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谢昀面露惊悚，他哪儿做得了这个主。
人鱼族一向是各大海族视为重要财产的存在，但凡贵族，家里要是不养上几条人鱼，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人鱼族天生情感丰富，脆弱美丽，又是必须真情实感才能流出人鱼泪。
所以贵族家族里一般每隔一段时间就选出一个青年才俊或是温柔少女，专门用来勾引，不对，用真情来感化美丽的小人鱼，请他/她自愿送上门来。
等到上了门……那日子就不是弱小人鱼们说的算了，原本的英俊贵族、含情少女们摇身一变，齐齐无师自通了渣男渣女本质，说话做事专往人鱼们的心窝子里戳……不然怎么能哭出人鱼泪呢？
那么作为人鱼，心里不清楚这些海国的套路吗？
当然不是的。
可是因为人鱼族弱小又毫无战斗力，即便能产生人鱼泪，却没有实力去留住这些财富，宛如三岁小朋友抱着大金币上街溜达，但凡有点儿实力的，谁能忍住不抢一下？
于是只能自我欺骗着，放任自己依附那些实力强大的海国，凑凑合合过日子。
能有一份真情自然是好，要是没有……也只能怪自己命苦。毕竟身为人鱼，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么？
鱼小甜这些日子留在人鱼属地没出去，跟其他人鱼聊天谈心，听了满肚子的类似言论，简直要气炸了：
……是个鬼啊！！！这些人鱼脑子都被糊住了吗？靠山山倒的道理都不懂，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想到这里，鱼小甜对谢昀这个既得利益者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吃的用的都是压榨人鱼族所得，还想得到什么好脸色？
一想到那些嫁出去的人鱼们日哭夜哭，所得的财富全被人家收走，建设别人的国家了，鱼小甜心里就开始窝火。
不是说人鱼泪都要归人鱼族吧，但平等待人有那么难吗？
人鱼族又不是什么都擅长，用其他特产物资正正经经地交易不行？非要坑蒙拐骗搞圈养那一套？下作！
“做不了主就让你哥过来！”
鱼小甜心情不美丽，说话的声音就大，吼得谢昀一愣一愣的。
可是，偏偏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
跟刚进游戏一穷二白的弱小人鱼不同，鱼小甜如今凭借自己的实力拳打海蟹，脚踩海妖，代表整个人鱼族证明了实力，海蟹族那些被她爆锤的侍卫们私下还给她编了个称呼出来——叫人鱼战神，可见对她有多怵得慌。
有底气，说话自然可以大声。
没过三天，听到谢昀传话的谢汐果然巴巴地赶了过来，一进属地就直冲着鱼小甜过来，对于站在旁边准备打招呼的金魅看都没看一眼。
金魅在旁边看得有些百感交集：
她是游戏公司请来，代表‘正常玩家’的测试员，测试风格一向是循规蹈矩那一挂的。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为什么游戏公司请自己来，恋爱换装游戏嘛，必须有个漂漂亮亮的美女，满屏幕粉红泡泡地跟英俊王子谈恋爱，不然画风怎么能好看？
金魅有些自嘲地勾起嘴角笑了，所谓正经的游戏路线是什么呢？
在海蟹国时，还有其他海国的公主试图拉拢实力强大的海蟹国，她想跟谢汐约个会，至少要明里暗里压过三个以上的‘妖艳贱货’，她现在还记得，谢汐矜持点头，请自己一起共进下午茶的时候，自己有多么兴奋……
然后呢，就是兴师动众地打扮自己，裙子不能有一丝褶皱，头发丝更是不能乱，生怕因此影响了尊贵的王子殿下对自己的观感。
若是约会愉快，王子的好感度上升，也许会绅士地赠予自己一件华丽漂亮的衣服——就像是随手给小猫小狗赏赐一样。
金魅自嘲地摇了摇头，往事不堪回首。
反观鱼小甜，她又是怎么做的呢？
第一次见面的海蟹舞会，当自己费尽心思选宴会裙、锻炼歌喉，准备让王子惊艳的时候，鱼小甜穿的是什么？飘着海带腥味儿的睡袍！
结果又怎么样了呢？谢汐对于金魅这个跟其他海国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漂亮公主一笑而过，反而牢牢记住了鱼小甜。
之后的桩桩件件，更是一步步加深了他的印象，以至于今天，鱼小甜一句话，他就不辞劳苦地巴巴从海蟹国跑过来，只为听听鱼小甜有什么要求，生怕惹她不高兴。
正像是当初费尽心思准备下午茶的自己。
原来，女人也可以不依附男人，活成这个样子的啊……
金魅那边的感叹谢汐压根不知道更不在意，他只知道，要是让鱼小甜不高兴，之前谈好的合作，海妖国大片无主的地盘就没戏了。
如今各大海国之间已经达到了微妙的平衡，想多获得一点儿地盘需要少说几十次你来我往的拉扯，无数次的贸易拉拢，还不一定能成功——可是如今，海妖国忽然间就被灭了，空出那么的大片无主之地，让他怎么能不上心？
“跟小孩子生什么气？别这样，板着脸都不漂亮了。”谢汐眼神里有无奈有怜惜，深情款款，就是没有之前的高傲，让金魅差点心态崩了。
