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复仇的真相
“在听故事之前，你得先见一个人。”老陈手一挥，后面便有警员推着轮椅进来，上面坐着一面容枯槁，神情涣散，眼神呆滞的老妇人。
即便是炎炎盛夏，依旧用一条暗灰的羊毛毯盖住双腿。
“你们抓了老太太？”张正宏向前倾了倾身子，双手死死捏着摇晃欲坠的半截栏杆，眯着眼咬着牙，狂狞的脸上被愤怒挤满了血色，扁平的五官因凸起的青筋反而立体了许多。
却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常态，居高临下的神情丝毫不减，微微上翘的嘴角似乎挂着看戏般的悠闲。
他莫不是已失去基本的良知，自己的母亲也不顾了？老陈心中发怵，表面却镇定自若。
“你别误会，我们只是请老太太走一趟，她也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对吧，曲正先生！”
“你知道我的身份？这倒是挺令我意外的，不过也好，这样故事说起来就简单多了！”张正宏抬抬眼，故作思索，肥硕的双手托着下巴接着道，“你既知道我是曲正，便该知道我父亲是谁了？”
“二十年前仅用两年时间便从卖鱼翁跨越到水西市头号地产大亨的曲承林。”老陈年纪和张正宏一般无二，对曾经风云一时地产大亨的传奇故事自是了解一二。
不过后面的故事并未急着说出来，他此刻不知道张正宏布这么大一个局是否与他的父亲有关，便不敢贸然说出曲承林后来生意失败跳楼身亡的事实。
“是啊，我父亲可是难得的生意奇才，仅仅两年时间，就让水西地产天地变了颜色，可这一切却终结在了你们这些小人手中！”
张正宏猛然伸手指着老陈，神情从提起父亲辉煌事迹时的骄傲崇拜陡然转向愤怒狂啸，眼珠凸起，布满了愤怒的血丝，咬牙切齿道，“因为你们这些可恶算计者的私欲，我父亲一手建立的地产帝国竟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就在这里，就在这即将完工的水西明楼上！他纵身一跃，丢下孱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儿子，整日被一帮讨债鬼追得东躲西藏，每每被那帮畜生找到，我就被打得头破血流，母亲为了保护我，竟然被那帮畜生凌辱了！”说到此处，张正宏已愤怒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眼里充满杀气，如来自地狱的魔鬼般盯着老陈等人。
“从那时起，我便发誓，一定要让这帮畜生血债血偿！”凶狠毒辣的声音，让周围的一切不禁默默颤 抖了一番。
这从少年时代便积累的恨意，如一把把魔性十足的利剑，随着阵阵阴风呼啸而来，刺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他母亲的遭遇本让人唏嘘同情，可张正宏的杀气实在太重，大家不由得吞了吞唾沫， 一时间忘记了如何悲伤了。
“生意如同赌博，自然有输赢，怎么怪到他人头上呢？”老陈知道张正宏完全丧失了理性，在和他周旋的同时得想办法救下穆心，余光瞥见正避开众人往穆心正下方移动的林见祖，看样子他也想要设法救穆心。
老陈便赶紧定了神，尽量拖住张正宏，吸引他的注意力，“再说你母亲为你受了那么多苦，你竟然抛下她来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实在是让人不齿，你和那些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我伤天害理，我畜生？哈哈，陈警官，你还真是冠冕堂皇的伪好人呐！你可知我父亲当年为何在一夕之间就因资不抵债而宣布破产？那都是张长久那王八蛋搞的鬼，他早就觊觎我父的水西帝国，一面假仁假义帮我父亲打理生意，一面暗地里掏空我父的资产，让我父亲的水西帝国彻底变成空壳公司，最后不得不宣布破产！结果那王八蛋立马就接受了我父亲的所有产业，摇身一变就成了‘辉宏集团’！我父亲气不过，到法院起诉张长久那王八蛋，结果法院却以证据不足放了张长久，我父悲痛欲绝下，竟从自己一手建立的水西明楼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你说，这些人是不是都该死？”
句句寒光咋现的话语，刺痛得张正宏几欲失控，恨不得天下人都为他父亲陪葬。
“不论如何，那都是上一代的恩怨，你不该算到小辈身上，再说张正辉已经被你杀了，为何还不放了穆心，她跟这事可没关系。”老陈虽然查出假伍东海的身份，知道十五年前的案子和现在的一系列案子都是他的主谋，却始终没查出他这么做的主要原因，这一切和穆心有什么关系。
“哼！没关系？知道当年法院为什么说证据不足放了张长久吗？”张正宏看着穆心，眼里的杀气又重了几分，“那是因为法官穆铣才是整件事的主谋！”
“你说什么？”老陈震惊得倒退一步，险些站不稳，他觉得不是张正宏在胡说就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穆铣怎么可能是幕后黑手，他可是水西市民爱戴的“现代青天”！
