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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蝃蝀08


过了一会儿,大门被打开了,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颇不耐烦的探出头来。

        这个中年男子衣着朴素,面貌粗野,一对凶光毕露的三角眼上下逡巡着不住打量甘柘棠、夏任簌两个人,嘲讽地哂笑道:“警方顾问?就你们?”

        黄巧妹低声嗫嚅:“我也觉得不太像,但他们非要来找您,我也没办法……”

        中年男子并不搭理她,仍怀疑地紧盯着甘、夏二人。

        “我确实是警方顾问,主要负责从案发当地民俗传统入手,为警方提供与破案有关的建议。”夏任簌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盖着公安局红章的文件,上面写明了夏任簌的身份,并请案发地群众主动配合他的工作。“这位甘小姐是我的助理。”

        中年男子劈手夺过那张文件,眯着三角眼端详了半天,这才不情不愿的还回文件,让两人进了大门。黄巧妹也跟着他们进了院子。那中年男子斜了她一眼,倒并没有作声。

        这间大院一看就颇有年岁了,夏任簌能看出这是清中期典型的北方民居样式,应该是乾隆年间黄氏先祖刚到这里时建的宅院。这么多年过去,宅院的格局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有主屋门口增加了一个写着“槐岛村村委会”的牌子。

        中年男子引着他们进了主屋,屋中还是老式格局,中年男子自己坐在上首,夏任簌和甘柘棠在下首摆放的太师椅上落座。黄巧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没敢坐下,她冲中年男子露出一个讨好似的讪笑:“砚叔,我看叔母这会儿没在,我去厨房给客人倒点茶水吧。”

        中年男子板着脸,仍不理她。黄巧妹见状,自顾自的下去了。

        黄巧妹离开之后,中年男子对两个客人自我介绍道:“我叫黄砚,是槐岛村的村长。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赶紧问吧。”

        “黄村长,你好。”面对这样把不耐烦写在脸上的谈话对象,夏任簌仍然带着一贯的微笑,慢条斯理道:“其实案子基本已经结了,我们就是来问点与案情有关的细节,权当收尾。您不用多想。”

        中年男子——村长黄砚点了支烟,示意夏任簌说下去。

        “黄村长,槐岛村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村落,这里有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民间信仰呢?”

        “没有。”黄砚矢口否认。

        “哦?”夏任簌似笑非笑,“不过贵村的丧葬方式却很特殊啊。”

        黄砚掀起眼皮,轻飘飘地扫了夏任簌一眼,只是吸烟。

        “槐岛村常住村民一百二十余人,全部姓黄。而最近壶山森林案中抓获的59个嫌疑人中,只有12人是黄姓。关于余下那47个外乡人的来路,黄村长听到过什么风声吗?”

        “哼。”黄砚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鼻音。

        这时,黄巧妹端着茶盘走进主屋,她迟疑地看了看气氛冷淡凝滞的三人,沉默着给每个人上了一杯热茶。

        甘柘棠接过热茶,却不愿入口,正当她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的时候。两声惊呼突然响起,甘柘棠抬起头,却见黄砚怒气冲冲地将手中的茶盏掷过来。甘柘棠惊呼之余,条件反射的向后躲闪。谁料她坐的古董椅子承受不住她猛然躲闪的巨大外力,连带着甘柘棠一起仰倒在地。

        “啪”的一声脆响,茶盏在甘柘棠椅子正前方落地,摔了个稀碎,琥珀色的茶汤流了一地。甘柘棠尚自倒在地上的时候,又看到黄砚气势汹汹地向她走过来,好像还要上前做什么,却在茶杯摔碎的地方被夏任簌挡住了。接着,夏任簌愤然与黄砚争执了几句,黄砚嘴里不干不净地粗声大骂着什么:“外乡的臭娘们儿,贼眉鼠眼的发什么媸相!”、“害人精”之类的话,间或夹杂这几声乡野粗话。夏任簌似乎是被激怒了,声气也越来越高,接着几声闷响,两个男性竟然在大堂正中推搡了起来。

        甘柘棠被摔得头嗡嗡响,半晌动不了身。她勉励轻微活动着生疼的肢体的时候,黄巧妹赶上前来,拉起架来。她低声下气的劝黄砚别打了,张开手试图架住黄砚暴怒下的拳风。甘柘棠躺在地上,视角比较低,刚好能注意到三个人的腿部细节:脚踏高档户外鞋的细长条是夏任簌,另一个穿浅棕色条绒裤的是黄砚,而黄巧妹——

        甘柘棠瞪大了眼睛。

        黄巧妹的双腿粗短,小腿的比目鱼肌突起,这样的腿型太熟悉了。甘柘棠奋力坐起来,盯着黄巧妹的鞋子细细的看。然后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向了黄巧妹。

        她穿着一双,眼熟的白色旅游鞋。

        黄巧妹就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午槐岛招待所房间里,跟着后来变成怪物的小男孩进来的那个成年人。

        甘柘棠呆滞了片刻,然后迅速将神色收敛起来。她装作疼得受不了的样子,娇声娇气地嚷了起来:“夏哥,我好疼啊,我要去医院!”

        黄巧妹好不容易拉住了黄砚,夏任簌才得以脱身,他白皙的脸孔气得一片晕红,眼镜也被打歪了,愤愤然瞪了黄砚一眼,转身扶起甘柘棠,两个人在黄砚不绝于耳的骂声中走出了村委会大院。

        “没事吧?”出了院门,夏任簌低声问。

        甘柘棠默然摇了摇头。

        两个人慢慢走回了suv。上了车之后,夏任簌二话不说,燃起油门开回了他们吃牛肉粉的休息站。

        半小时后,灰色suv在休息站的监控摄像头正下方停好。夏任簌这才问道:“刚才怎么了?”

