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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二十九心思


张思戚过后有些贪杯,不过酒席依旧热闹,张啓之见天色晚了就奏鸣退席,张姮看他离去前似乎有话对自己说,可席宴正酣,她暂时脱不开身。

        张思戚看着众人的表现,借口醒酒,让朝臣们继续欣赏歌舞随意,然后就去了侧殿。

        皇帝一走,自然叫人放松,很多人对宴会的气氛有些局促,也悄悄离席。过后,槿绵对她低声说张啓之在松苔桥等他,于是悄然出去。

        松苔桥位于承光殿西宫道以南,隔着一座宫墙,桥下流水穿过,十分宁静。

        但在张啓之来此之前,他的目的地却不是这里,之前他确实想在宫内多待片刻对张姮另有嘱咐。可他看到元裳独自一人神伤,便转了方向欲上去攀谈,不过又另有人捷足先登,正是张昱。

        对于庐岭元氏的兵权,不叫人动心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对张啓之而言极具吸引力,当然也明白若要拉拢庐岭元氏,靠张姮去勾引是不可能的,毕竟他现在在张姮心里可是情深意浓的君子,她能牵制住金陵军足以。至于庐岭元氏,他自有一套手段,除了对他们这些武夫称兄道弟,就是施恩于人,若这都不能让他们顺服也就只能下聘联姻了。

        不过目前张啓之的理智告诉他,他还不能放弃张姮。

        但朋友淡水之交总不过分吧,既然是朋友,又何必计较是男是女,只许她张姮有个手握重兵的蓝颜知己?这如何公平!

        张啓之听清楚张昱是借着招待之名搭讪,可语气略显紧张,不禁耻笑;这张昱虽有对朝臣的城府,可满肚子的之乎者也,对于将门虎女来说根本构不成吸引力。

        在他看来,对付一个女人用得着花心思吗?于是趁机上前“解围”。

        “宬王殿下,不巧您在这儿。”张啓之明知故问,张昱有些吃惊,没想到早已离去的张啓之忽然出现:“宣王?你怎么,本王以为你早就离开了。”

        张啓之笑道:“只怪夜色迷人,驻足欣赏了一会儿,不曾想遇见宬王和元小姐?怎么小姐和殿下这是。”

        张昱顾忌元裳的名声解释道:“本王算是此次宴席的主人,元小姐路途不熟,所以问了几句。”

        元裳虽然面上跋扈,可内心也是个草木愚夫。她不知道张昱这是给自己找台阶,只听他借口掩饰,大声嗔怨道:“这前殿的路我熟悉,宬王故意这么说岂非是心虚,方才你无故与我攀扯,怎么现在说谎?”

        张昱有些尴尬,倒是张啓之心里感叹;这世间的女人怎么都这么愚不可及。尽管夜幕低垂,可张啓之就是忍不住要开怀大笑,然后他一把拽过元裳对张昱道:“宬王殿下假好心,可人家姑娘清白可容不得你欺瞒,左右遇到了在下,那我就先送小姐回去在出宫了。”然后不等对方回话,径自带着元裳离开。

        张昱留着原地,见他们二人走远,嘴角不住浅笑,然后身边一道黑影立即悄声尾随追去。

        张啓之并未注意有人跟踪,他一离开张昱的视线就撒开了元裳,抱歉道:“方才一时情急,冒犯小姐了。”

        元裳低着头,语气有些娇羞:“不,是我要多谢王爷解围,原本我只是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宬王殿下忽然找我聊天,还挡着我的路,所以我”

        张啓之道:“我明白,元家毕竟功高震主又手握大权,何况元小姐又生的如花似玉,叫人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元裳听罢虽然害羞可也只是苦笑:“可我比不上长河公主”

        张啓之更笑:“她有她的好,你有你的美。说实在的,见惯了宫廷人的虚假造作,难得有小姐你这样真性情的女子,倒也是长阳的一处景观啊。”

        元裳被他安慰,偷偷向这英俊的王爷望去,只见他在月色下,脸庞更是吸引人,见他似有察觉望来,又不好意思别过头心跳加速,心里一个劲奇怪:自从遇到他,自己的心就总是被开解,还真是奇怪。

        张啓之见她上钩,却也不急在一时,毕竟他还有个约要赴,不宜在元裳身上耽搁太久:“承光殿就在眼前,小姐自便吧,切莫让元将军和夫人担心。”

        “啊?恩,好,好的。”元裳说完就急冲冲回去了承光殿,之后的事张啓之就不再去理会,折返又去了松苔桥,见张姮早已在那,故意熄声上前。

        张姮出了承光殿就直奔这里,四下无人,但并不觉得张啓之是在骗她,所以只好等待。可越是安静,她就又忍不住想起李珌,只好摇头甩开这种念想,忽然耳边传来迷醉的声音:“月色迷蒙,佳人可在念谁?”

