暨的下场张姮没兴趣知道,也无暇顾及,因为她在次日天明忙着招待来鹿寿堂做客的众位命妇。

        明天就要回宫了,这一分开,槿心和赵彬又不知何时再见,既然现在有这个机会困住严琦,那自然要利用的。

        命妇们对这位公主的忽然相邀倒也不反感,毕竟她主动亲和,自是求而不得的。除去一同赴宴,下午也是闲话家常,女子之间倒也轻松。

        只是,严琦并不像以往那样活泼,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张姮是故意绊住。又听她慢悠悠道:“今日冒昧请诸位前来,也是长河私下觉得夫人们老陪着朝臣多少感悟不到这园里的好景色,多感束缚。而且今天本宫也准备了薄礼送给几位,不成心意。”

        夫人们自是高兴,但却不见有人将礼物奉上,只听张姮又道:“难得聚在一处,本宫倒想些法子供大家乐呵一下,要不只是吃吃喝喝也太乏味了。昨夜呢,本宫命人将一些珍珠都藏在鹿寿堂的后花园内,众位夫人小姐可在自行观赏的时侯顺便寻找。小小玩笑,也希望夫人们不要介意。”

        她这个法子新鲜,特别是一些世家小姐更来了兴趣,要知这鹿寿堂毕竟是皇属内院,要不是张姮邀请她们是不能踏足的,今天能一堵风采,何况还有珍珠寻找,自然各个欢欣雀跃。而众位夫人也趁此得到放松机会,于是都陪着女儿们去寻乐。而入园前宫婢又言明每人只得一颗,寻到了还有一匹珍贵的横罗作为嘉奖。这下众人更是欣喜了,要知珍珠已经难得,何况还是质地轻薄凸显身型纤细的罗丝,简直比赴宴还开心。

        张姮看着众人欢声笑语,也是漫步在花田里,眼神则有意无意地的瞥向被妹妹纠缠的严琦。对方一直强颜欢笑,看得她都有些于心不忍。

        这时,一位身着蓝衣的中年妇人来给她请安,张姮认得,正是严琦的母亲黄氏。

        张姮视意她免礼,也知道她来必有难言之隐,就借故口渴邀请她一起回了鹿寿堂,方道:“严夫人为何没陪着小姐呢?”

        “殿下这几天都要小女陪伴,妾身怕她那性子恐唐突了殿下,所以才来私下问安,有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见谅。”黄氏此来确实关系女儿的事,只听她接着说:“殿下的用意妾身明白,私下打听也知琦儿这丫头怕是动了心思,只是那人关乎殿下所以担忧不是没有。可殿下并不与她为难,这是妾身一家的万幸,只现在这件事有些不好,所以不得不来求殿下施恩。”

        “夫人但讲无妨。”

        “是,妾身与庐岭元氏的主母贺兰氏是金兰姐妹,虽然相隔千里,却从未失了这份交情。自从她知道妾身生下长女,就时不时来信说想结个儿女亲事。当时琦儿不过两岁,可妾身想,到底她以后要嫁人,而贺兰夫人个性直爽,从小又与妾身相识,如此觉得她也算终身有靠,所以妾身和老爷多年前就将她的终身大事定下了。”

        严琦和庐岭元氏的公子有婚约?这点张姮当然不知。可既然严琦是早有夫家的人,她依旧对赵彬有了情谊,只怕这严琦是不知内情的,问道:“既是早有婚契这事,夫人可和她提过?”

        黄氏嗟叹一声道:“正因为提过,所以妾身才厚着脸皮来求殿下。琦儿的性子要强,妾身当时又不好说得太过,只希望她日后能想明白。可这孩子现在愈发孤僻,虽然面上不说,可妾身知道她的心性未变。虽然妾身还有女儿,可也不能顶了她,毕竟贺兰夫人这么多年心里早认了这个儿媳,就算他们今年不回朝述职也得派人来迎娶。妾身怕她那刚强的性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将事情闹大,所以眼下实在是没了办法。”

        “那夫人是想”

        黄氏立即跪下道:“妾身也知道这事为难了您,可毕竟您是公主,若能说一句话,妾身再私下劝着断了她这个妄想,或许事情还能转圜。”

        虽然张姮说一句话倒不是难事,可问题是她并不想逼迫严琦,总的来说严琦除了对赵彬动了心思,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何况林婉青那件事,严琦也是仗义出手的,总不能因为这感情的事,就无故被委屈吧,于是亲手搀扶起黄氏说道:“夫人都舍下颜面来求,本宫是不该推却。但话语间也听得出夫人不想逼迫小姐,足可见她平日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如此本宫更不想用自己的权势压迫她就范。就如夫人所言,严小姐性子要强,越是阻她她反而越坚持。”

