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灵魂中转站
“姓名？”
“虞…虞…飞白。”
“华国人？”
“好像是……”
“什么叫好像是。”老头嘟囔着在柜台下面捣鼓了半天，拿出另一本厚厚的书来，虞飞白隔着窗口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字体。
“身份证号？”老头不慌不忙的翻着书，时不时瞥一眼虞飞白的脸，好像在比对什么。
“身份证？是什么？不记得了……”青年精致的面容上一片茫然，双眼空洞，好像一个陈列在橱窗的玩偶。
“不记得？”老人凑近了点，透过半月形的眼镜将眼前这个灵魂打量了一番。
“那还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吗？”
虞飞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那是一个很安心很温柔的表情。
“我记得我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叫永陵的城市，路边有很多……桂花树……”
“停，我找到了。”
老头将那本书翻到了其中一页，左上角是一张和这个灵魂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相比之下更加表情更加生动。
他冷冰冰的将照片下方的文字挑重点念了出来：“虞飞白，男性，华国永陵市人，享年26岁，死前是一名平庸的作家，父母健在……死因是烧炭自杀，善恶评定，唔，各50。”
老头挠了挠脑瓜，嘟囔着：“这可怎么办呢？既不够好也不够坏，既得不到神明的垂爱也不符合恶魔的品味。”
虞飞白又恢复到了那副茫然空洞的表情，仿佛周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过你这幅模样也不太对劲啊。”老头嘀嘀咕咕的，指了指窗口另一边的长队，塞给他一张纸：“你先去那边称一下重量，下一个。”
也不问缘由，虞飞白飘然起身，缀在那列长队后面。
“大哥哥，你也有残疾吗？”
虞飞白低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穿蓝色碎花连衣裙，扎着两个羊角辫儿的小女孩，大概六七岁左右，右臂处空空荡荡的。
“我叫楠楠。”
虞飞白轻轻点了点头，居然也一板一眼地回答说：“你好啊，楠楠，我叫虞飞白。”
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
“我没看到哥哥有哪里残疾呀，为什么也要在这里排队呢？”楠楠眼睛眨巴眨巴的，把虞飞白全身扫描了一遍，得出结论。
虞飞白干巴巴地回答道：“可能因为……我的心是残疾的。”
楠楠皱起小眉头，捂着胸口，一下子露出了难过的表情，细声细气地说：“心可比手臂重要多了，大哥哥你肯定特别疼。”
虞飞白感觉此时他应该说点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但是没关系的。”楠楠笑嘻嘻的用完好的左手拉着他：“妈妈说，因为神偏爱我们，所以才给我们打上了特殊的记号，我的记号在胳膊上，哥哥的记号居然在心上，神特别喜欢哥哥！”
虞飞白只当是小孩子胡言乱语，应付着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轮到了楠楠，她像个小精灵似的，兴奋地朝着虞飞白身后挥手，虞飞白也不自觉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非常朴素的女人，看不清样貌，但是能感觉到她很高兴，也挥着手回应。
“妈妈来找我了！”
楠楠不忘给自己的新朋友介绍：“那是我的妈妈，她对我最好了……可是，妈妈为什么会在这里？”说着，她的小脸纠结的皱成了一团。
这里是人间灵魂前往地狱或者天堂的中转站，来到这里的灵魂，都会被告知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哪怕是楠楠这样的小女孩，也会得到耐心和妥帖的解释。
比如说，死亡就是，你永远也见不到妈妈了。
所以在这里看到妈妈，让楠楠小朋友充满了困惑，如果楠楠见到了妈妈，是不是因为楠楠没有死啊？
没有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虞飞白看到楠楠身边突然冒出了两个灵魂，将她拉走，看上去像是某种工作人员。
楠楠被放置在一个一人高的天平一端，另一端被放置了一些砝码。小女孩伸长了脖子看向妈妈的方向，那表情真是又开心又茫然。
很快，楠楠的“称重”结束了，虞飞白听不到属于她的结果，只看到小女孩飘去妈妈身边，远远的和虞飞白挥手告别。
轮到了虞飞白，面前黑漆漆的窗口里面伸出一只手来。
“申请表？”
虞飞白把手上的纸递过去，那边传来唰唰写字的声音。“坐上去。”
虞飞白照做，工作人员照样为他加上砝码，虚空中立马显示了一个金灿灿的数字：35g
“你这灵魂也太轻了！”里面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天堂和地狱都不允许灵魂太过残缺的人进入，看到那个铁门了吗？你去那里吧，等你的灵魂完整了再回来，明白了吗？
虞飞白无所谓地点点头。拿起那张纸，飘去铁门了。
这里倒是不用排队。等他靠近的时候，那巨大的铁门就自动打开了。
