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危机
葵喜觉得完了。
她战战兢兢抬头，看向牡丹那张半腐烂的花脸，试图向牡丹传递出求饶的眼神信号。
牡丹的目光扫过他们，又转身出去了。
葵喜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牡丹看不到他们？葵喜纳闷。
正出神时，听到那声熟悉的弹指声。她心中了然，原来是他。
葵喜转头，一脸埋怨，悄声说：“你怎么不早点使这招？”
白玉无辜：“不是姑娘匆忙将我拉到这里躲藏的吗？”
葵喜：“……合着你早就想好怎么办了呗？亏我在这儿跟你一起受罪。”
白玉一脸愕然，这姑娘爱动手动脚就算了，还蛮不讲理。
葵喜用手肘杵了白玉一下，没好气地问：“要待多久？”
白玉默默往后缩：“来都来了，顺便看看晚上的戏码。”
夜色逐渐降临，葵喜昏昏欲睡。
白玉机警地听着暖阁外的一举一动。
还是那阵轻缓的脚步声，伴随着橘红的灯火进入了暖阁，撬动了那块活动的木板。
牡丹身着黑色的斗篷跳进了白玉和葵喜爬出来的地道。
白玉略微沉思片刻，起身拔腿，脚背却突然一沉。
葵喜在他起身后顺势栽了下去，头磕在他的鞋上，嗓音喑哑、不满：“你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白玉居高临下地看着葵喜，满脸歉意，拱手赔礼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幸亏是磕在鞋上了，应该无碍。”
葵喜拖着麻木酸疼的双腿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地道方向走去。
白玉却朝着殿外走去。
葵喜发懵似的看看地道，然后蹦跶着追上白玉：“你行动之前能吱我一声吗？我们好歹……”
“嘘！”白玉示意她噤声，随即一个响指，殿外守夜的宫人都打着呵欠倒地了。
白玉喃喃道：“对不住了各位。”腿一迈，腰带处一紧，就见葵喜目光如炬，语调强硬：“休想甩掉我！”
白玉发出一声微末的叹息，任由葵喜勾住自己的腰带，旋身一转火速赶往冷宫。
牡丹借着藤蔓攀爬到了地面，绣工精致的缎面绣鞋踩过地上风干的枯树叶，发出咔咔脆响。微光中，几丛许久没有修剪过的矮树隐没在夜色中，像蛰伏的猛兽，等待着猎物上门。
破旧的菱格木门被推开，新结的蛛网瞬间变得残破，七零八落掉在半空，搭在落满灰尘的门框上。一阵冷风扑面，吹得牡丹的斗篷翻飞，她拢了拢衣领处，垂着头走进那扇破门。
门啪一声被关上，抖落几许尘灰。
牡丹被关在无尽的黑暗中，心中惧意悉数上涌，像席卷而来的暴风雪。
“我的猎物呢？”黑暗中，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
牡丹身躯一阵，惊得往后退了两步，她的背脊抵在门上，声音颤抖：“我，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一阵飓风闪过，牡丹的脖颈处又冰又紧，脚尖逐渐离开地面，她的双手握住那双冰冷、布满沟壑的手，从又疼，又紧涩的喉咙里断断续续咔出：“杀，杀，了，我。”
苍老的声音阴森而又决绝：“休想要解脱。”
牡丹虚弱跌地，跪坐在肮脏的地上不住咳嗽喘气。
“小妖精，怎么算我都是你的前辈，你理应好好孝敬前辈。”
牡丹拭去眼角的泪：“前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被其伤了根基，屈身为其作恶，数个夜晚难以安眠，睁眼闭眼都是那几条无辜生命的音容笑貌。
“你只能继续下去，否者你会溃烂而亡。”
“不！”牡丹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去开那扇门，她想要逃离，她不想在继续作恶了。
她奔跑在空荡的冷宫中，去扒那扇被锁了很久的厚重木门。恶妖飞身出来，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拽倒在地上，再次扼住她的喉咙。
“你想跑，你想往哪里跑？没有我，你只会死，你死了你心爱的皇上可怎么办啊？哈哈哈……”
恶妖恣意的笑声响彻整个冷宫，给这个阴冷而又不寻常的夜晚平添几分深邃的恐惧感。
“嗖！”一道白光飞速朝着恶妖飞来，恶妖侧脸，与白光擦身而过，余光瞥见站在宫墙上的一男一女。
恶妖咬牙切齿，转动脖子，从凌乱散落的头发下露出半张蜡黄，皱纹、沟壑遍布的脸，目光凶狠，死死咬住白玉和葵喜。
葵喜对上那双眼和那张脸，吓得直往白玉身后躲，口里头念念有词：“上仙、佛祖保佑，不关我事啊，别看我，别看我。”
“银红，你逃离镇妖窟，下凡作恶，还不快束手就擒。”白玉负手立在勾檐上，声如清泉，朗润平和。
这声调传进葵喜耳朵里，怎么听都不像是个打架能够打赢的。
银红扼住牡丹的脖颈，将牡丹提了起来，讥笑一声：“就你那破窟，还想关我，痴心妄想。”
白玉道：“几百年了，你都不知悔改。”他看了看痛苦挣扎的牡丹，“放了她，我不打你。”
什么？葵喜差点从墙上摔下去，她腹诽：兄台，那是只恶妖诶，你跟她讲什么道理？
