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马球赛
第三十七章
小七身份尊贵，又是皇帝幼子，自幼娇宠长大，除了原熠雪几乎没人能降住他，在学院这么久，他也不曾真的用心参学过。
李若堤有句话说得对，小七想学原熠雪，却偏偏只学了个表面，从未学到原熠雪一丝半点的品性与魄力。
“你不信任队友，不信任自己，只盲信我。可我不是神人，我也会受伤会失误，打马球不是缺谁不可的，最重要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团队的配合。”
原熠雪的神色和嗓音都淡淡，没有训斥或者责怪小七的意思，仿佛只是平淡地叙述事实。
他突然偏头，朝门口的司元瑛看了一眼，“你只是不肯向平民低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发现她的到来，然而也只是轻飘飘的一瞥，很快挪开了目光。
原熠雪站起身按了按小七的肩膀，“然而你的同窗们并不需要谁向他们低头，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平视，那时你会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傲的。”
小七低着头，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角。
然后闷闷说了句：“我知道了，我去训练。”
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理解了原熠雪话里的深意。
小七冲出书房的门，正好和门前的司元瑛对上视线。
他通红的眼眶里目光冰冷，司元瑛打了个寒噤，以为他又要出言刺她了，没想到小七只是看了她一眼，擦着她的肩膀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司元瑛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再次回头时书房里的人已经散了。
队员们鱼贯而出，从她身边走过，夫子也离开了，只有原熠雪还立在原地，拿起书桌上马球队的名单在看。
司元瑛本能地想悄悄溜走。
李若堤却抓住了司元瑛问：“不进去和他说句话吗？”
这时原熠雪突然抬头，与司元瑛慌张的目光对上。
他的视线很从容而平静，让司元瑛有些无地自容。
于是她只好低着头朝他走过去，在离他半米的地方站定。
背后的李若堤轻轻关上了房门。
原熠雪垂眸看她，把手上的名单轻轻放回了桌上。
“那个……”司元瑛抢先开口，“你伤还好吗？”
“恢复得不错，不过打马球还是不行”。
他坦诚地说，“我并没有打算强撑着去比赛。”
事实上作为伤员强行上场，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英雄主义的自我感动，不仅是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甚至可能影响队伍的成绩。
原熠雪向来清醒，自然知道最妥当的选择是什么。
就像他说的，打马球并不是非谁不可，重要的是整个团队。
不过他向来懒得费口舌多解释，给小七也只是直接传达了自己的决定。
此刻他却耐心地解释给司元瑛听，不想让她误会。
司元瑛连连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这样做是对的。”
想了想，又补了句，“小七那边，我和李若堤会和他解释清楚的，你别伤心……”
被最亲的弟弟误解，心里肯定不好过吧。
原熠雪却突然笑了。
司元瑛疑惑地抬眸。
笑什么？
他略微俯身，伸手轻轻捏住了司元瑛的手腕，然后一根一根掰开她虚虚攥住的手指，带着薄茧的手滑过她的皮肤，痒痒的。
他将她的十指展开，露出掌心的一颗脏脏的马球，把白嫩的手心染成黑色。
将她手中的马球拿走，放到桌上，他取出了袖中的锦帕，一点点帮司元瑛擦拭手上的脏污。
从掌心到指缝，从指根到指尖。
精细地像是在对待什么宝贝。
窗外的光打进来，原熠雪的身影逆着光，发丝如同染上了金粉。
司元瑛愣愣地定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那条雪白的锦帕变黑了，但是角落绣的小小的“司”字依旧清晰。
原熠雪放下了她的手，把锦帕重新收回袖中。
“司元瑛，你这几天过得好吗？”
“呃？”
怎么突然问这个？
司元瑛一时没回答出来，原熠雪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又耐心地问了遍，“最近过得好吗？”
她呆呆地点头，“好啊，挺好的……”
看来他不在，她也过得挺好的。
原熠雪敛下眉睫，眼中的情绪看不清，“那就好。”
他拿起桌上那张纸递给司元瑛，拍了拍她的头顶，“拿去给李若堤吧，最近我可能不回书院了。”
司元瑛想问他为什么，但是又问不出口。
于是点点头，拿着名单往外走。
原熠雪却停留在原地，没有要一起走的意思。
司元瑛能感觉他一直看着自己，却始终没有动作。
她走出房门，背上那道灼热的目光消失，她低头去看手上的名单。