“什么小孩子？”鱼小甜一本正经，“既然你把他派过来，那就是海蟹国负责这次合作的使者，年龄大小不是应该让我考虑的事情。”
“是是是，你说得对。”谢汐看鱼小甜不假辞色，也收起了自己以往忽悠小女人的那一套，换上了一副为难的表情，“我听谢昀说了，你想要已经定居在海蟹国的那些人鱼回来？”
“不是我不答应，只是这事情不合情理啊……”谢汐开始诉苦，“你想，他们大部分是跟我们海蟹国民两情相悦，自愿定居的，即便有一两个日子过得不那么顺心，也是少数，统一强制让他们回人鱼属地，先不说情理上不好说，他们本人也不一定愿意不是？”
“不如这样，不就是缺人鱼泪嘛？我这次已经让人运了一些过来，你需要培育药植就先用着。”
鱼小甜看着谢汐侃侃而谈，忽然笑了。
“你觉得我看上去很像傻子吗？王子殿下？”
“打个比方说：我家编了个渔网准备捕鱼，想捞多少鱼原本都是我自己的事，可是你闯进我家把渔网抢走了，捞上来的鱼全部据为己有不说，以后还准备用我家的渔网为自己捞更多的鱼——然后现在跑到渔网主人面前，说别生气，要不我送你两条鱼，渔网都在我家待很久了，不如就送我算了——换你你乐意吗？”
“这……”谢汐好声好气来解释，没想到鱼小甜这么不留情面，真是……真是不愧是鱼小甜！
谢汐叹气，他自问对付这些女人也算经验丰富，谁知在鱼小甜这里栽了跟头，忽悠女人的那一套在她面前完全不好使。
老人鱼国王拄着个拐杖，眯着眼将这一幕看了个正着，眼里慢慢地、慢慢地溢出了一丝激动的泪花，光芒一闪间又消逝不见。
人鱼国后继有人，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有多么的激动，人鱼国日益衰落的未来，也许真的会被小女儿改变呢。
另一边，谢汐和鱼小甜的谈判也逐渐往不愉快的方向发展。
“你这是鲨鱼大张口！”谢汐忍不住了，软的不行，准备来硬的试试，他瞪着鱼小甜，据理力争，“不，哪怕是贪婪暴力的鲨鱼族，也没有你这样的！如果是这样，这地盘我不要了！”
这个女人居然要求他不仅要把所有自愿回属地的人鱼送回来，每条人鱼还要给500白珠的安家费！凭什么？
其实安家费白珠倒是小意思，可要损失十几条青壮年人鱼不说，重要的是还会失去原本圈养人鱼的那些贵族的支持，这就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鱼小甜对于谢汐语气的威胁毫不在意，看看旁边有一块大礁石，随手一拳砸了个碎石四溅，斜斜看向谢汐，似笑非笑：“什么暴力的鲨鱼国？是这样吗？”
谢汐脸色铁青，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看谢汐连被揍都不怕了，鱼小甜就知道之前的要求的确过分，触碰到谢汐的底线了，想了想，顺势也转变了口风。
“哎，那就允许嫁到你们海蟹的人鱼们每个月可以回来，就当走亲戚，这样总行了吧？”
“……行吧。”谢汐思量半天，觉得这样听上去还行，跟那些贵族们也好说，毕竟，请个佣人还得偶尔给人家放个假不是？
“啊，那你看我都退一步了，每条人鱼的安家费自然也就没了，既然如此，补偿我们一些白珠作为损失费不过分吧？”鱼小甜摆了摆手，“也不要多，每条人鱼一千白珠就行。”
谢汐刚松了口气，闻言又皱起了眉，脱口而出：“你身为一个女人，怎么能如此斤斤计较？”
“哈？”鱼小甜眉梢逐渐挑起，“女人怎么了？你身为男人就不斤斤计较了？不计较你在这儿跟我讨价还价半天？”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汐皱着眉，压下了不满勉强解释，“只是觉得，作为一名淑女，还是温柔优雅一些比较好。”
“温柔优雅有什么用？被你们欺负起来更方便是吗？”鱼小甜双手叉腰，“怎么着？生意谈不过我转头就换道德绑架了？”
“我没这个意思。”谢汐没想到越解释还越说不明白了，“只是大家都认为女士应该淑女一些，不是吗？否则谁敢娶回家？”
“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实际上不还是道德绑架？女人要优雅要隐忍，被人欺负了也要大气不能吭声，否则就是没教养没家教，就是没人要？”鱼小甜越来越大声，“凭什么女人怎么样都要按照你们的标准来？我求着你娶了吗？我答应了吗你就脸这么大？”
“哦，评判标准都是你们定的，不符合就一无是处，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失败就是嫁不出去？什么都是你说的，站在道德高地歧视别人很爽咯？不是用道德绑架欺负压榨人又是什么？”
“那不好意思了，我偏偏没有道德呢，只要我没有道德，谁都绑架不了我！”鱼小甜越说越气，顺手一拳砸下去，又一块礁石四分五裂：
“歧视女人？问过我的拳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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