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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逼人


  最高年级学堂,易怀瑾等人还在讨论边婼在学堂上的言论,突然一个青衫学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不好啦不好啦,肖越他们说沈英殴打同窗,现在副院长要罚沈英!”

  青衫学生叫高明,性格开朗,善于交际,从刚入学的学弟到打杂的侍从,他都说得上话,因此消息总是很灵通,有“小灵通”的绰号。

  高明话音刚落,易怀瑾第一个跳起来,“肖越这厮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欺负阿英!”

  王钦没看他一眼,急匆匆往外走,“你有空在这骂人,倒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

  易怀瑾一想也是,连忙小跑着跟出去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在后头。

  学院副院长办公室,一个玄衣中年人坐在上首,身形瘦削,神色威严。

  他姓杨,是学院的副院长,主管学院纪律,总爱端着副院长架子,对学生非训即骂,仿佛不展现自己的威严,就活不成了一样。

  “沈英,这几位学生告你殴打同窗,你可承认?”杨副院长问。

  肖越等人站在一旁,一边捂着被边婼揍疼的地方,一边朝边婼神气地示威,不过由于伤处疼痛,时不时地吸气,倒显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看起来滑稽极了。

  边婼不卑不亢道:“学生打他们,只是因为他们先要打我,我出于自卫才不得已伤了他们。”

  杨副院长瞟了一眼肖越,心中升起一丝不满。

  方才肖越等人跑来,口口声声说沈英揍了他们,半点没说是他们先要打沈英,所以他出于维护副院长的威严,再加上肖家的面子,才想着好好惩罚沈英一番。

  没想到事情真相是这个样子,这要他怎么处理?难不成把肖越等人也罚一顿?

  那肖家若是知道了,逢年过节的礼,他恐怕就再也收不到了。

  还是罚沈英吧,毕竟动手伤人,这是怎么也抵赖不了的事实。

  不过,也不能罚重了,否则沈英闹起来,自己也讨不了好。

  杨副院长细细思量了两遍,觉得这做法甚好,便厉声对边婼说:“你还想抵赖,看看他们身上的伤有多严重!就算发生了一点小矛盾,也不该重伤同窗,跟肖越等人好好道个歉,这事就算过了。”

  话音落下,肖越立时面露不甘,想开口请杨副院长重罚边婼,却被杨副院长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边婼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心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嗤笑一声,看向杨副院长。

  “副院长的意思是,他们先打人,只是小事,我应该像傻子一样一动也不动,让他们打得心满意足才行,对吗?”

  边婼神色平静,眸光清亮,杨副院长看了,一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油然而生,心里一慌,随后又恼怒不已。

  不过一个黄毛小儿而已,怎会有看穿他的本事?

  “你不知悔改,还信口雌黄,我是说你打伤他们是错,又没说你还击是错,难道你不认为自己有错吗?”

  边婼冷笑,这杨副院长倒是会避重就轻,只是碰上她,却不会让他含糊了事。

  “那请问副院长,肖越等人先打人,有错吗?”

  边婼直直盯着杨副院长,眼眸澄澈透亮,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却无端显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杨副院长被盯得有些慌,怒道:“我为师长,说你错了,你就有错,竟还敢顶撞师长,回去写一封检讨书,再……”

  边婼扬声打断他,“既然副院长决断不了肖越是否有错,那学生只好去请院长定夺了。”

  她实在懒得再跟这杨副院长纠缠,事实再明显不过,可就因为他自己的私心,便不分青红皂白地罚她,当真以为她软弱可欺吗?

  就在这时——

  “不必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徐徐走来。

  他大概五十岁左右,身姿颀长,眼眸有神,穿着一身宽大的月白袍子,有种清风道骨的气质。

  正是白鹤学院两大院长之一的邹闻道。

  原来王钦带领众人在门外偷看,发现杨副院长有意偏颇肖越等人,便嘱咐易怀瑾继续盯着,自己悄悄去找了邹闻道。

  邹闻道是朝廷委派来的院长,有官衔在身,与王钦的父亲王知府是多年好友,故王钦去找他,他没多说什么就来了。

  几人忙向邹闻道行礼,“院长。”

  邹院长径直坐在杨副院长一旁的座位上,温和地问:“怎么回事?”

  杨副院长刚要开口,邹院长直接指着沈英,“你来说。”

  边婼也不添油加醋,隐去了颜珩的身份,只称他为好友,把从遇见肖越到方才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连同与杨副院长的对话都一一细说了,让杨副院长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

  听完边婼的陈述,邹院长顿时偏向边婼,毕竟她的说词有理有据,逻辑清晰,而且她是贺老的得意弟子,他相信她的人品。

  不过他还是问了肖越等人一句,“沈英说的可是事实?”