        “那个黄巧妹,她就是——”甘柘棠说到这里,才想起来自己在槐岛村招待所“死过一次”经历还没跟夏任簌说过,她陡然沉默下来。

        夏任簌默默的看着她。他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澄澈温润,让人想起森林里饮水的鹿。

        甘柘棠考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她盯着夏任簌的眼睛,哑着嗓子道:“我知道这很离奇,但农历七月十五的中午,我见过黄巧妹,就在我们被关押的槐岛村招待所里,她当时跟着另一个人,一个小男孩。但是那个小男孩……”甘柘棠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那个小男孩,就在我面前,变成了一个——一个我没办法描述的怪物。我不太确定,但我感觉我被它杀死了。那时黄巧妹就在旁边看着!”积压在心中的委屈和恐惧决堤一样奔泻而出,她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哭喊了起来。

        夏任簌沉默的陪伴着她。

        可能对于一个情绪崩溃的人来说,陪伴和倾听真的比劝解更有效。甘柘棠发泄了一会儿,渐渐自己收敛好了泪水和情绪。余光里,甘柘棠看到夏任簌温柔的目光仍然萦绕在自己身上,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说不出的开心。

        夏任簌看她哭得差不多了,将车载储物箱里的湿巾和保温杯递给她。传递物品时他温玉一样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这一丝稍纵即逝但确实存在的温度彻底将甘柘棠从糟糕情绪的泥潭里拉了出来。

        “黄巧妹的确有问题。她表现的唯唯诺诺,却主动留在黄砚的家里。如果她真的那么害怕黄砚,不是应该避之不及吗?黄砚的表现就更奇怪了。”夏任簌一边说,一边从储物箱里掏出一个保湿喷雾递给甘柘棠:“擦完脸多喷一点,不然脸会疼的。”

        甘柘棠接过喷雾,哑哑的说:“我也觉得他们两个有点问题。那个黄砚,他的神色间分明在暗示我们,这些问题的答案他都知道,可是他却不能、或者不愿说。咱们又没拿着搜查令,他要是真不愿意搭理咱们,直接不开门就得了呗!后来他假装要打我的时候,嘴里说的话,实际上就是在告诉我们:有一个女人,外乡来的,在他的屋子里‘贼眉鼠眼’。当时房子里只有我和黄巧妹两个女人,不是指我,当然就是指她了。”

        “嗯。结合你之前在槐岛村招待所见到的情况,这件事就不难解释了:黄巧妹与某些非人的力量有关系,这种力量应该就是导致壶山森林案的罪魁祸首。村长黄砚很可能不满于黄巧妹和那些怪物在槐岛村附近所做的事,想向我们揭露与他们有关的秘密、借我们或警方的手铲除这一伙在槐岛村作威作福的非人之物。而这正是黄巧妹所不希望看到的,因此我们一进村,黄巧妹就紧紧跟着我们。黄砚忌惮黄巧妹,不敢在她附近向我们透露任何信息。”

        甘柘棠一边小口啜饮保温杯里的冰糖菊花茶,一边若有所思地问:“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如果黄砚骂我的那些话实际上是指向黄巧妹的话,那他为什么要强调‘外乡来的’这个定语呢?黄巧妹也姓黄,从口音、长相、穿着上看都是槐岛村本地人啊。难道她是假扮的?其实她是个外地人?”

        “唔……你的推测有道理。不过对此我倒是有另一个猜测。”夏任簌说:“来这里之前,我去档案馆查了槐岛村的人口档案,发现这里的性别比不可思议的大。”

        “性别比大?就是说男性人口和女性人口的数量相差很大吗?”甘柘棠问。

        “差不多吧。槐岛村的情况是男性占全部人口的百分之九十还要多。这完全是一个畸形的数字。如果这个数字是真实的,那槐岛村早就不存在了。”夏任簌说,“就算是长期存在溺杀女婴习惯的某些旧中国的农村,性别比也不可能高到这个地步。”

        “对啊,如果槐岛村的女人真的那么少,那他们就几乎不能生育下一代,男性自己又不可能自体繁殖。可是槐岛村还是一直存在着……”甘柘棠思索,“他们也有可能和外地女人通婚吧,如果外地女人不加入本地户籍……”

        “这就是我的猜测。如果槐岛村长期以来实行类似访婚制的婚姻制度,女性只是偶尔回到村子里,与当地男性发生关系、生育后代;男婴留在槐岛村,女婴被带走由女性抚养,那这里畸高的性别比就可以解释了。我这个猜测有点太离奇了。”夏任簌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团,把它递给甘柘棠:“好在真相应该很快就能揭晓了。”

        甘柘棠打开小纸团,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上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写着:今晚十点半,村南700米处。

        伴随着落日的最后一分余晖,夏任簌驱车向壶山的方向行去。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路线,让夏任簌几乎产生了一种昨日重现般的感觉。他用余光看着副驾驶座上正在喝果奶的女孩儿,对方那一双上挑的凤眼认真的盯着前路,并没有注意到他凝视的目光。夏任簌的嘴边出现了一丝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笑意。

        好在,这回他不再只有一个人了。

        纸条上所写的地点,村南700米处,正是夏任簌农历七月十五那天夜里去过的地方,也是壶山森林案的案发地点。“偏向虎山行”的悲壮感萦绕在甘柘棠心头,情之所至,就连车窗前秀丽的山林美景在她眼中也带着萧瑟肃杀的基调。

        行了没多久,他们到了夏任簌上次下车的地方。林间草木茂盛、地形崎岖,不能开车,两人便也下车,徒步向林间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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