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是穆心
当晨曦的微光从地平线上探出脑袋时，林见祖便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昨晚真是个可怕的梦！”他伸着懒腰，揉揉生疼的脑袋，如是想着。
咦？腿怎么动不了？林见祖赶紧揉了揉模糊的眼睛，待看清周围的环境后哀叹了起来，这不是梦啊！他沮丧地收回视线，耷拉着脸查看双脚。呃……这裤子……！
林见祖脑袋有些发懵，脸紫一阵，红一阵的，这幅光景不会被……？
他侧过脑袋，果然，旁边正有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啊！”林见祖想爬起来，怎奈脚早就不听他使唤了，只得用两只手去捂住重要部位，眼里满满的难堪。这世界果然是灰色的！
“哈哈哈”女警一阵大笑，指着林见祖破成几块的裤子，“九块九，包邮的吧？”
囧，大写的囧！林见祖穿的的确是地摊货，不然也不至于摔成这鸟样！
“那个，你不如去找找手机？”林见祖此时特别想找个地洞爬进去，再也不出来！
“喏！”女警敛了敛笑容，扬起手中的手机，“就在你旁边，进水了，开不了机！”
“不过就你这老古董，只怕是没进水也不中用的！”女警扬了扬手里那不知哪一年生产的翻盖手机，一脸嫌弃的补充道。
“给我看看，也许可以！”林见祖脸色稍微缓和了些道。
女警的笑容敛了敛，眉宇间自有几分凝重，但她帅气的气场压抑了内心的担忧。所以在林见祖看来，她已如重升的旭日，全无疲态，因而林见祖一颗悬着的心松散了不少，倒是自在了几分。
他快速整理好尚可遮羞的破裤子，伸手接过女警手里的手机，熟练地捣鼓起来。
女警在一旁有片刻的木讷，很快就恢复过来，眼中的担忧几乎沉到另一个世界的边缘，提溜着一双杏眼屏气凝神地看着林见祖用他那两只泥爪子快速地把他那老古董手机拆成几块，再把一个个零件使劲甩了甩，之后曝晒在温暖迷人的初生斜晖下。
女警嘴角动了动，却不发一言，也许她想知道手机曝晒后的结果，但她还是沉默了。
林见祖也不说话，不知道是刚才的尴尬余韵未消还是心有所忧。
沉默再次弥漫开来，像朝阳在这小小的“谷底”搅动起来的雾气，缭绕在林见祖和女警之间，无端在他们脸上留下几摸红晕。
等待是一件磨人的事，以至于女警在内心把前前后后的证据串联了一遍也找不到问题所在后，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于是她敛了敛心神道：“我四处去看看，顺便找找我的手机，有结果了叫我。”
林见祖抬起头道：“好”
女警迈开步，林见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找到出路，你就先出去，不用管我！”
女警顿了顿，微微侧过头道：“好！”
只是内心又波动了几分，林见祖的“罪犯”形象又模糊了几分，因而之前建立起来的假设就混乱了起来，整个案件似乎又回归到支离破碎的状态！她赶紧甩了甩脑袋，大步向前走去。
“吱嘎！”一声脆响从女警脚下窜出，女警止住了刚刚迈出去的右脚，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内心有种前所未有的不详预感。这只剩污泥的深坑会有什么被她踩得“吱嘎”作响呢？她的直觉告诉她，问题很严重！
果然，当女警移开脚时，脸色瞬间惨白，睁大了两只布满恐惧杏眼，两手捂住嘴巴，摇着头踉跄的倒退了几步。
此时天已大亮，缭绕的雾气已开始消散，夏日的阳光也悄然来到谷底，映照得泥浆水塘熠熠生辉，也映照得在泥浆里若隐若现的白骨耀眼夺目！
……
林见祖再次把手机组装好时，就看见女警踉跄地走了过来，脸色苍白，两眼发直，盯着林见祖以及他手里的手机艰难地道：“赶紧开机！”
“哦。”林见祖有些木然，手机刚刚组装好，能不能开机他并不知道，但看到女警的样子，大概情况很糟糕。
他什么都没问，内心却莫名的紧张担忧起来，手上的动作也急切了起来，以至于手机差一点掉落。他赶紧抓紧手机，额头不由自主地浸出了汗珠。
林见祖使劲按着开机键，但许久后，手机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他手心微微湿润了，轻轻抬眼暼了暼女警。只见女警两眼放着急切的光，捏紧了拳头盯着他手上的手机，脸上也浸出了微微汗珠，但她却一言不发，显然也没有催促林见祖的意思。整顿了下心神，林见祖轻轻呼了口气，继续按动开机键。