上面已经没有了原熠雪的名字。
因为原熠雪的退赛，小七也没有了和司元瑛打赌的兴致，或许此刻整个马球赛对他而言都毫无意义。
于是这场剑拔弩张的赌约竟然就这样不了了之。
小七训练时再看到司元瑛，也只是冷冷淡淡瞥一眼，没有再找过她的麻烦。
马球赛之前，原熠雪还真的再也没回过书院。
原熠雪绝对不是那种会乖乖在家里躺个十天半个月养伤的人，司元瑛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每次问李若堤，他也只是打哈哈过去。
时间长了，司元瑛也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了。
他们的世界不是只有读书，书院只是他们广阔世界的一角。
原熠雪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和司元瑛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立秋当天，长安所有书院的学子云集郊外的皇家猎场。
皇帝和皇后坐在高台之上，世家贵族的观众们分坐在观众席间。
司元瑛是这次马球赛上唯一参赛的女学生。
她穿着湖蓝色的窄袖骑装，脚蹬长靴，满头秀发编成小辫，看起来颇有几分英姿飒爽。
入场的时候，司元瑛的出现惹来了全场的议论，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地讨论这个女球员。
高台之上有纨绔轻浮地朝司元瑛吹口哨，她侧头瞪了对方一眼，纨绔却毫不收敛，甚至饶有趣味地朝她笑了下。
司元瑛身后，李若堤抬手就将手中的折扇甩到了那纨绔的脸上，笑眯眯地走近了点：“再看一眼就将你的眼睛剜下来。”
那纨绔自然是认得李若堤的，心里一惊，心想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司元瑛偏头跟李若堤道谢。
李若堤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意未达眼底，“并非我好心管你的闲事，是有人托我照顾好你。”
司元瑛知道他说的是原熠雪。
默了一瞬，开口问他：“他今日回来吗？”
李若堤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想看清她说这话的意味。
“你想见到他吗？”
司元瑛顿了顿，笑道，“小五爷来了，小七会更有动力吧。”
李若堤闻言轻哼一声，“司姑娘倒是真的狠心。”
司元瑛知道他是在为原熠雪不平，干脆不再说话。
各个书院的球队两两对阵。
司元瑛对上其他书院的马球队时，才意识到文渊书院的马球队有多强悍，根本不像小七说的那般。
虽然失去了原熠雪实力有所衰减，但是对阵其他书院的队伍还是绰绰有余。
甚至于司元瑛仅仅是手持缰绳保持了队形，跟着跑马，还没反应过来，李若堤就带着小七几人赢得了比赛。
这次真正的看点还是文渊书院和南嘉书院的对阵。
场上的观众多半也是为这场比赛而来。
李若堤打头领着文渊书院的球队上场，而那边季舒泓带领着南嘉书院的学生打马而来。
季舒泓一眼就看到队列中的司元瑛了，执着缰绳微微一动，靠近了点，温声对司元瑛笑道，“司姑娘，好久不见。”
司元瑛回以一笑，“季少主安好。”
“司姑娘在场上多注意安全。”
“多谢季少主关心。”
李若堤见季舒泓一入场，注意力就一直在司元瑛身上，视线不由地在他们俩之间打转，若有所思地勾了下唇。
球赛开始之前，观众席间已经响起了热烈的呐喊声和唿哨声，场边阵阵击鼓奏乐之声，场上热闹非常。
上一场比赛结束后，马奴将踏燕牵下去喂水，比赛开始前又将马牵回场上。
司元瑛的骑装已经被汗浸透，幸好每个人都带了备用的衣裳。她下场换上一件鹅黄色骑装，再次回到场上时，马奴将马牵到她面前。
接过缰绳，她立刻敏锐地发觉这马不是踏燕。
踏燕是原熠雪专门赠与司元瑛的宝马，经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性情尤为温顺灵性。
眼前这匹马虽然也是白马，但是通体雪白，马蹄上却没有踏燕标志性的黑色斑纹。踏燕之所以叫踏燕，就是因为蹄上黑纹犹如马踏飞燕。
有人换了她的马。
司元瑛看向那个马奴，“这不是我的马，我的马呢？”
马奴是个年纪尚小的男孩子，身板极为瘦弱，此刻在司元瑛的质问下畏畏缩缩地低着头，“司姑娘的马突然倒地不起，怕是中暑了，小人在马厩为姑娘挑选了一匹备用马。”
司元瑛正想细问一番，那边小七已经在马上等得不耐烦，扬声朝司元瑛道，“司元瑛，你在做什么？比赛马上开始了，还不快上马过来！”
司元瑛回头，发现其他队员早已上马，列好队在等她。
场前的奏乐仪式已经开始，音乐停止时比赛即为开始。
没时间再细问了。
司元瑛直觉有蹊跷，但眼下她别无选择，只好硬着头皮上了马。
她驾着马往马场去，途中回头想看看那马奴的模样，将他记下，比赛结束再盘问他。
但那矮小的马奴始终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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