        黄氏一脸苦楚,张姮只能接着劝:“其实这事夫人是过来人,知道不可强求,只能一切随缘让她自己想开。好在本宫那两个不成器的手下也算是情投意合,她也知道。可她并未让严大人以权势相逼,毕竟那手下身在宫外早没了东宫的挂衔,一介骑尉哪能反抗得了兵部大人,所以严小姐也是识大体的。本宫倒是建议您可以和贺兰夫人先商量商量,日后寻个机会让她和那位元家公子私下多番接触,或许见到定亲之人慢慢她自己想通了,心思也就转过来了。”

        黄氏听她开解,也只能将事情放下,否则强硬太过,适得其反不是没可能。不过张姮通情达理,不用权势相逼,更为她一介妇人着想,心中自是又亲厚了几分,再三相谢。

        张姮见黄氏想开,也就不再多言。待时辰差不多了,众家都寻到了珍珠领到了罗丝,尽兴了,也便散了聚宴。

        傍晚,安歌脸色发白的回来,她因教授不利,被廖曾罚了二十军棍,自此以后她也不在是金陵军人,真正成了张姮麾下的侍卫。这时她也才知道,李珌调安歌入宫是他私做主张,当时也被罚劈了一百斤木柴和全营的马具清洗。

        张姮对此不是不生气,但更多的是气自己不争气,没那份能耐反害了别人。

        园内供茶的茶水间里,宫婢们听说张姮亲自给安歌上药,都充满了羡慕。坦言阖宫上下,没有一位主子能像张姮这样,见槿绵进来取热水变得愈发恭敬,攀谈的话题也无非就是赏赐丰厚,主子宽仁之类的。

        “我今天送茶的时候见到长河殿下了,当真是位出色的人,不但人漂亮性子也温和,特别是对下人,要说这宫里就属东宫长庆殿得到的赏赐最丰厚。还有槿心,她也真是好命,有殿下的重视不说,听说私下跟一个护卫好上了长河殿下也不追究,更照拂她出去幽会,这等荣宠还真叫人羡慕。”

        “那不也就是个侍卫吗,殿下宽宏大量自然睁一眼闭一眼。但要换我得了殿下器重,我可不要区区一个侍卫,最起码得要个五品官的夫婿。”

        “可不是吗,现在宫里的奴才哪个不想巴结一下东宫啊。就算不为了赏赐,多看两眼殿下也感觉能长寿呢。”

        “对了,槿绵你也是长河殿下身边的人,这份福气还真叫人羡慕,往后你要是有了如意郎君,殿下说不定也能像对槿心那样成全你,大好前程可是别人求而不得的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们这些闲话在槿绵听来却成了一种嘲弄,也连带有了别样的心思。

        要说前程,她似乎未得多少。自从跟在张姮身边也是尽心尽力,可反而槿心和那阜氏兄弟成了最得利的人。还有那个安歌,忽然冒出来就一直贴身伺候,冷言冷语的更是目中无人,比千金小姐的脾气还盛也不知那里好,偏偏张姮就中意她。如今东宫其他人都较着劲的争宠示好,可她除了平常的饮食起居,已经许久没被吩咐办事了。这能说明什么,不正说明她在张姮心里已经可有可无了吗?若跟一般的宫婢惯会做个伺候人的活有什么将来。

        就像那宫婢说的,跟一个侍卫有什么好,若是她再不抓稳机会不能得势,将来最好的依靠也不过是跟个侍卫,每天为粗茶淡饭烦忧。

        回鹿寿堂的路上,槿绵看见不远处灯火阑珊,张思戚正在妃嫔的簇拥下饮酒赏月,特别是那姒美人,更是坐在皇帝身旁,看得槿绵眼里止不住地升起羡慕之色。

        若说富贵,那莫过于伴在君王侧,可谁让张思戚已经年迈,纵然槿绵有心,也不愿蹉跎几年然后老死宫门。忽然心头一动想起了宬王,他不还未娶亲吗?虽然那样的身份不可能看得上她,可若是能像姒美人只抱有一时的恩宠,她不也可保享富贵吗?

        再者慎慧怡更处处帮她,她心里明白对方是有心拉拢,只是碍于张姮的警告不敢生有旁的心思。但眼下涉及到自身前途就不容她再瞻前顾后。若她真有婕妤做靠山,那宬王登基为帝后,多少能有一个美人的位份吧,岂不比操持家务更好。

        心中既已打定了主意,发誓一定要抓住机会出人头地,故而对张姮倒也不那么上心——十八九岁的年纪也正是冲劲十足,十头牛也拉不回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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