他们屏气凝神，都在等，等奇迹的发生！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奇迹并没有光顾。
女警颓然地坐到一旁，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是无边的绝望。
林见祖内心也失落，但他仍然没有放弃，他希望以往死机两天后晒会儿太阳又可以开机的奇迹此刻可以到来。所以不停地挪动身体，尽量把自己和手机安放在阳光底下。
“行了，不要挣扎了，没用的！”女警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一旁颓然地道。
“再等一会儿！”林见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紧张，也许出不去这点他昨晚就预想到的，
可现在内心似乎担心的不仅仅是这点。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女警没有看他，而是仰头看着天空，平静地问道。
“我……”如蜗牛般挪动身体的林见祖顿了顿，小声地道，“还自己清白！”
“清白？”女警微微有些触动，接着黯然道，“我们也许出不去了！”说着她转过头幽幽地看着林见祖。
林见祖内心有些发毛，节节巴巴地道：“应该……不会吧！凡事你得往好的方面想，也许，也许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了呢……”林见祖说着这话，也是很怀疑的，毕竟目前他的处境更糟糕！
“你继续吧！”女警神情有些哀伤，把头低向胸前，深深的埋入两膝间，不在说话。
林见祖也不再说话，依然向着阳光挪动着，一手举着手机使劲摇晃着，等待奇迹发生的那一刻。
坑底的雾气已全部褪去，留下几滩死水回应着骄阳的光辉，世界变得安静起来，却异常的温暖。
“呀，开机了！”林见惊呼出来。
“呼！”女警如跳球般弹起来，猛地冲到林见祖面前，满脸写着希望的准备“夺过”他手里的手机，却不曾料到脚下地势的凹凸与湿滑让自己失去了重心！
“啊！”一声嘎嘣脆响的尖叫，不偏不倚，女警摔在林见祖的怀里！而林见祖瘦弱的身体却经不起这一香艳的青睐，直直地向后倒去！
蛙眼对着杏眼，两唇近在咫尺！
世界出奇的安静，阳光温柔地抚摸着大地万物，在林见祖和女警的脸上任性的撒下一片绯红！
“咕咚！”林见祖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像一声惊雷，砸醒了片刻失去思考能力的二人。女警有些惊慌的爬起来，侧过脑袋，一时间浑身不自在。
林见祖呆愣在原地，两只泥爪子握着手机不知所措，他只感觉脸像是烧红了的烙铁，触碰不得。半晌之后才扭捏着支起上半身，蠕喏道：“手……手机……”
“报警！”女警的声音有些宏亮，似乎在坑底撞击出几道回声，像是掩盖着内心的慌乱。
林见祖准备拨号，顿了顿，却递给杵在一旁正安抚情绪的女警，“还是你来吧，那样出警快些。”
女警脸黑了黑，瞬间从游离状态回归正常世界，内心有几分惊愕，却也有一丝落寞，林见祖说的是事实！她接过手机，向前走了几步，拨号，脸色凝重的陈述着情况。
林见祖知道她有意避开自己，却也不气恼，而是敛了心神，看着坑底的泥土叹气，眼里满是悲痛。
“轰隆隆！”一阵巨响，无数的沙石烂泥倾注而下，几辆重卡在深坑边缘笨重的作业着，缓慢的节奏中却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这个深坑瞬间就会被填平！
“不好！”女警大呼，“快走！”说着疾步到林见祖身边拖着他就往目前还安全的地方跑。
林见祖：“……”他还没搞清状况！
突然，林见祖上身腾空，咯吱窝里架上两只泥爪子，窸窸窣窣的被拖拽起来。
“啊！”林见祖嗷嗷直叫，“你干什么啊，有人来了不是好事吗？”他一边纠结于目前的狼狈，一边困惑于女警的行为。
