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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三十五舞处


阜安在进宫就将近五月,这次他回来带了不少讯息。

        林景丠这段日子以证人的身份出入五方衙门频繁,已经摸清了证物间的位置,他晚上和赵彬配合潜进,接洽人却是谷师爷。

        原本他是和周邰一样是不允许这种行为的,可贾岦的案子存在颇多疑点他也是好奇心。答应他们看证物但不允许带走,所以林景丠将样子记住后迅速画了一张图让阜安转交。

        那副图极尽详细,不但有大小,还有材质标注,好像生怕张姮看不到实物。

        张姮看着那木盒造型古朴很是普通,既然林景丠标注是整七寸,那么确定就是皇商的专属木盒,而大有文章的是,林景丠在纸上还言明,这盒子夹层的花纹很是均匀,事后找人询问,发现此木盒多半是血木,也称作胭脂木。在长阳,一般民家木匠都不认得,用这种特殊木料做盒子的,自然就是经营木材石材的范佳了,他的黑钱庄也就是他不择手段敛财的目的。

        阜安想了想道:“可现在虽然知道范佳有嫌疑,也不能洗脱学士的冤屈。”

        张姮摇头:“想洗刷他的嫌疑并不容易,最起码要找到那个将银票塞到学士府的人,只是这其中很多细节现在怕都寻不到了,此前皇上盛怒之下将当日水金寺售卖考题的人处斩,也等于没了人证不过万公公说当日周大人来禀报,这里有一个贾隽的得力助手,听说是经常接触贾学士并递交贪银的,这个人现在在哪儿?”

        “助手?殿下说的助手是?”

        “就是贾隽在经营商铺的得力助手啊。周大人当日不说过有人看见他跟学士府接触吗?”

        “贾隽没有助手啊。他经营的绸缎商铺中,只有两个上年纪的管账先生算是他信任的。可他这个人经过奴才调查后都说他将钱财看管的很重,银钱这种事都是他自己亲自保管,就算是妻儿要用钱他也小心谨慎询问个半晌,一大家子每个月的花销都不到七两银子。”

        那这贾隽就是个守财奴了!既然他没有信任的人,就谈不上将自己的钱送给贾岦了。

        但周邰不是说有人看见他的助手出入学士府,更被宣王带人当场捉拿吗?既然与事实不符,那周邰为什么这么说?他们有仇吗?而且又是谁看到有人送钱过去然后通风报信的?这一点周邰也未说过吧?

        张姮察觉事情有些严重,直在屋内来回踱步,一时拿不准主意。

        周邰自从上任以来一直表现的刚正不阿不畏强权,若他和贾岦贾隽无仇,那他就一定是被人误导,可那会是谁?

        张姮心头忽然泛起酸楚,因为张啓之的身影又突然出现。

        原因是他一直在暗中追查贩卖考题的人,当初自己怀疑皇商怀疑内史谢舷,这一点她确实说过,可最后却成了光鹿院学士的以权谋私,难道会是他查错了?那日温沨求她开口,她心里杂乱无章,也是中途被张啓之拦下一切才成了定局。如今一些事后感到疑惑的问题一点点被扒出,倒觉得当初张啓之的行为确实存在偏移。

        他说怕自己受温沨的教唆,怕被他的情绪沾染,现在想想,也可以说是他担心自己立下的功劳被阻碍也行得通啊。

        张姮着皱眉,内心并不想对张啓之予以否定,只当他是急功冒进,为了跻身朝堂结论下得太早,对阜安道:“你私下还是去找周大人将我的疑虑告诉他吧,具体怎么回事或许是一时的蒙蔽,如果真的出错,只能亡羊补牢。”

        阜安立即应声刚要出去,忽然张姮阻止道:“等一下,这件事,这件事不要说了。”

        阜安奇怪道:“殿下这是何意?!”

