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命悬
身在仙界太极阁的白玉觉得鼻子痒痒的，他揉了揉，揣着窥真镜离开了。
弯月被一片片流转的乌云遮蔽，白玉落在皇宫正上方的一片云上俯瞰天地四方，皇宫内燃着的灯火在他眼里变成了斑斑星点。他先辨东、南、西、北四方位，再合掌结印，以皇宫上方为中轴，布一道密网，后筑灵墙于四方位，将偌大的皇宫圈了起来。
他将窥天镜抛向中轴，镜子发出金色的光芒，一条条发光相连的线迅速将整个皇宫的一举一动折射进镜面中。
镜面翻转向白玉，白玉凝目，端详镜中闪过的每一帧画面。
镜中呈现的均是银红消失后皇宫发生的每一件事，白玉不放过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和一些不易察觉的细枝末节。
银红这株千年牡丹，从精怪修到了妖，靠的不单单是每日的苦修，还有旁门左道。她从前生得娇艳魅惑，不仅擅惑人心，更擅伪装，若非如此，白玉也不必特意回仙界找窥天境来破局。
每一帧画面他都看得认真仔细，很快镜中就闪到了葵喜进入浣清殿的画面。
葵喜鬼鬼祟祟地，沿着浣清殿宫墙的墙沿挪动，在黑暗中像只猴子，一跳一蹦，在窗角下，小心翼翼地起身，动作慢而轻地掀开窗户。
那是牡丹寝殿内一扇不甚显眼的窗户，葵喜半眯着眼，从窗户缝里头观察牡丹的寝殿。
牡丹依旧躺在床上的，远远看去像是已经熟睡了。
葵喜拿食指戳自己的下巴，心中愁闷。
怎么就没动静呢？她明明就不是牡丹啊，按理说受了伤不应该赶紧捉个人吸食气血，可她怎么就在床上躺得那么安稳。
葵喜迷瞪，完全没有察觉到在妖怪本该兴风作浪的夜晚，却平静得诡异的氛围。
看着窥真镜的白玉眉心一拧，眼中骤掀惊涛骇浪，他衣袖一挥，收起窥天镜从云端一跃而下。
葵喜站在墙根下，踮脚窥望，背后是无垠的黑暗，仿佛要将她吞没。蛰伏于黑暗中的“猛兽”正悄然逼近她，于无声之中伸出了一双血爪，轻缓地搁在她肩上。
葵喜身躯一震，肩上袭来的凉意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冻得她的皮肉、骨髓逐渐失去知觉。
她脖子有些僵硬，侧头的时候甚至还在发抖。
视线倾斜，她瞥见了肩上的“寒冰”。那是一只枯皱，指甲腥红的手。
银红来了。
葵喜握紧拳头，在诡异无声之中选择静默，敌不动，我不动。
也不敢动啊，葵喜在心里头犯嘀咕。
银红突然闪现，窜到了葵喜前面，与葵喜对视。葵喜被银红这一招弄了个措手不及，在惊慌之中失了重心跌倒在地。
葵喜的指甲嵌入泥土里，指缝被泥土塞得有些疼，她壮着胆子冲银红怒吼：“有本事打一架啊，躲在暗处吓人算怎么一回事？”
银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黑白相间的头发在窗户缝隙透出的光中变得丝丝缕缕，能够看到没有变白的头发丝上还闪着似有若无的光泽，与她那张皱黄，松弛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个耍嘴皮子的丫头，也配跟我动手？”银红讥笑。
葵喜趁机从地上爬起来，退到树下，一边找着白玉给她的玉哨子，一边和银红拖延：“是是是，你都修炼几百上千年了，我这种小丫头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老人家玩了。”
她转身拔腿就跑。
银红在她背后发出一串笑声，看到葵喜落荒而逃的模样突然就生了兴致，她抬手一勾，一根闪着红光的线就将葵喜悄声拴住了。葵喜脚步不停，以为自己已经跑得很远了，直至银红魅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跑啊，继续跑啊，哈哈哈哈。”
银红像是在逗玩物，时而拨弄那根红线，时而被葵喜无措的模样逗笑。
“老妖婆。”葵喜不干了，豁出去大骂，“你就会玩些阴招，小心哪天把自己玩死。”
银红嘴角的笑突敛，目露凶光，使劲儿将线一扯，拖得葵喜重重摔地，背心磕在坚硬的石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一手缠住那根线，一手去摸身上的玉哨子，在怀中胡乱摸了半天，背心疼，心中也焦急。
终于，指尖传来了冰凉感，她喜惧参半，掏出哨子紧急一吹。
哨子清脆响亮的声音将这危险诡谲的气氛彻底打破。
“哼，找帮手，我看你还有没有命等到帮手来。”
银红闪现，飘过之处都带着一阵阴凉瘆人的风。
她扼住葵喜的脖子，就像当初扼住牡丹一样。她玩味地看着葵喜挣扎的模样，闭上眼嗅着葵喜身上的清气。
“你不是凡人。”她以看猎物的眼神看着葵喜。
她太惊喜了，手上的这只猎物跟凡人比起来实在太珍贵了。