“你见过那个建筑公司一大早这么勤着去填平一个沙石坑的？再说早不填晚不填，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填？”女警并没有理睬林见祖的嚎叫，而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是说……？”林见祖心里一惊，难怪昨晚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一种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慌乱瞬间窜到脸上，嘴里却还难以置信的道“不能吧？”
“废话，没看见沙土只朝着我们的方向倒下来吗！”女警脸色凝重，语气沉闷，自然就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啊……嗷……你能不能温柔点啊？”林见祖白花花的腿被一节白色硬物磕得刺痛，不由得尖叫连连。
“要命还是要温柔？”女警稍稍停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林见祖，任由如流水般泻下的沙石占领他的周围，眼看就要成为林见祖的“活棺”了。
“呕……呸！”几胚黄土溅到正要张嘴说话的林见祖嘴里，夹带着些许恶臭的泥腥味引诱得他一阵狂呕。
女警冷冷地看着他：“要命还是要温柔？”
“都什么时候了，还斤斤计较！你到底是不是警察？”林见祖狂怒。
“是！”女警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林见祖：“……”
“要命要命！”林见祖内心鄙视，却苦于像装饰品一样毫无使用价值的双腿与日见嚣张的沙土的威胁，不得不颤声哀求道。
“这就对了！”女警伸手一把就把林见祖从已漫过他双膝的沙土中扯了出来。
“轰！”又一阵如山洪般汹涌的泥土带着雷霆之势席卷而来，不给人任何思考的机会。
“救……救命啊！”林见祖本能地大喊了出来，然而他这一声高呼无疑引来更多的泥土，几股凶猛的泥沙像是长了眼睛般，都朝着林见祖这个方向奔来。
见鬼！女警暗吼，果然有人注视着他们。
林见祖早已惊出一身冷汗，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又成了别人的拖累了！五年前是这样，现在仍是如此，也罢，如若今天实在逃不过，也许算是种解脱了。想及此，他瞬间就松懈了，整个人都不在挣扎，脸上反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林见祖”“轰隆隆”女警的惊呼声被巨大的声响淹没了，她被林见祖推了出来，整个人都倒退了几步！
一阵狂沙袭来，林见祖坦然，一切该结束了！然而，就在泥沙即将淹没他的那一刻，惊魂未定的女警一个箭步窜过去抱着他就往另一边滚去。
“你找死啊！”气喘吁吁的女警大骂出口，“你个懦夫，想死可以，但你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林见祖整个人都呆了，他没料到女警会拼了命的救他。刚刚要是再晚哪怕那么一点点，或是女警的身手不够敏捷，女警和他都得葬身此地。如果是那样，他也许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这一刻，林见祖听不见女警在说什么，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太过熟悉，熟悉得他分不清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朦胧间，他眼前竟然呈现了一张熟悉的脸，“秋实？”，他一把抱住眼前之人，眼泪吧嗒吧嗒地滚了下来，呢喃道，“对不起，我是害了你！”
女警一下子就僵住了，垂着两手不知所措。
林见祖紧紧抱着女警，不停的抽泣着，不停的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秋实，是我害了你！”
“我……不是秋实，是穆心。”女警小声地说着，似乎生怕惊扰了这个哭泣得像个孩子的人。
“呜呜呜……”响彻荒野的警笛送来了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警察，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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