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郁菀跟着周姝去了海棠居, 这里原是她娘白姨娘的居所，白姨娘生下她后，母女两就住一个院子。
海棠居位置也偏，索性地方大, 宽敞, 给郁菀腾间屋子出来不成问题。
到海棠居后, 郁菀先去给白姨娘道了谢, 才去看了双梨。
屋里有个丫头正在照看她，她们一进门, 那丫头起身小声行了个礼。
郁菀匆匆颔首，就去双梨了。
如周姝所说，人早早就睡下了，苍白的圆脸，看着像是瘦了一圈, 看得人心里发酸。
见她一时半会儿地还醒不了，周姝拉着她去了自己的房里
“双梨这丫头本来就不聪明，这又碰坏了头，会不会给撞傻了。”
周姝忧心忡忡地说道。
郁菀处境本就艰难, 要是这丫头以后傻了, 那可怎么办？
一念及此，周姝蹙紧眉心。
郁菀抿了抿唇, 低声道：
“没关系, 我可以照顾她。”
郁菀不愿去说那个字, 只这样说到。
“你也是傻，找丫头是来伺候你的, 不是你去伺候她的。
你是主子, 她是丫鬟, 这世上哪有主子照顾丫鬟的。”
周姝恨铁不成地说。
闻言，郁菀摇摇头，轻声说：“双梨她不一样。”
周姝正欲说哪里不一样，忽地想起他们主仆二人自小一起长大相依为命，在这宣平侯府里，踽踽独行。长久下来其感情自然与寻常人不同。
与其说郁菀拿双梨当下人，倒不如说是拿她当妹妹。
若是妹妹出事了，当姐姐的可不就要照顾着吗？
这样一想，她之前的那句话，似是说的有几分过了。
周姝忙找补道：“菀菀你别胡思乱想，我刚刚都是乱说的，你别信。
双梨会没事的。”
郁菀嘴角微微上扬，勾出浅浅的笑意，她说：“谢谢你，姝儿。”
一顿过后，她又道，
“若不是你找来大公子，眼下又收留我们，今日我们许是不会这么容易从表姑娘手里脱身。”
周姝正要摆手说不用，可听得她话后，又是一愣，接着面露惭愧道：
“菀菀你不用谢我，大哥不是我找来的。我接到的消息晚，等要去找大哥时，他已经在翠鸣居了。”
郁菀也是一愣，面露疑惑：“不是你找大公子来的吗？”
周姝肯定的摇头：“不是。”
“那大公子，怎会……”
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二人不知大公子是谁找来，这府里的人，郁菀除了周姝便没有旁的亲近的人了。
其他人不看好戏便罢了，谁还会如此好心帮她。
郁菀后续又想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是谁，恰巧莹茜带着人将她的东西收拾好，抬过来了。
她就丢开手，没再去想这件事了，只在心里存了疑虑。
东西是莹茜让陈婆子等人收拾的，原是要他们把能用的都收拾好送来，不能用的都扔了。
可陈婆子和喜儿她们一收拾，发现满屋子就没一件完好的东西。
且她们几人来翠鸣居的时间也短，弄不清楚郁菀是哪些东西还要，哪些东西要扔。遂用箱笼把那些碎了衣服，妆奁都收起来。
还有那鲁班锁，花灯，染了墨的经书，和她抄写的经，全都送了过来，让郁菀自己挑。
“郁表姑娘看看，这里面可有哪些是你要收着的，若是不要，我便拿去扔了。”
郁菀走过去，看着箱子装着的已经不怎么看得出来原来模样的东西。
一件一件看去。
衣服那些烂得太厉害，实在是穿不得了。留下也没用。
另外便是妆奁里有几样绾发的丝带，还能用。
除此之外……
郁菀目光一转落在了经卷上。
看着那经卷，她蓦地又想起了那位大人。
这原是那位大人赠与她抄写的，她不仅没有抄完，还没护好，让其污损了。
事已至此，她无力改变，但也不可让莹茜就这么扔掉。
郁菀捡起了那几卷佛经，后又留下了大公子赠的花灯和鲁班锁对莹茜说：
“多谢。”
莹茜客气地笑了一下，颔首道：“表姑娘客气了。”
随后她说，
“按大夫人的意思，表姑娘房里的东西都会重新置办，不过需要些时间，你屋里这段时间怕是也不能住人了。
大夫人的意思是，若你是要在海棠居住下的话，她会命人拨下份例送来，以做这段时日的生活之需。”
大夫人此举安排的妥当周全，明眼人一看就是费了心的。
连郁菀都有几分意外。
她原以为，今日这一闹大夫人会更不喜她才对，可是没想到……
郁菀心思百转，拿不清大夫人这么做是何用意，但总归是对她有利。
郁菀便大大方方道了谢：“多谢大夫人。”
“表姑娘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要是没有，我要回宜琅苑跟大夫人复命了。”
郁菀摇摇头，眉目间带着温婉之意，轻声说：“没有了。”
莹茜不由多看了郁菀两眼，自打落水以后，郁表姑娘身上没了那股唯唯诺诺，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比起以前，现下还是不大撑得起事，但至少整个人温温柔柔的，看着舒服。