银红捏住葵喜的下巴，逗弄葵喜：“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讲真话我就留你多活一刻。”
“呸！”葵喜吐了银红一口，哑着嗓子道，“老妖婆，你听着，姑奶奶可不是你能吃的，你要是敢沾上一口，我保管天打雷劈劈死你。”
银红捏紧葵喜下巴的手渐渐收力，她感受着自己指骨与葵喜下巴截骨之间的无声较量，碾着葵喜的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使力，磨得葵喜眼冒泪花。
白玉，你怎么还没来？葵喜在心中默念、祈祷。
“哭了。”银红看到葵喜眼角的泪珠，心满意足地笑了。
老妖婆！葵喜暗骂，趁着银红有所松懈的时候蓄力至腿上，闷声给了银红胸前一脚。
银红被这一脚踹得退了半步。
葵喜挣脱了银红的魔爪，半跪在地上，从银红的目光和神情中读出了一丝不可置信。
她那一脚可是蓄了灵力的，威力虽不大，不能与银红对抗，却能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小丫头，你果然不简单。”银红甩袖，死死盯住葵喜。
葵喜撑起身子，胸腔起伏，喘着气：“少见多怪。”
“死鸭子嘴硬。”银红的耐心彻底没了，她出掌，掌中仅带了五层妖力，风刃疾、利，凡有掌风过处，周遭的枝木、绿叶都被削得稀碎。
滚滚而来的掌刃像被破开翻卷的冰面，大有吞山并海之势。葵喜的力道和灵力都给了刚刚那一脚，此刻全身疲乏，连站着都觉得吃力，更别提抵挡这一掌了。
她被这招式逼得不住往后退，眼看自己就要被削了，一袭白衣从天而降，打出一记破了那夺命的妖掌。
葵喜泄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垂着头有气无力吐出一句：“你可以来得再晚些。”
白玉柔和的眸波变得有些灼人，一边凝睇银红，一边温声开口对葵喜表达歉意：“抱歉，来晚了。”
葵喜瘫在地上，狼狈大哭：“我差点就折在这老妖婆手中了，她吓我，掐我脖子，还要吃了我……”
白玉道：“我知道。”
葵喜摇摇头，胡乱地擦了眼泪，委屈极了：“算了，你还是安心打架吧。”
白玉眉目间像是凝了一层寒霜，灼人的目光瞬间变成了冰天雪地里的凛冽寒意，他握着玉剑，一边疾速朝银红攻击去，一边对身后的葵喜抛出一个“好”字。
银红腾空而起，倒转身体劈掌而下，直冲白玉的颅顶。
白玉单手持剑对击，两股力量瞬间爆发，迸发的光中红里透着白，相互拉扯撕咬。
白玉蓄力一推，银红翻转身体落地，继续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她轻笑：“上仙倒是个对手，只可惜……”
她猛然起身朝着白玉奔去，瞳孔顿时变得殷红、魅惑，像是千丝绕，能勾住人的心魄，把人变得痴醉，甘愿做她的傀儡。
银红看到白玉的眼神逐渐涣散，得意一笑，道：“只可惜上仙也难抵美人缠。”
躺在地上的葵喜猛地仰起头，看到白玉握剑的手渐渐垂了下来，她大斥银红：“老妖婆，你就会玩这些下作的手段。”
她要是还有力气起来，她一定上前把白玉给打醒，可她现在只有嘴巴还有力气：“小白脸，你给我醒过来，不然我们今天都得折在这儿。”
“呵呵呵……”又是那串银铃笑声。
葵喜简直不敢相信那居然是银红的笑声，明明已经老得没有半点血色了，还能笑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银红靠近白玉，悄声道：“上仙输了。”
“是吗？”白玉突然抬眼，挥剑一削。
银红惊恐愕然，如此近距离的攻击之下，她只能徒手接白刃，却不防剑气划破腹部，将她弹得老远。
白刃划破银红的掌心，腥红的血蔓延在掌中，像一朵刺目的红花。腹部不见血，却伤及她的妖力之源；这一记不足以致命，却使她重伤。
是她疏忽大意了。
白玉乘胜追击，持剑冲向银红，银红虽伤，却诡计多端，不与白玉正面冲突，反向葵喜打了一掌出去。
掌风从白玉的耳尖擦过，他惊觉不妙，转身去替葵喜破招。趁着这时，银红捂伤窜逃。
葵喜眼见危局被白玉给破除了，又瘫回地上，望着渺茫无际的苍穹，将心中那份恐惧慢慢清扫出去。
“没事吧？”白玉问她。
葵喜撑起身体：“没事，你来得巧，我没死成。”
白玉嘴角微微抽动，心道这姑娘怎么开始阴阳怪气了？
葵喜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望着高高的宫墙，转头使唤白玉：“我爬不上去了，你帮我。”
白玉问她：“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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