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闹钟响起，一截细白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亮起的手机屏幕被按灭，孙一打着哈欠拥着被子半坐起来，把谭湛东也吵醒。

        “几点了？”

        “七点半。”

        她自己定的闹钟，洗漱半小时，然后从这里坐车往公司去，就算运气不好，不能马上拦到车，也不至于迟到。

        “还早，再睡会，我送你去。”

        谭湛东拉着孙一胳膊要把她扯回被子里，孙一拍开他的手，只当他在闹。

        “哎呀，我这月要拿满勤奖的，五百块呢。”

        五指张开在他眼跟前晃了晃，小财迷的样儿，等她换了衣服，在卫生间里洗漱好出来后，谭湛东也起了床。

        “你起这么早——啊，你干嘛！”

        孙一转过身，语气有羞有怒，明明她就在跟前，谭湛东却旁若无人，脱了睡袍，毫无保留的向她展示自己的好身材。他从衣柜里挑好内裤和外衣外裤，逐一穿好，卧室里早没有孙一的身影。

        “先别走，我送你上班。”

        特意出来交待一句，孙一都已经在换鞋准备开门，听见谭湛东的话，她趿着带兔头玩偶的拖鞋，走到主卧的卫生间，扒着门框，

        “哎呀，不行，会被同事看见的，我们不是说好—”

        “一一，我们已经在一起快四个月，难不成你要把我藏一辈子？”

        谭湛东无奈，这是当初他答应过孙一的，等两人恋情稳定下来，再和亲朋好友宣布关系。而在他看来，他和孙一很稳定，并且会一直稳定下去。

        “反正就是不行，我先走了，都快迟到了。”

        不知道是怕迟到，还是怕他送她上班，孙一往外走，根本就是想先溜。

        “我说，今天我送你上班，老实等着。”

        她是小孩子脾气，谭湛东不想和孙一置嘴皮子，他语气不容置喙，孙一再不情愿，也不敢贸然先走。坦白说，谭湛东对她不错，不，是很好，好到她有时候都会胡思乱想，上辈子是不是自己拯救了银河系，老天才派给她这么一个无论身家或者外貌都如此优异的谭湛东，可是，孙一没有窃喜，甚至厌恶自己，为什么这么好的的谭湛东，她不大想珍惜。

        孙一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自己在谭湛东面前更任性一点，再不会看眼色些，他是不是会有厌烦的一天。如果他真的说了分手，她应该会立马答应，再也不凑到他眼皮子底下。

        司机早就到了，细心妥贴到准备好两人份的早餐在车上，孙一接过三明治和咖啡，轻声道了谢，司机淡淡朝她微笑，很有礼貌。

        车子开得四平八稳，离打卡还有十五分钟时间，孙一下车，关了车门头也不回的往大厦里跑，生怕被相熟的人看见她是从一辆豪车里下来的心虚样。谭湛东隔着墨色车窗一直看着孙一背影，直至她进了旋转大门，他眼里的不悦渐渐加重。

        他见过孙一和前男友相处的情景，她和所有处在热恋中的女孩一样，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有了恋人。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的父母，还有孙博扬，甚至于连他，都知道了她那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可如今和他在一块，孙一不但不想宣告于众，甚至从她的一些只言片语或是态度来看，谭湛东敏锐的洞察出，孙一并没有和他长久在一起的打算。

        今天送她上班，他知道她不愿意，从他的公寓里一直到上车，孙一都在故意和他呕气。他问她话，她只点头或者直接用几个字回答他，很明显表达她的不悦。

        谭湛东却不恼，他用很包容的姿态来面对孙一的小脾气，只要她没有很坚决的说不希望他送，谭湛东就无所谓她的态度。他是在试探孙一的底线，今天他可以送她上班，那明天或许就可以接她下班，等她慢慢接受，慢慢习惯，到那时，她的同事，朋友，还有父母就会知道她和他的关系，而他一旦渗透进她生活圈里，孙一再想和他撇清关系，便会很难。

        熟悉谭湛东的人都了解，他不像表面显现似的好脾气，更不是什么好想与的男人。而孙一碰上一个旁人不敢轻易招惹的人，若是能诚心相依，便是福。若是与谭湛东心思不一致，生出逃匿之心，倒不知那时候，谭湛东会不会怜香惜玉，就此放过孙一。

        假期一过，前一个礼拜都不会太轻松，堆积的业务要在规定时间内处理完，孙一抱着资料回家，准备在家里加班。她上班的公司是前几年刚成立的，规模不算大，员工有二三十号人，没有太复杂的人际关系，大家相处都算和谐。虽然工资不算太高，可孙一自小到大都没有太远大志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只要工作环境好，工资过得去，便得过且过。