迎接他的是一个有些昏暗的大厅，中间歪七扭八的摆着一些长椅，当然还有一排窗口。
“欢迎光临灵魂管理部，典当灵魂请到1号窗口，托管灵魂请到2号窗口，销毁灵魂请到3号窗口，其他帮助请到4号窗口。”一道高亢的女声响起，竟然吓到了虞飞白这个灵魂。
虞飞白想了想，最终飘向了3号窗口。
“申请表……唔，灵魂都不完整，怎么销毁啊，你先去把它凑齐了再来吧。”里面的工作人员也是一样地嫌弃他。
这让虞飞白不禁有些无奈，原来灵魂残缺在中转站是会被歧视的吗？
没想到在这里办事这么麻烦，虞飞白又晃晃悠悠的飘去4号窗口。
“什么事？”
不同于其他窗口的整洁明亮，眼前的4号窗口被黑色的窗帘遮掩得彻底，工作人员的声音也非常散漫，好像没睡醒一样。
“我要搜集灵魂。”
“搜集灵魂？谁的？”
“我的。”
“你是说你要搜集自己的灵魂？你把它们丢哪儿了？”那人嗤笑一声，声音懒懒散散的，好像哄小孩一样。
虞飞白被一系列的冷遇激起了怒火，实在不想在这里多呆了，毁灭吧，赶紧的。
“……这个窗口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吗？”
窗帘“唰”的一下打开，虞飞白感觉自己被扑面而来的香气如有实质的打了一巴掌，有些头晕目眩。
窗口里面坐着一个黑色长发的男人，三七分，戴单片金边眼镜，穿着墨绿色的西装三件套，暗红色的衬衫刚刚好解开了两颗扣子，一截黑色的细绳从脖颈没入令人浮想联翩的v字里。
好像一棵……圣诞树。虞飞白面无表情地想。
“只有我一个。”圣诞树似笑非笑地撑着下巴歪着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那你能帮我做些什么？”虞飞白因为这种过于直接的视线难得的皱起眉头。
“在这之前，你总要让我了解一下你的具体情况吧？”男人无奈的笑了。
虞飞白把百用不厌的申请表递过去。
男人一目十行地看过之后，若有所思的视线再次像x光一样把虞飞白上下扫描了一遍，要不是现在自己是灵魂状态，虞飞白真觉得身上该被烧出个洞来了。
“你了解得怎么样了？”
他总算收回了那要命的视线，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用一种轻松甚至有些愉悦的语气回答道：“我可以帮你探寻到其他灵魂碎片的所在地，也能帮你获得它们。”
仿佛虞飞白的灵魂碎片就落在他家门口似的。
虞飞白当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需要什么报酬？”
圣诞树笑得更开心了。
“我就喜欢为你这样聪明的客户服务。我需要的报酬就是，你完整的灵魂。”
虞飞白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是说，收集完成后把灵魂交给你？那你会把它毁掉吗？”
“毁掉？也许吧……”
“成交。”
早有准备似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和一支羽毛笔来。
“请在这里签字。”细长的手指点了点空白处。
虞飞白看也不看一眼这份协议的内容，更懒得怀疑这个把别有用心四个大字写在脸上的男人。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能让他就此毁灭，干什么都行。
他拿起那支黑色的羽毛笔，利落地在甲方那里签了字，乙方那里早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虞飞白觉得像一串电话线。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视线停顿，主动开口道：“叫我贝尔就好。”
虞飞白瞥了他一眼，好像对于对方的姓名什么没有任何兴趣。
贝尔丝毫不在意委托人的冷漠，将那份契约整整齐齐地折叠好塞进胸前的口袋，拍了拍。
“好了，契约生效。不过鉴于你的灵魂太轻，现在出发恐怕也会在途中消散了，我建议你先休息一段时间。”
虞飞白点了点头，“哪里可以休息？”
“我猜你一定不愿意去我的府邸……”话音未落，贝尔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微弱的嫌弃的表情，“我在灵魂管理部有一间休息室，你可以暂时在那里休整一下，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会来找你的。”
虞飞白一直胡乱地点头全当应和，实际上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祝我们拥有一个美好的旅途。”贝尔意味深长地说。
随即，一声清脆的响指，虞飞白就被一团雾气包围了。
等雾气散尽，他发觉自己应该已经到了贝尔所说的休息室。
洁白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窗户或者灯具，却依然明亮。
所有的家具只有一张看起来柔软的床，仿佛要和墙还有地面融合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贝尔所说的，灵魂太轻的缘故，虞飞白很快就觉得自己失去了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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