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今天刚出门，赶路

唐捐与沈枢机相约在郊外碰面，沈枢机安排妥当门派事宜，将外务内务分别交派羿文兴与常清逍全权负责，访客来者一律打发走，反正天鹤门历来如此，只要沈枢机的名号还挂着一日，便能洁身自好一日。

        唐捐领着沈枢机到达时，闵筠已早早恭候。他上次在忘川楼时还是书生打扮，此刻舍去宽袍大袖，换了一身武人劲装，袖口下摆紧扎，腰板笔挺，如崖上青松，腿上羸縢，干脆利落，与身材高挑宽背窄腰的闵筠更为相称。市井多穿来打架斗殴的衣服，硬是给他穿出云旅巡游，留连山水的不羁。

        “在下闵筠。久仰天鹤门沈掌门大名。”他抱拳笑道，言语间江湖豪气显露无遗。

        “沈枢机。”沈枢机的回应不咸不淡，对于闵筠此人明显并没有多少兴趣。

        门派势力，行为动机，和唐捐之间达成的协议，都和他无关。他只关心铃铎的来由。沈枢机不信闵筠或唐捐，也不乐意装模作样去询问。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多闻数穷，不如守中。

        闵筠与沈枢机接洽还算顺利，又朝唐捐致意，刚要宣布启程，却被他拦下。

        “那么”唐捐面向一旁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哈哈”臾信鸿干笑几声，原想靠轻咳来逃避问题，但风寒好得差不多了实在咳不出来，便后退两步，躲到沈枢机身后，“我在飞星阙中研习卜算之术五十载，小有所成，却困于中洲藏龙卧虎之地无处施展。得知各位要远行魔域，心向往之，拜托了沈掌门，千万也捎上我，好见见世面，豁目开襟。”

        沈枢机点头，确有此事。

        他道，“我欠闻巽道人一个承诺。”

        臾信鸿是飞星阙的小公子。

        飞星阙以卜算见长，山医命相卜中精通其三，六十四卦，六爻爻辞，倒背如流。古往多是先知先觉，今来则特产江湖骗子。

        因其与天地关联密切，现今五大门派变革中，飞星阙持保守态度，成了唯一只以师承选定主心骨的门派。

        听起来很不靠谱，飞星阙自有机要。但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终究是遗了一策，这不就找上了到了整天栉风沐雨上房揭瓦的臾小公子。

        臾小公子从小便立下壮志要当一位大纨绔。上青楼，进柳巷，哪里声乐多便往哪里钻，进了忘川楼，遍地都是熟面孔。

        闻巽道人座下六名弟子，臾信鸿为老幺。闻巽道人收徒时也喜按卦象，恰好臾信鸿是关门弟子，年龄也最小，美其名曰，“潜龙勿用”，好嘛，那便不用。

        想得好好的，闻巽道人退位后，飞星阙由大弟子继承，届时这最受宠溺的臾信鸿过了玩闹的年纪，回来当个清闲长老，也算得上不没师名，为宗门建设添砖加瓦。

        然而造化弄人，大变革中，五位弟子与闻巽道人相继身陨，最后偏偏就是这位臾信鸿成了破巢余卵，岌岌可危的飞星阙，最后竟只剩了这一位闻巽道人的亲传。

        四道长虹在天边疾驰，开始时并驾齐驱，又连成一线，将天空分为两半，随着路途渐长，其中一道明速度减慢，被远远落在渐行渐远的队伍后方。

        前方三道长虹追云逐电，完全没有为丢失一位成员而有丝毫停滞，继续远行百里，才不约而同地顿住，显露出其中三人身影。

        臾信鸿袖口在额头擦过，又奋起赶超，力有不逮，最后独自孤零零在云层上穿梭。

        日上三竿，精疲力倦的臾信鸿堪堪追上，元婴期的修士硬是被逼出了满头大汗。

        唐捐打了个哈欠，言语间净是蔑视，

        “两个时辰，跑得还没古月快。”

        “怎么可能，再怎么说我肯定也不可能比狸子慢！”

        臾信鸿不服，双手支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争辩。

        唐捐闻言，拽雪貂的后颈从领口拎出。雪貂转了转一双绿豆眼，摇晃几下，没有吵闹，口中紧咬住不知从哪扯下的星辰点缀浅蓝布片。

        “这是？”臾信鸿抬起右手，才发觉自己袖口不知什么时候少了一大块。明明半途他用袖口擦脸前还完好无损。

        所以这是在自己拼命赶路的时候已经跑了一个来回？

        这衣服好歹也算半个法器，水火不侵，竟然被一口就啃坏了。臾信鸿哑口无言，很想替自己的法器与名誉向雪貂讨个公道。

        出门在外，他好像被一只白花花的狸子欺负了。凭什么啊？

        脖子一缩，对上唐捐嫌弃的眼神，臾信鸿嘴边的话只好打个骨碌吞回肚子，再向沈枢机求助，又想往他身后躲。

        沈枢机虽不是什么惩恶扬善之徒，但自己好歹赖是他看护的晚辈，岂能咽得下这口气，眼睁睁让自己被唐捐欺负？

        臾信鸿怀着希望，哪料沈枢机也正低头俯视着他，唐捐看得出，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好好好，算我不对，我认错。”同时被两人视作累赘的臾信鸿看出沈枢机是不会帮他了，自暴自弃道，“等有闲暇时，我立刻去置办飞行法器总行了吧。”

        “小臾道友何必妄自菲薄。元婴期仅凭自身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实属不易了。”闵筠替臾信鸿解围，“不愧是陆苑博道友亲自教导出的飞星阙传人。”

        “哦？算你走运。”唐捐一把将他像抓鸡仔般从沈枢机背后拖到自己面前，压低声音，森然道，

        “这次便算了，下回要是再落单我就把你抓回合欢宗当小相公。”

        良家少年遇人不淑，被合欢宗妖女拐骗沦落风尘云云，是最近话本流行的题材，各大作者每每提及，不忘加上一句改编自真人真事。

        唐捐见臾信鸿被吓得又往后缩，抖得像个筛子，便不再管他。

        此时已至晌午，臾信鸿明显力竭，难以继续前行，除非有人肯背着他走。三人对视，闵筠轻叹，“我们行未多时，现下差不多到了青书院的地界，还未靠近魔域。我们初来乍到，天黑不便赶路，前方有人烟聚集，不如先去那边歇脚投宿，稍做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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