  肖越等人张了张口,想辩驳,却发现毫无可辩驳之处,只好都垂头沉默不语。

  邹院长见状,心说果然如此。

  他当即有了决断,看向杨副院长,“肖越等人先打人,有错在先,沈英回击出于自卫,并无错处,我看不若让肖越等人向沈英道个歉,再写一封检讨书当众检讨。老杨,你怎么看?”

  杨副院长面色变了几变,终是讪讪道:“院长处事公正,杨某并无异议。”

  “那就这么办吧!”邹院长一锤定音。

  “是。”

  杨副院长应罢看向肖越等人,心里后悔方才不该偏颇,让院长抓了个正着,脸色难看地说:“学院严令不可打架,你等触犯院规,本该严惩,但念在是初次,便只罚你等向沈英道歉,再写一封检讨书,当众检讨自己的过失,你等以后切记不可再犯,否则定不轻饶。”

  肖越等人听了,再是心有不甘,也不得不依言照做,挨个儿向边婼道了歉,然后怏怏地回去写检讨书了。

  边婼见好就收,向邹闻道和杨副院长行了一礼,也跟着出去了。

  “老杨啊,你管理学院纪律多长时间了?”邹院长问。

  “快五年了。”杨副院长答。

  五年,可以改变一个人。

  邹院长犹记得杨副院长刚上任时,是出了名的“黑脸院长”。

  这倒也不是说杨副院长生得黑,而是他总黑着一张脸,神色威严,学生便给他取了这么个绰号。

  那时的杨副院长刚正不阿,无论家长是否有权有势,只要学生违纪,就必少不了责罚,因此得罪了不少家长。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杨副院长还是一副黑脸,行事却变圆滑了,逢年过节懂得收礼,对送礼学生违纪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还是那个人,但很多东西,却早已变了。

  邹院长突然就想到了官场,很多官员一开始也跟杨副院长一样,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可吃了几次亏后,慢慢地就懂得了明哲保身,捞名捞利,最后成为云朝的大蛀虫。

  一个官员的培养需要十年甚至十几年,可侵蚀一个官员的品格,可能只需一年,甚至更短的时间。

  官员都在为自己谋私利,没人去维护世间的正义和百姓的利益,这样的朝廷,真的正常吗?

  “阿英阿英,你刚刚没看到,肖越等人离开的时候,脸色有多精彩,比那七色彩虹还好看呢!”

  边婼刚出去,易怀瑾就献宝似的,向她描绘肖越等人离开时的狼狈情景。

  其他同窗也满脸高兴,他们早就看不惯肖越这个校霸了,只是碍于肖家的势力,不敢得罪肖越,如今见肖越受了罚,都觉得很痛快。

  边婼失笑,向众人道了谢,然后环顾四周,却没发现那道白色的身影。

  “你在找安国侯?”王钦问。

  边婼点点头,“方才他卷入我与肖越的矛盾,怕我被肖越倒打一耙,便等在外面,说若有需要,会进去替我作证。”

  王钦闻言,不快道:“那你别找了,自我找来邹院长,他知晓你不会有事,就随侍从走了。”

  亏自己还巴巴地去请邹院长帮忙,结果她出来半个“谢”字都没跟他说,却去找什么安国侯。

  下次再也不帮她了。

  哼!

  方才邹院长出现,边婼就猜到应是有人特意去请的,没想到竟是王钦。

  她平常跟他也不太熟,不知他为何会帮自己。

  不过不管为何,她都承他这个情,得好好谢一番才好。

  这样想着,边婼便对王钦说:“过几天就是田假了,到时候我请你去游湖吧?”

  五月下田,九月授衣。学院除了每十天一次的旬假,每年还有各一月的田假和授衣假。

  田假在五月,也称农忙假,学生们可以回家帮忙下田割麦子。授衣假在九月,那时天气转凉,学生们都要回家制备冬衣。

  不过田假属于净假期,虽说为期一月,但却不包括来回路程所花费的时间,而授衣假则不管路程上要花多长时间,只放一月,一天都不能多。

  所以说学院制度还是挺人性化的,想想也是,若学生都常年一天不落地死读书,不读成傻子才怪呢!

  王钦听了边婼的提议,立时忘了刚刚的不快,下垂的嘴角高高上扬,丹凤眼也笑出好看的弧度,“一言为定。”

  一旁的易怀瑾起哄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王钦立即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凑什么热闹,那是沈英专门请我的。”

  易怀瑾顿时不干了,当即与王钦理论起来。

  边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顿觉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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