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打擂台
“你给我站住！”
声音响彻整个戏场子，大家伙几乎本能的停下脚步，看向声源处，刚下台的演员，包括宋秋颜也是听了下来，秀眉微蹙。
这声……怕不是来砸场子的？
一片安静，那喊叫的戏迷看着差不多了，抬手朝戏台子大喊道：
“再来一段儿！！！”
台下爆发如雷鸣般的掌声，六十多个人此起彼伏的叫喊着，无一不是‘再来一段’这四字。
宋秋颜一怔，从侧边看向戏台下那些吆喝的座儿，好似一刹那，和脑海中的记忆重叠，看见民国时期台下热呼的戏迷，回过神来，她眉眼染上笑意。
返场是演员演完戏结束后，台下的观众没看够瘾，热情高涨，应观众的要求再上台表演。
一般‘返场’是对京剧演员的一种认可，越是角儿叫返场声儿越大，没有哪个爱京剧的不喜欢台下的座儿喊返场的。
宋秋颜一身升平公主的华丽宫装戏服，她走到戏台上，缓声道：“我是京剧演员宋秋颜，首先感谢大家的捧场，希望大家以后可以多多支持我们梨园春戏班子，我们也会努力把戏更好的呈现出来。”
第一次在这个时代，面对这个时代的戏迷说这么多话，宋秋颜心底有些紧张，面上却是落落大方。
台下安静几秒后，又重新嘈杂了起来。
“好！小姐姐我们支持你！”
“头次看完一部戏，真的好好看，下次我们还来！”
“来一段！再来一段《白蛇传》！”
“来一段‘断桥’小姐姐，断桥断桥断桥！！！”
……
不知是谁起的头，今天来的也有京剧小白，对京剧不太懂，冲宋秋颜颜值来的观众，只听大家都在喊着热闹，也跟着喊断桥，顿时间，整个坐席间都在喊‘断桥’两个字，非常热闹。
按理说宋先生的死忠粉，傅屿迟应该喊的最大声，而此时，他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恍然失神，倒不是怕被人发现，而是这《白蛇传》是他妈妈最喜欢的戏，其中‘断桥’一折，他听的最多。
他妈妈……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那就给大家唱几句断桥中的名句！”
宋秋颜声音温和，她礼貌的冲戏乐队点点头，几个人立马明白，奏响断桥音调。
较有名的这一段大多数用的是西皮剁板，比较符合这个年代的快节奏音色，宋秋颜调整了下，听着有力的单皮鼓、锣点声等等音乐，听准后入音。
“你……你……你~”
宋秋颜悲痛欲绝，抬眸的刹那，眼中含泪，接唱道：
“你忍心将我伤，端阳佳节劝雄黄。
你忍心，你忍心将我诓，才对双星盟誓愿，你又随法海入禅堂！
你忍心，将我断肠，平日的恩情且不讲，不念我腹中还有小儿郎！
你忍心见我败亡，可怜我与神将刀对枪，只杀得云愁雾散，波翻浪滚战鼓连天响。
你袖手旁观在山岗，手摸胸膛想一想，你有何面目来见妻房！”
这一段是著名的《白蛇传》中的‘断桥’，宋秋颜虽说没做身段，但是眼神表情到位，唱出白素贞此时的悲伤与怒气，却又不忍小青对许仙动手。
分明台上只有宋秋颜一人白素贞，但是她动情演绎，一下子带动了观众的情绪，好像那一瞬间，台上还有令人恼火的许仙。
“好！！”
掌声如潮，喝彩声响彻，傅屿迟怔怔的坐在位子上，久久不能回神，宋秋颜用的是她独创的‘宋派’唱腔，而他妈妈是爷爷徒弟中实力最好的一个，习的也是宋派。
网上流传出宋秋颜《打金枝》的视频片段，分一小段一小段的被剪辑出来，还有返场唱的名段儿也被剪辑了不少，加上先前的热度，也让宋秋颜小火了一把。
几天后，梨园春戏班子官方账号，将《打金枝》整出戏的视频都放了出来，引发了不少人的关注议论。
傅屿迟说大部分吸引的是圈外粉丝，也就是从未接触过京剧的人，这是个好现象，证明也有人开始在了解京剧，了解他们的传统文化，国粹。
炭火燃烧，如墨的炭一边被烧的炽热，散发的暖意袭着整个房间，雕刻浮花的木窗开了拳头宽的缝隙，寒风吹进，通风，避免中毒。
这火盆是另外加的，房里的暖气也开了，宋秋颜一身旗袍头正身直的坐在椅子上，坐在窗边吹着凉凉的风。
彻底进入寒冬了，外面鹅毛大雪飞扬，宋秋颜不喜欢穿的那么厚，也没有那么怕冷，只是穿一件带绒的旗袍就足够，但是傅屿迟一天到晚的操心，怕她着凉，将暖气调高了些。
有时，宋秋颜觉得燥热，也只敢背着傅屿迟，将窗户开的大些，坐在窗边，享受一丝清凉，风轻吹动着她头上精致的碧玉簪，簪尾的坠铃被风吹动发出细小清脆的声响，一动一响。
宋秋颜拿着手机看着她京剧视频下面的评论，有新的粉丝评论，也有知道点京剧的戏迷解答，挺有趣。
网友1：【啊啊啊啊，好可爱，里面的公主怎么能那么俏皮阔爱！她说什么都对，什么该不该去拜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阔爱的小公主居然舍得打！】
网友2：【不打公主，那这戏就没矛盾了，没矛盾就没意思看点了，历史上这两个人才十几岁年纪来着，小打小闹的，阔阔爱爱一只，最后的狗粮我吃撑了！话说，小公主开头走的步叫什么？】
网友3：【回楼上，那叫‘孔雀步’，这应该算是追妻火葬场，前期打公主，结尾又那样哄，什么叛逆期，这么阔爱的公主就应该给我哄！！】