        张姮心里有些不安,忽然有了个阴暗的想法;这件事,是身为主审的周邰亲自缉拿的证据和人犯,如果告诉他这一系列的疑问,那他会怎么选?她不是不信任周邰的秉性,只是人多嘴杂,又何况关乎张啓之,她必须要谨慎。对阜安低声道:“方才我怀疑的事,不要告诉五方衙门的人了,你只找那个事发当日的衙役,问他们当日具体的抓捕细节。另外那些人犯虽然被处置了,也务必弄一张他们的画像来。还有那天发生的更夫命案,他的伤口具体是什么样的也务必打探清楚。另外还有,贾学士这件事可能真的是冤枉,方才我怀疑的这些还需要二公子帮忙,让他请大公子在朝上重提此事,特别是木盒和那个看到所谓贾隽助手的疑点,能多详细就说多详细。”

        阜安见事态严峻,当然不敢耽搁,只他这一次出门差点和槿绵撞了个满怀,为怕惹人怀疑,阜安也没想槿绵忽然出现的奇怪,倒是对方看了张姮又在对一张图纸看而好奇,试探道:“殿下这几天和阜安那奴才在忙什么?老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殿下这又在看什么呢?”

        张姮转移话题:“不过是商铺的事,阜平忙不过来,我就叫阜安办点杂事。”说完她又将木盒图纸塞进了袖口,槿绵又是一阵怀疑

        林景臣的动作很快,林景丠给了他这个消息后他第二天就在朝上旧事重提。加上张昱的提示,张思戚对此开始有了新的认知,只是事情已下了定论他不想再朝令夕改。

        张啓之并没受此事无多大影响,他依旧处变不惊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只不过暗地里借着谢舷送来的名册开始筹划那些朝臣官员哪个可用哪个可在必要的时候弃掉,慢慢开始布局。可张昱的网织得比他广,更是年久日深,所以一有风吹草动他也察觉到了异样。几番较量下来,虽未让那些官吏有所妄动,可自己得逞的也少。

        随着张啓之的稳扎稳打,朝廷暗地里的波涛汹涌是愈演愈烈。张昱见势,猜想那些帮衬宣王的官员一定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手中,否则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不受重视的亲王靠拢,忙让郭通加派人手私下调查。

        前朝的争斗张姮顾及不到,不过阜安的消息却频频掌握,这一次她是从外事公公豆连口中得知的,连带还有几张肖像图,笔锋细腻,惟妙惟肖,还是出自林景丠之手。

        豆连说,那三个当日被抓的人犯,经过衙役的描述都是长阳本地人,面貌并无特别,在衙门也没有案底,所以具体是不是贾家人,随着皇上一声斩落刑台也无人问津了。不过既是本地人张姮还是决定让阜安拿着画卷去找人辨识,这事耗时费力暂且不论,最为棘手的还是更夫的命案,虽然林景丠也画出了详细的伤口作出了描述,可终究不是实物,安歌除了肯定能造成这般致命死口的人是有功底的杀手绝非一般江湖草莽,也推测不出其他。对此张姮倒是想让安歌去五方衙门看看尸体,可进入衙门又谈何容易呢?难不成入夜潜进去?

        正想着,槿心这时带人来禀告:“殿下,黄夫人和贺兰夫人给您递帖子来了。”

        张姮一见她们就知道严琦的事已成,果不其然,元严两家经过商量,准备于这月的十二日让元浺和严琦成亲。虽然仓促,可一旦过了五月,就只能等到十月才有婚假尚吉的日子,可那月又怕冲撞了张姮的生辰,所以这亲事尽早最好。今日来送帖子,也是想请张姮这位大媒屈尊光临。

        张姮当然应允,不过庐岭元氏和兵部结亲这件事让张思戚很意外,也是出于帝王的通病让他很反感这桩权权相联的婚事,特别是两位命妇只诚邀长河而忽略宬王更是不满。不过事已至此他后悔也晚了,最后以施恩为名在大喜当日强塞了张昱去道贺,暗指拉拢。

        当然如此的盛宴也少不了张啓之,只是元严两家与他并不相熟,可以说这一天他是不请自来的。

        不过来者皆是客,大喜之日也没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严琦今日格外美丽,一身红装霞衣朱瑛冠,遮扇更是张姮提前送来的红丝织扇,垂珠的七彩宝石,衬得人更加娇艳欲滴。让元浺从接了喜轿就一直盯着她,几乎看得痴了。无奈一帮兄弟拉着他敬酒喝酒,只能按捺内心的冲劲对来客点头哈腰。