“我说张疯狗，你是不是走投无路了见谁都咬啊？这些到底关我媳妇穆心什么事？赶紧把她放了，不然顷刻间让你这只大肥虫变尸体！”韩东实在忍不了了，走上前大声吼道。
“别着急，你想陪葬没人拦着你！”张正宏轻蔑一笑，扭曲的容颜已然成了魔鬼的领地，全身上下再无半点人性的良知。
“别废话，一边去！”老陈迅速平复了情绪，一把就把韩东拽到众人后面去。
表面是低吼自家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实则示意他赶紧从一旁绕到张正宏后面，然后想办法爬到废楼的最顶部，以期在局面失控时能尽力保证穆心的安全。
韩东平日里虽吊儿郎当了些，但徒手攀岩爬楼这方面的能力却是整个水西市无人能敌的高手。目前这种情况，任何一只利用现代科技上楼的部队都会被张正宏发现，他此刻情绪已失控，稍有不慎，穆心就会坠楼身亡。韩东一人上去，便于隐藏，不会引起张正宏的注意，此刻就盼他把故事说得久一点，韩东这小子能争气些了。
挨近老陈的警员看见老陈的震惊，心中纷纷泛了疑云，这穆铣是何人？那可是水西市曾经的风云人物啊！可他和穆心有什么关系，怎地老陈脸色都变了？却碍于警员的纪律性，只得存了满腹疑问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就盼老陈赶紧下令，宰了楼上这只张牙舞爪的肥虫。
显然老陈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的，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安抚了众人。
这时外面急急地跑来一个警员，在老陈耳边小声低估了几句，神情显得有些惊慌恐惧。老陈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沉重起来，焦急地对那警员耳语了几句，那警员便又匆匆跑了出去。
“哦，陈警官，你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处理麽？不然等你处理好了再回来继续听完我的故事？”张正宏悠闲地站在居高临下的强光中，并不在意外面的天色已然是深夜。
“这些人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要赶尽杀绝，况且这里还有你的母亲！”老陈敛了心神，平和地说道，暗地里却捏紧了几乎可以击碎磐石的拳头。
“哦？这么说陈警官是知道这周围全是炸弹了？哈哈，果然有两下子，只可惜不久后你们都会随这栋大楼一起消失了！至于……我母亲，呵呵，也随你们一起消失吧，就当替她解脱了，毕竟她也是我这十几年以来名义上的母亲！”
众警员在听到“炸弹”二字时本已惊得面面相觑，此刻再听见张正宏这番说辞，着实受了不下惊吓，亏得平日里训练有素，不然此刻怕是如受惊的兔子般逃窜了。
老陈也有片刻的错愕，他想不到张正宏，哦，不，应该是曲正，是如此丧尽天良的人。可心中又疑惑不解，如若他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不顾，又何必费劲心机替父报仇呢？
“哎呀，瞧我这记性，忘了告诉你，你身旁的这位伍老太太，其实是早就死了的真正的张正宏的母亲，并非我生母！”曲正一语道破谜题，却又埋下一个谜题。
这点老陈着实没想到，在调查时，他发现自十五年前伍东海被判死刑枪决后，伍老太太便因精神失常而被送往精神病院。后辗转到水西敬老院，期间费用一直是假张正宏，也就是曲正秘密支付。他这么一个处心积虑布局谋人性命的人怎会甘愿照顾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多年？
“事情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这长夜漫漫，陈警官可有心思听完？”曲正这捏着他人生死看戏的态度惹得一干人等咬牙切齿，却又不敢贸然开枪。
老陈估摸着韩东还未到位，拆弹专家也还需些时辰才能赶到，便微微一笑，抬手向曲正做了个请的姿势。
“二十年前，母亲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得秘密带着我辗转来到伍家村投靠她的表姐伍姚。那时伍家村交通不畅，信息闭塞，母亲又央求了伍姚对我们行踪保密，包括对伍家村村民，所以世人便以为我们失踪了！之后，我偶然听到母亲和伍姚的谈话，才知道伍姚原来是张长久的秘密情人，两人还有个孩子叫伍东海，张家已经知道他的存在，正偷偷摸摸派人四处寻找！真是老天有眼，给了我那么好一个复仇机会，我怎会不好好利用呢！”
顿了顿，曲正继续道，“几天后，我母亲便因积劳积怨撒手人寰了，她临死前叮嘱我好好照顾伍姚，不然她早活不到现在，你们也不会查到这一切，哼！”曲正狠狠拍了下锈迹斑斑的栏杆，吱嘎声此起彼伏，折磨得人牙齿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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