        “吃饭了没？”

        都已经八点多，谭湛东打来电话，孙一晚饭叫的外卖，汉堡炸鸡外加一杯冰可乐，吃得满足。

        “嗯，你呢，还没吃？”

        孙一合上电脑，起身进了卧室，从衣柜里拿干净衣服。

        “刚开完会，想着你没吃的话，来我这里陪我一起吃个饭。”

        他声音透着疲惫，况且他都这么暗示了，孙一丢下衣服扔在床上，拿了钥匙往门口走。

        “要吃什么，我从路上帮你捎带去。”

        “随便带点什么，清淡些最好。”

        他原本意思是让司机去接她，孙一觉得太麻烦，在小区门口挑了家口味不错，卫生合格的饭店，点了两样热炒，一份米饭打包带走。这个点车子比较好拦，十几分钟便到了他公司楼下。

        她进一楼大厅时，前台小姑娘态度很好，大概是提前有打过招呼，引带着孙一从专属电梯直接到了董事层。从公司大门一直到进谭湛东的办公室，孙一手都不用伸，全由旁人帮办，连他办公室的门，都是他的秘书笑眯眯的推开的。

        这种有礼到可以称得上是奉承的对待，叫孙一很不自在，她笑着再次同秘书道谢，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谭湛东公司了，那些人的态度简直叫人吃不消。

        “喏，吃吧。”

        孙一把外卖盒子打开，谭湛东放下手里的业务，闻到饭菜香，食指大动。

        等他吃完饭，孙一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倚坐在会客沙发里睡着了，手机屏幕亮着，画面是某个手游界面。

        谭湛东半蹲在她腿边，拇指摩挲着孙一面庞，她瘦，但是皮肉软和，摸着叫人上瘾。他目光幽幽，眼神落在她微张的红唇，孙一有一对小兔牙，此刻只能瞧见小半截白白的门牙。

        第一次见到孙一，谭湛东是受邀朋友之约，他和孙博扬在酒局中认识，孙博扬接管自家的公司，虽不能和谭氏企业相比，可也有些业务往来，一来二去，也算相熟。那天相关的朋友邀了一群人打球，散了场子，孙博扬接到小姨电话，叫他去家里吃饭。碰巧更衣室里还有谭湛东在，孙博扬便随口问他要不要吃一顿家常菜，把他小姨的手艺说得要捧上天去。谭湛东扬眉，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还真就跟着去了。

        到了屋门口，孙博扬在接电话，谭湛东走在前面，便叩响屋门，门从里拉开，一声俏丽丽的“大哥”，就这样传进耳朵里。

        小丫头个子只到自己胸口，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发型有些乱，五官清秀，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莫名的，谭湛东心弦拨动，朝她勾唇，淡淡扬着笑。

        饭桌上孙妈妈替自己外甥操心人生大事，劝他快些找女朋友，早日成家。

        “再不着急，好姑娘可都被别人家挑走了。”

        孙一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边嚼边偷笑，感觉有道视线在盯着自己，她抬眸，目光与谭湛东交汇。孙一没有羞涩，咬碎了排骨咽下去，嘴边有油亮亮的油渍。

        “谭大哥，你尝尝这排骨，可香了。”

        她下巴指着那道菜，谭湛东顺势夹了块，味道的确好。

        孙一粉红舌尖舔着嘴角，把挂在嘴边的红烧油渍卷在舌头里，谭湛东和无数名媛美女吃过饭，还没见过那些姑娘吃得这样不在意形象。

        “扬扬啊，你可别来不婚主义那一套啊，那都是胡来，哪能不结婚呢。你想想以后你老了，老无所依，说句难听的，死在家里都没发现，得多惨啊。”

        孙博扬一口米饭卡在喉咙眼里，被小姨说的差点哽住，憋得脸通红，孙一见他脸色不对，帮他拍着后背顺气，忍不住帮堂哥说话，

        “妈，你吓唬我哥干嘛啊，有人发现又能怎么着，还能复活不成？”

        话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下，

        “胡说什么呢，快吃饭。”

        孙父语言虽是在苛责，可眼里还是父亲对女儿的慈爱，孙一朝孙博扬挤挤眼，孙博扬觉得堂妹可爱，不管她抗议，再次把她发型揉乱。

        谭湛东看着兄妹俩在饭桌上闹，尤其是孙博扬一直放在孙一发顶上的手，不断揉着她的发丝，看得他手痒。他暗想，孙一那样乖巧伶俐的性子，头发摸起来应该很顺滑。谭湛东垂下眼皮，掩去眼里复杂的目光，只有拿着筷子的指尖因为用力，指腹泛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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