网友4：【我看过德春班的演的《打金枝》，整得就是一个不懂规矩礼仪，调蛮任性的公主，看得我气的都想打公主了……万万没想到，小秋颜姐姐怎么能把公主演的这么阔爱！我也看了不少戏的，简直垂直入坑了！】
网友5：【没有比较没有伤害，德春班的《打金枝》我也看过，那公主活该挨打好吗？那么嚣张，恃宠而骄！本来没有抱多大希望的，结果就……真香~那娇俏可爱劲儿，才是我理想中的升平公主！】
网友6：【不懂戏的路过，这身戏服好漂亮，太精致了吧！怎么跟我想象中‘唱戏的’不太一样？完了，太好看了姐姐，我居然看懂了！】
网友7：【完了完了，二十岁爱看戏，爱看京剧正常吗？（狗头jpg）】
……
也有懂戏的戏迷，其中里面还掺杂着些‘不对味儿’的评论。
网友z：【有没有搞错，这跟我之前看到的京剧《打金枝》完全不一样好吗？这算是私自改前辈的戏？还有，梨园春戏班子除了傅老爷子撑着，还有谁有点混头？别拉德春班下水，谢谢！】
网友h：【改了改了，结尾改了，改成了驸马哄公主，她公主都嫁为人妇了，凭什么不给人拜寿？做什么对比，看过德春班版本的，都知道德春班的好好吗？】
网友l：【一个新人这么改戏，我看梨园春戏班子是真的废了！上次抢戏的事情梨园春戏班还没道歉吧？能别碰瓷我们德春班，别碰瓷我家哥哥可以吗？？】
网友o：【那脸一看就是整过容的，不会真有人觉得那些照片是无美颜无滤镜的吧？肯定是精修过炒作的，为了红不择手段，就是想蹭德春班涨热度，然后就洗白捞金呗！】
网友y：【呵呵，借着国粹涨点名气，下一步是不是学隔壁德春班的人一样，打算接接综艺炒作什么的，然后进娱乐圈捞金了？两边捞钱，这手段高明！】
……
这些评论下面，也有很多为着宋秋颜说话的粉丝，有人觉得她改戏，不尊重前辈，可是京剧《打金枝》在她那个时代还没有出来，所以论辈分，也是他们口中的‘前辈’尊重她才是。
还有宋秋颜不明白，为什么这德春班的戏迷对她的恶意这么大？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先前的‘抢戏’也是澄清过的，没有抢戏。
不过是有戏迷看过两个戏班子演的《打金枝》……白菜萝卜，各有所爱，这戏唱的好不好，喜欢哪家的，戏迷自己心底有数，各凭本事吃饭，倒也不必如此。
宋秋颜眼色沉了沉，这手机上面他们评论的，她基本都看得懂，但是却不想一条条的反驳，何必去浪费那么多的精力？
“别理上面的评论！”
傅屿迟一进门就看见宋秋颜拿着手机一动不动的，他就知道对方在看什么，他端着一盏新泡好的茶放在桌上：
“你看着那些不好的评论，这些人很多都是外行，对京剧也不了解，最多也就知道个皮毛，不算是真正的座儿。”
依旧是她喜欢的碧螺春。
宋秋颜轻抿了一口，沁人心脾，茶香残留于唇齿间：“确实，有些座儿‘叫好喝彩’都没在点上。”
“那些坏的评论别放在心上，咱们唱好咱是戏就成。”傅屿迟给她添了添茶，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下一出戏确定要演《梅妃》？”
这一问，倒是让宋秋颜多看了他几眼，反问道：“这出戏不能演吗？”
再者，下出戏的戏票早就已经放出去了，傅屿迟这么问……难不成戏票还没放出去？下出戏唱《梅妃》也是她定的，这要什么人演哪个角儿，她也定好了。
宋秋颜看向傅屿迟，目光和表情都是淡淡的，但是那气场让傅屿迟满不下去：“票还没彻底放出去，因为这段时间……网上都在说我们蹭德春班的热度，又恰好和德春班下出戏撞上了，所以这票放出去一半就又及时撤了回来。”
宋秋颜饶有兴趣的问道：“德春班下出戏演什么？”
“《贵妃醉酒》，行内的都知道，这《梅妃》和《贵妃醉酒》……恐怕会闹的更大，还唱吗？
青姨的意思是我们戏班好不容易有点座儿，就先避过这风头，他们放票比我们晚几天，但是他们粉丝说早先前直播的时候，他们有人说过要唱杨贵妃。”
其实这件事，傅屿迟觉得是德春班有些‘压人’了，先前是误会，这次他们放出票说要唱《梅妃》，结果对方不久后，就放《贵妃醉酒》的票，这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更气人的是，对方截屏出他们戏班子一个人，在此之前直播随口说的一句要唱杨贵妃，几秒钟的录屏，直接反客为主，说他们梨园春戏班是故意的。
这事情他们有理也没办法占理，所以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他们及时下架了《梅妃》的票。
“《梅妃》、《贵妃醉酒》……避得了初一，避不了十五。”宋秋颜轻笑了声。
傅屿迟：“那？”
“就唱《梅妃》！他们要打，我们梨园春奉陪到底就是。”
说起来，自打她名声响遍整个北平的时候，就没人敢和她宋秋颜打过擂台。
成为梨园翘楚，更是让人望尘莫及，无人敢跟她暗中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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