        张昱宣读完敬贺的旨意就安静坐在一旁,表现得谦谦恭敬。可张啓之一进门就先是对元枞等长辈见礼,又送上自己的恭贺礼物与他们攀谈,表现得分外亲和,加上他今日一身黛蓝色的锦袍,相比张昱那略显苍黄的面容自是凸显得玉树临风。让很多丫鬟小姐频频投去倾慕之色,而年轻公子比起高高在上的宬王,更喜欢和他亲近交流。

        而坐在席间的朝臣们见宣王如此大放异彩,也都不免开始拿这对年纪相当也同为亲王位的人私下比拟,张昱对此嗤之以鼻,知道这就是他的目的。

        张姮来的最晚,席位几乎坐满,场面热闹至极。不过没人忽略她的身份,全都起身恭迎。张昱笑着道:“长河与严小姐交好,怎么她这大喜之日来的这么晚了。”

        张姮解释:“临出门时耽搁了一下,请元将军和严大人不要介意。而且今日是难得的大喜之日,喜礼自然也要精心筹备。”

        然后她让身后的安歌捧上一个朱红色的宝盒,里面是一对粉玉嵌猫眼宝石的鸳鸯,栩栩如生甚是精美,又有红线缠绕,自是寓意极好的礼物。除此之外还有香炉、盛满首饰的梳妆盒、玉镜、美酒、绫罗绸缎不少。元严两家赶紧接过又是一番谢恩,而且张姮是促成今日之喜的媒人,贺兰夫人和黄夫人更是请张姮坐到了主席位,甚至比萧晴的位子都近。

        张姮坐定,元家的长孙元埌便上来敬酒,不好意思道:“属下元埌敬公主一杯酒,还有我爹跟我说之前那场比试是我输了,所以这杯酒也当是赔罪。”

        他这话说得很谦卑,旁人看着不明就里,但张姮却心知肚明,也举起酒杯道:“长河还得谢小公子相让。”

        贺兰氏听萧晴提过元埌与公主的比试,没想到这柔弱的姑娘竟有如此精湛的箭术,当真是刮目相看,和老爷相视一笑,似乎对这未来能做儿媳的人更加满意。

        这番祥和的景象,让元裳除了感到刺目,悲凉,最后只剩下绝望。

        今日元浺大喜,元翦原本就活泼的性子应该更加热烈,可偏偏长河公主进府后,就显得格外老实,被人打趣也不生气,这还能说明什么?此时一滴泪滑过粉嫩的胭脂,元裳在没人注意下悄然离去;现在全府上下也没什么人注意她了。

        不过张啓之是例外,只是海誓山盟的女子就在对面,他不想再让张昱抓住把柄。

        倒是严琦这个新娘子从喜房内被搀扶出;她听喜娘说张姮到了特来拜谢的。一时间严琦的妹妹和世家小姐们纷纷上去围拢好不热闹,张姮扶着她的手更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既已是夫妻,以后就是彼此的依靠,本宫在这里祝你和夫婿白头偕老,永享琴瑟。”

        然后又执起酒杯恭贺两位新人,场面一时好不热闹。

        安歌跟着张姮,不过眼睛却一直盯着张啓之旁边的翟武。其实第一次见到这人她就感觉此人不简单,而对温沨的杀意也绝不是假的。近距离接触更发现此人不但是个高手,他左手骨骼凸显也说明他是惯用左手的人。

        基于此,她对于张啓之挑选这类似隐杀士的人随护更加的不解和忌惮。

        元桵这时候不知怎地挡住她视线,端着一杯酒道:“骑场之内的较量未分上下,我也听说公主的箭术是你教授,不知姑娘可有兴趣再比试一场。”

        安歌好似没听见,转头就跟着张姮回了席位,跪坐在她身边,气质冷傲。

        元桵难得来了兴趣,见她方才紧盯着亲王的护卫,也自然察觉到翟武这个人不一般。或许同是军营出身的惺惺相惜,元桵寻到机会低声对安歌道:“这个人,是个杀手。而且不是出自江湖的刺客组织。”

        安歌没想到这三公子会管闲事,依旧不答,又听元桵道:“盯着他不放?你跟他有仇?”