        张姮吓一跳差点往前摔去,张啓之眼疾手快将她拉住,然后抱入怀中歉意道:“抱歉,约你出来吓着你了。”

        张姮感受着熟悉的气息,摇头然后也回抱着他,方才张啓之的戏言,让张姮升起了负罪感,张啓之见她伤感,叹气道:“还是放不下吗?”

        张姮明白他在说谁,可是又不知如何答复,只是看着他。

        张啓之的发丝伴着清风挠过张姮的面容,只听他宽慰道:“就算他放不下,我也不会放手了。所以你和我对他只能是一句抱歉,也要心里有负担,更不要要觉得对不起他。坦诚以对,如此才不辜负你和他的朋友之谊。”

        张姮点头,只道一声但愿吧。张啓之则继续劝道:“金陵郡王是你的朋友,差不多与我同时认识你的,他生出一些男女之情也是常理,只关键在于你自己怎么选择。不过你们之间我是立理解的,但若在与旁的男子一块儿,我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所以你记住不要让我生气。”

        张姮与他的怀抱分开些许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哪知张啓之索性放开她,月色下面容有些清冷,带着伤感道:“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你,特别是远道而来的元家。唉,你说我能不提醒你吗?小傻瓜。”

        张姮感到有些冷,明白张啓之话里的意思。

        皇帝要利用她,让他们分离,于心而言她是绝不愿意的,对着他坚定说道:“我的心早给了你,又怎么会容得下旁人,就算皇上的意图明显,我自己也绝不会就范,请你相信我!”

        张啓之似乎笑了:“皇上的意思我是猜得到的,你放心,我也绝不会让他将你赐婚下去除了我。”然后他就在暗处张开了双臂,张姮又怎会不知他的意思,情不自禁地跑了过去,两人又相拥在一起。

        月色下,石桥上,一对璧人是那么和谐而美妙,可这一切都被郭通看在眼里。

        承光殿上宴席还在继续,张昱坐在席位上听郭通耳语,最后低声笑:他的傻侄女啊,被这样一个口蜜腹剑的小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该说她蠢,还是用情至深呢。看来日后,可有得忙了

        另一边正出宫的张啓之,对于张昱的了如指掌浑然不知,他的心思在车内暴露无遗,只觉得甜言蜜语有时真比杀人利器好用,早知如此何必十年来战战兢兢,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

        没看为了所谓的爱,为了一句空口允诺的妻位,张姮这个处处给人惊喜和力挽狂澜的人,已经对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

        还有元裳,至少现在对他不反感,有这样一条引线,日后再善加利用,何愁不能得到元家的兵权。等谢舷再将账本名册送来,那么他的未来自可清晰光明。

        正当张啓之憧憬未来的时侯,车外忽然传来翟武的声音,低声禀告:“王爷,属下已命人将那些银票放进敬成堂大学士的府邸,并安排好看见贾岦与皇商接触的人证了。”

        张啓之听罢满意地应了一声就闭目养神;自从张姮分析出了皇商与朝廷命官的勾结,他便透露了些线索给周邰,且一步步地牵引让他为自己铺路。如今要保下谢舷,自然对付这个耿直又不听话的周大人要另费心思。

        所以最后万事俱备造成的结果,就是温沨在宬王宴席的三天后忽然来长庆殿相求。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科举考题泄漏讲起,多方查探始终无果,而学子们被耽误的考期太久,皇上不得不下旨限期破案,满长阳哪里都充斥着五方衙门的审查,而陆陆续续的调查结果越来越倾向朝廷内部。就在昨日刚刚下朝,张啓之和周邰忽然觐见说找到了搅得朝廷上下不得安宁的幕后真凶。

        ——现任光鹿院敬成堂的大学士,贾岦。他勾结皇商私自贩卖此次文举的考题,因怕事情追查,所以假借水金寺出售的祈福香囊掩人耳目,按照不同的题目数出售,不过一个月获得了五千两的高额暴利。