因着这点，莹茜对她说话时声音也不自觉柔和了几分：“那表姑娘，我先告辞了。”
郁菀点头：“慢走。”
莹茜转身离开，一旁的周姝喃喃道：“奇怪，大夫人身边的莹茜，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郁菀转头，疑惑地看她。
周姝看了看门外，确定人走远了，才皱皱鼻子小声说：“大夫人身边的莹茜几人向来对其他人不假辞色，很少笑，明明都年纪不大，看着却像老嬷嬷一般，甚是不好相处。
今日还是我第一次见她和颜悦色的这样对人说话。”
莹茜几人性子有些像大夫人，规矩重，处事严厉。
周姝看她们跟看大夫人一样，都有点发怵。
今日一见她对郁菀这样好说话，还笑了，所以她才觉得惊奇。
听周姝这么一说，郁菀也想起了。
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前世，她落水后，没有后面的这些事，也就没有了，大公子来管。
所以大夫人一直对她的态度是冷漠的，从未像如今这样，亲自来处理她的事。
而莹茜作为大夫人身边的人，自然是要跟着她的意思来做事。
也就是说，莹茜的变化，其实是大夫人对她态度的变化？
郁菀有些不确定地想。
不论是因为什么，总归是好事，郁菀心情不由好了起来。
……
郁菀原本以为，周姝这里住个几日就可以回去了。
没成想，翠鸣居那边一直说没收拾好，还不能住人。
郁菀心里存了疑虑。
家具器物那些东西虽毁得严重，可便是换一套，也就几日的功夫，那用得着这么久还没音信。
遂她自己回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不仅是换家具，大夫人派来的人顺道还帮她屋里掉的墙皮，不平的地等等通通都修缮了一番。
她去的时候，看着满院子忙碌的人都吓了一跳，实在没料到，大夫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但紧接着而来的，是受宠若惊。
郁菀回去后，忍不住把事情跟周姝说了。
周姝听了，都羡慕道：
“大夫人对你真好。”
大夫人为人公正，对下面的小辈，特别是他们这些庶出的，不算差，可也谈不上尽心。
周姝每回一见大夫人那张严肃的脸，心里就发慌，总觉得在她面前容易犯错。
如今见大夫人对郁菀好，心里不仅羡慕吃惊，还有几分奇怪。
她突然有了一个猜测，左右看看，见屋里除了丹萍外没其他人后，周姝压低了声音，用着气音在郁菀耳边问到：
“大夫人是不是想要你，给大哥做妾啊？”
不怪她有这想法，委实是除了这一点，实在让人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大夫人突然对郁菀这么好了。
听得这个猜测，郁菀错愕看向她，半响才失笑摇摇头：
“姝儿你想哪儿去了？”
周姝疑惑：“不是吗？”
郁菀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是。”
“那是为什么？”
郁菀也不知晓原因只说：“我不知道，总之不可能是那个理由。”
大夫人绝不可能动这样的心思。
况且大公子没有成亲，按照大夫人的性子，是不可能干出，正室还没进门就给大公子纳妾的事来。
况且在她看来，大夫人对她的好，与其说是想让她给大公子做妾，更像是想让她离大公子远些。
毕竟大公子对她起了怜悯之心，只有她过得好，大公子才不会时常惦记着。
当然这事郁菀不能跟周姝说得太细了。
“那就奇怪了。”
想不通，周姝觉得奇怪，郁菀笑了笑没再多说了。
抛开其他不谈，这两日郁菀在海棠居过得其实挺好的。
白姨娘是个和善的人。
海棠居在当年她受宠的那段日子设立了小厨房。
虽比不上大夫人他们院里的，大小也能蒸个糕点。
白姨娘看郁菀瘦得快剩骨头了，捏着她的手，直叹气。
后面，郁菀这里每日的糕点就没断过。
不仅需要她，连带着养身的双梨近日都是满嘴的甜。
她们在翠鸣居向来是没人管的，日子过得磕磕碰碰的，除了大厨房有时做糕点，喜欢双梨的那位大师傅会给她们留点。
其余时候，哪能像现在这样，每日都要香甜的糕点配茶吃。
双梨伤得重，不过她性子简单，在醒后听说梅元彤的下场后，先前心里的郁气伤心就散了个干净。
后又有吃得好，睡得香，没什么旁的心思，伤好得也格外快。
几乎到第二日就下地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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