银红盯住白玉，撂下一句：“啰嗦！”她伸出另一只枯手，打出一记，火红的光团救朝着白玉飞去。
白玉踮脚一跃，躲过那团灼人的光，摊开掌心幻化出一柄雪白的剑。
他飞离屋顶，朝着银红发起攻击，白刃直削银红，银红仰身躲过，再飞身，一脚踢开那锋利的剑刃，剑刃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响。
葵喜坐在高墙之上，捻指变出一个苹果，咬上一口，含糊不清地吐露一句：“打起架来好像也不赖嘛。”
银红突然侧目，锐利的目光直逼葵喜，葵喜咬苹果的动作逐渐僵硬，她冲着银红讪讪一笑：“你们忙，我不打扰。”
让你瞎凑热闹，惹祸上身了吧。葵喜暗骂自己一句。
她已经做好了跳的姿势，可身体却突然腾空而起。
银红用妖法将她吸住了，她的身体正快速地飞向银红。
葵喜看着银红那张脸，心里头又惧又急，冲着白玉喊：“你倒是救人啊。”
白玉挥剑，一记白光劈断了银红的妖法，葵喜在半空顿了一下，紧接着失重摔下。白玉再挥剑，化作一团软云朝着葵喜飞去，将葵喜接住，轻软落地。
银红计划落败，正气急，脸上忽然来了一记重击，牡丹蹬着脚，胡乱地捶着银红。
银红被逼急了，一记耳光扇了回去，牡丹半张脸瞬间红肿，嘴角溢出丝丝血珠。
葵喜见势不妙，眼观四周，目光落到脚下一块石子上，她飞脚一踢，那石子就弹到了银红那只扼住牡丹的枯手上。
石头弹得银红的指骨生疼，扼住牡丹喉咙的手有了片刻松懈。葵喜转头，冲着白玉大喝一声：“就现在。”
白玉飞身甩出一记剑刃，直击银红的背部。银红躲闪不及，被那道剑气劈得摔倒在地，牡丹也跟着摔落，在地上滚了一圈。
葵喜欲上前救牡丹，却被银红捷足先登，忍痛扯起牡丹，跳下那口枯井中。
“奸诈小妖！”葵喜斥了一声，迅速跟上。
双脚已经腾空要跳井了，却被白玉施法给拖了上来。
“你干嘛？妖都跑了，还不快追。”葵喜蹙眉不悦。
白玉指尖一点，将葵喜安稳放落在地，不紧不慢开口：“不必走地道。”
那妖怪钻地道可不见得是慌不择路，他们若是跟着妖怪钻地道，那就是真的着了妖怪的道。
葵喜不解，还有点生闷气，对白玉发出连环拷问：“那走哪儿？你能知道妖怪接下来会去哪儿？万一再伤人怎么办？”
白玉收起剑器，神闲气定地回了葵喜一句：“能进镇妖窟的妖怪都不简单。”
言外之意，他也不知道？
葵喜跳脚：“小白脸，你能不能着下急？”
白玉正色，再次纠正她：“我叫白玉。”
“我管你白的黑的，你想办法捉妖救人啊。”葵喜急得直捶白玉胳膊肘。
白玉一边躲一边絮絮叨叨：“姑娘，你怎么又开始动手动脚了？”
“叫我葵喜！”葵喜跳起来敲白玉。
白玉用手腕挡住葵喜的手：“好的，葵喜姑娘。”
“什么人？”宫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讯问声。
葵喜、白玉纷纷征住。
锈迹斑驳的铁锁被人用钥匙打开，尘封已久的厚重木门眼见就要被重新推开了。
葵喜白玉面面相觑，白玉捻了个响指，高墙内枯寂破败的冷宫再次变得了无生息。
门被推开后，积攒已久的灰尘洋洋洒洒落在了士兵银黑的头盔上，士兵嫌恶地扬了扬空中的灰尘，探头瞟了几眼冷宫，空无一人。
他低骂一句“见鬼”，厚重的木门又再次阖上落锁。
还是浣清殿，白玉一个捻指又回来了。
葵喜站在床帏后面格外小心谨慎，白玉却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嗅嗅这儿，嗅嗅哪儿。
“你闻什么呢？”葵喜问他。
白玉道：“妖气。”
葵喜吸了吸鼻子，漆黑的眼仁一转，明白了白玉的动机。
屋子里的妖气比他们离开时还浓了，像是刚才留下的。
葵喜问：“妖怪还在宫里？”
白玉揭开纱幔，沿着浴桶走了一圈，里面的水还在冒着微微的热气，他道：“没有哪里比皇宫更适合她藏身修炼的了。”
葵喜趴在浴桶边缘，伸出手指搅动了一下桶中的水，拿出来时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从她鼻尖匆匆溜过，她凝神冥想一番，越发觉得那香气很熟悉。
是那瓶凝露。
牡丹回来过？
葵喜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匆忙跑到白玉身旁：“香气，我们可以凭着那香气去找。”
白玉凝眉，眼神疑惑。
葵喜懒得给他解释，直接将手指放到他鼻尖下，让他闻。
白玉嗅了嗅，摇头。
葵喜纳闷：“没闻到？”
她看着白玉那张迷茫不解的脸，动手直接将白玉拖到浴桶旁，踮起脚，趁着白玉无所防备的时候将白玉的头按了下去。
“闻到没？”
白玉挣脱，有些恼怒：“我让姑娘不要动手动脚。”
葵喜不搭理他这句，又追问：“闻到没？”
白玉理了理衣衫，道：“闻到了。”
“那我们……”
“啊！！！”一声尖叫直接打断葵喜的话，令白玉和她的神经瞬间紧绷。
两人并肩，走向紧闭的殿门，穿过门缝，看到一个女子侧身躺在庭院内，身上的衣衫血迹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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