        周邰案发后一直派人埋伏在寺里,也终于在今天抓到了匪徒,据实回禀道:“此次多由宣王出力暗中协查,这才引得嫌犯出面,微臣一举拿下严审,他们招认所得的考题,全部出自一叫贾隽的人。而贾隽是朝廷记名的皇商,怎么可能沾染科举之事,要说贿赂倒还好理解,可偏偏他是贩卖考题。微臣于是又派人细查,发现贾隽手下有个得力的副手总是出入大学士贾岦的府邸,而且每次都带着个木盒,据目击人揭发,今又见有人拿着木盒鬼鬼祟祟往学士府邸去,微臣便想派人捉拿,可宣王劝微臣此事可大可小,便先派了府内的侍卫捉拿,然后一切再由皇上定夺。”

        张思戚先看向张啓之,眼神复杂,然后叫万顺将殿外羁押的人犯带上详问,三人被押上来各个鼻青脸肿,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张啓之道:“抓捕之时他们负隅顽抗,臣害怕他们引人来,所以才叫侍卫下了重手。”

        张思戚对此也不再追究,忙叫人据实招供,果然他们承认是贾岦借着职务的便利,将光鹿院今年定好的考题陆陆续续带出,然后让自己的亲戚贾隽想办法带价贩卖,已经快一个月,要不是此前一个考生在考场败露不轨,这件事只怕就蒙混过去了。

        张思戚听后艴然不悦,心道这贾岦实在是胆大妄为,他身为光鹿院的学士竟敢做出这等以权谋私的事,于是立即叫刑部将他和那个贾隽捉拿候审。

        随后大批刑部备兵和衙役突降贾府,鲁唯昌更在其家中搜出几个塞满银票的木盒,那里有着各个州府签发的银票,事情算是证据确凿,于是雷厉风行下,皇上将贾家一举降罪。

        贾岦对此当然大呼冤枉,可他说不清这些银票的来路,刑部不得不用刑审问。他年事已高,可受刑后仍是不认,倒是贾隽吃不住刑,无奈在供纸上画了押。

        张思戚看过口供就定了处置,次日先在朝上数落光鹿院等人严查不待,取消监审资格转交吏部。然后言明贾岦以权谋私,着令罢免官职,待抄家后流放,家人也全部贬为奴籍。

        温沨对此大感意外,因为贾岦和温沨的父亲温正祺是故交,算是他的老师,他的为人温沨自然清楚,如今被扣上这样的罪名,当然在朝上喊冤为其辩驳。可证据确凿,五方衙门的周邰也是刚正不阿的人,断不可能栽赃,所以皇上也不听温沨和其他贾岦的同僚聒噪就这样定了罪。温沨苦谏无果,这才不得不来求张姮。

        但这件事涉及国政,张姮就是有心相帮,皇帝也不会准许有人撼动他的权威。再者查出案犯的人是张啓之和周邰,铁证如山,这事又或多或少有自己提出的线索指引,如今牵扯出光鹿院的学士,她也爱莫能助。

        特别是之前通过竞陶的胡作非为,张思戚会信那些老臣有不轨也是常理。

        可温沨不能坐视不管,哀求道:“我知道这件事很难,可贾夫子是我的老师,我作为学生不能看着他不管,眼下就当我求你,求你帮我劝皇上暂缓几日。”

        张姮为难道:“可这件事的证据是明摆着的,就算皇上肯听我的话,他也只会暂缓刑期,你又去哪里找证据翻案呢?”

        温沨也知道这么做是无济于事的,这一切也好像都是真的,可他就是不信。

        贾岦从他幼年时就时常警示他君子不可贪靡,他本人更是清廉质朴,怎么可能会是贪财的人,他最后几乎给张姮跪下求道:“我相信我的老师不会是那种人,他就是贪也不可能今年才想起这种事。他年事已高,再有一年就要致仕养老了,他犯得着在这个时候晚节不保吗?你想想这一切不觉得可疑。何况刑部的刑罚甚重,他在重刑之下难保不会乱招供,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张姮听罢也确实觉得可疑,若要说贾岦是惯犯,怎么会在这个当口叫人抓住把柄,思来想去,便决定帮温沨这个忙。可是去见张思戚的路上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更不知该怎么将这个话题牵引出来,颇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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