        安歌这时好像下命令般:“你去试试他。”

        元桵平生第一次对军令以外的事上心,安歌说完他先是一愣,然后抄起身边的一杯酒就朝着翟武扔去,同是武人的直觉让翟武立即将酒杯抓在手里,随即元桵抓起随身的佩剑就朝着翟武而去,

        更好似醉酒般大喊:“我为众位舞剑一曲罢。”

        宾客都以为元桵是喝多了,不过看他的舞剑架势很有神韵,都忍不住欣赏。

        唯有翟武清楚这个三公子是在试探他,忽远忽近的出招收式全针对而至,他怕暴露身手只能让自己尽量闪避。可他身法诡异,剑式好似有一股力量牵引,他迫于无奈扬起酒杯抵挡自身各种罩门的地方——元桵这是在告诉安歌对方的要害,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等全部演示完,他又将身边一个亲兵的宝剑抽出扔给翟武,气势一下就变了,朝着翟武就猛攻过去。张啓之有些惊讶,想开口阻止,却听张昱道:“双人舞剑,倒也别有趣味。”

        众宾客点头附和,张啓之无可奈何,只能看着翟武和元桵斗在一处。

        安歌也清楚地看见这个翟武确实是左手剑客,虽然他每招每式都在防御,可身法十分敏捷。

        另一边元枞见势有点不对头,深怕这三儿闯出什么祸,忙让元稔阻止,也就在这时元桵反手将一个酒樽丢去,翟武来不及躲闪,立即左手飞速将酒樽斩断,而且是横切两半儿。

        这时众人都对这比试的精彩鼓掌,元家赶紧上来打圆场,翟武双手此时奉上宝剑道:“三公子,多得罪了。”

        可对方却打了一个酒嗝,好似还未醒酒扭头就走。

        元枞见状歉意的对张啓之道:“宣王勿怪,我这三儿就是个人来疯,多有冒犯了。”

        张啓之只得客气几句作罢。

        喜宴再无插曲,闹了一天,也终于落下帷幕,只是元氏的酒过于沉醉,见张姮有些微醉,贺兰氏想挽留她降贵一宿,可她却谢绝了好意,面色微红地在搀扶下踏上马车,只不过走之前对张昱说她今夜有些醉暂时不回宫了,先在宫外的府邸滞留一晚明日再回了。

        元翦担心她的安危非要护送,一向冷淡的元桵竟也要跟去,这让本以为张姮是借故约见的张啓之感到一丝郁闷,再看她对此并未反对,只能愤恨地看着车队离去。

        不过他的想法错了,今夜张姮借口在宫外别有目的;她需要安歌夜探五方衙门。

        整顿一番后,安歌按照林景丠托送来的衙门内部地图,很快就寻到了安乐堂。

        夜晚寂静无声,她一人置身于此地说不出的恐怖,好在最近的凶杀案只有那更夫一人,见到尸体后便立即撩开查看这具□□的尸体。那是仵作为了方便验尸才褪了他的衣衫,如今周身早已青灰,说不出的恐惧,可面对这骇人的场面安歌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胆子当真非常人可比。

        她掏出一个特质火捻,那源头处有半圈米浆布,让黑夜下的光晕缩小,这是张姮为了今夜行动特意改良的,目的是怕火光叫人察觉。

        一番检查之后,安歌根据自己的经验推断林景丠描述的不假,更夫除了那脖子处的细微伤痕,浑身也只有倒地时的碰伤。而此痕的宽窄是一种韧度极锋利的武器造成,左深右浅,正符合今天翟武那个左手剑客的手法,而且那被斩断的酒樽安歌也看过,其力道之狠准,绝错不了。

        可这个结果,张姮会接受吗?她现在和张啓之的关系,会接受他身边侍卫滥杀无辜吗?

        来不及多想,安乐堂外此时传来声响,安歌立即熄火捻盖上尸布,迅速离开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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