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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今天刚出门,乱爬


东方未晞,天才初晨。

        唐捐披着晨星寥寥沿着街道步行,手中一块灵石被灵力包裹,环绕打磨。

        他将灵石高高抛起,五指缝隙有晶莹粉末滑落,掉到地面青石板缝隙内,不久就有青草从其中长出。

        待唐捐走到客栈,那枚灵石已然变成了扁平铜板的形状,被放入唐捐口袋。

        此时宵禁刚解除,客栈内还无人往来,小二挑下灯笼吹熄,后厨开始传出早饭的香气,引人食指大动。

        还是那昨夜见到小二的楼梯转角,唐捐正要回房,偶然遇见了晨练归来的沈枢机。

        他站在窗前,比那天边的鱼肚色更白。

        “沈掌门,起得可真早,昨晚可否安寝?”

        这个问题略显刻意,简直就像翻墙外出游玩生怕抓包的孩子试探家长——若非唐捐说话时笑得欢快。

        沈枢机摇头,示意自己未曾熟睡,并从身后掏出一个石头状物体抓在手中,

        “这是什么?”

        “呃一种生物,雅称玉虚,可以烹饪,亦能制作龙骨入药,滋肝肾之阴,清虚劳之热”

        “再说一遍,这是什么?”

        “王八。”唐捐干脆回答。

        “你抓的?”鳖受惊奋力挣扎,怎么也咬不到沈枢机。

        “我昨晚和闵筠去河边吹风,”唐捐并不在为何两个男人会半夜一路逛去河边的话题多做停留,“我正好一脚踩在这上面,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王八,特地捡回来给你看看。”

        “嗯。”沈枢机哑然,也不知是承认这鳖真的很大,还是替自己清早与唐捐为了一只王八多费口舌感到不值。

        “怎么样,我厉害吧?”唐捐问。

        沈枢机的目光从鳖转移至唐捐身上,“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被褥里?”

        唐捐理所应当道,“因为你出去了啊,我没看到你,肯定得先保管好,不然乱爬怎么办。”

        “看过了,拿回去。”

        唐捐一把接住被沈枢机丟来的鳖,冲着他的背影道,“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大不大呢!”

        “沈前辈早,这是怎么了?”

        臾信鸿昨晚也在赌坊,输光了身上的灵石才悻悻而归,回到床上时已过了睡觉的时辰,这会儿难掩疲倦,惺忪睡眼略带茫然地盯着沈枢机,随他离开。

        “小臾,你过来。”唐捐叫来臾信鸿。

        臾信鸿将地板踩得吱呀乱响,打着哈欠道,“唐宗主早。”

        “这个给你。”

        唐捐索然无味,将鳖又扔给了臾信鸿,“你们飞星阙向来擅长蓍龟,拿去随你干什么吧。”

        所谓“探赜索隐,钩深致远,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龟。”以以蓍草与龟甲占卜凶吉是一种由来已久的卜算手段,并非飞星阙独创,而论心得经验,飞星阙卜筮独占鳌头。

        臾信鸿手忙脚乱接住飞来的鳖,还未来得及思考唐捐给他块大石头作什么,那被唐捐揣着回来又乱丢的鳖四肢挥舞,扒着臾信鸿的手一口咬住。

        臾信鸿哀嚎,好不容易才将鳖拽下来。

        他看着鳖,鳖那绿豆般的眼睛不知看向哪里。

        臾信鸿虽然仍然不知道发了什么事,可是再怎么说有一件事他还是知道的:蓍龟占卜用的是乌龟,不是鳖啊。

        “对了,这也还你。”又有一物被塞到臾信鸿怀中,他定睛一看,大喜过望。

        这不是自己在天鹤门招摇撞骗那会儿,被唐捐抢走的那把写有“天道有常”的扇子吗?

        臾信鸿迫不及待展开扇子,顿时呆愣,而后悲从心来,自己这把扇子还不如不要更好。

        虽没法蓍龟,臾信鸿还是赶早沿街支起了算命摊子。东西都是现成的,从储物袋中取出组装就是。

        瞧一瞧来看一看,新鲜的算命摊子,童叟无欺。

        臾信鸿在小板凳上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一副世外高人扮相,面前一张破桌,桌上有只鳖正背负一面状似法器的小幡,明明白白写清了价目表,折扇唰的一声抖开,白纸黑字,龙飞凤舞四个大字——

        “世事难料。”

        虽说算命先生本就是言行举止模棱两可的身份,可拿来当招牌未免有些欠缺妥当,臾信鸿尴尬轻咳,翻到反面“天命难违”那面。

        唐捐将扇子还给臾信鸿时就是这副样子,无论臾信鸿如何翻来覆去查看也瞧不出名堂来,只好勉为其难将就着用了。

        摇骰子的手执起签筒,讲荤话的口舌谈起天象卦辞,算不上舌灿莲花,也勉强能头头是道。

        飞星阙内臾信鸿唯一的长辈陆苑博,为管教这个宗门的独苗操劳操心。发须花白的老者将胡子一把一把往下揪。

        此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臾信鸿的算命摊子生意可谓兴隆,清晨新开张时门可罗雀,待到晌午,那张破桌前已排起了长队,甚至街头巷尾几位算命先生收了自己的摊子,也赶着来凑个热闹。

        “二十文,多谢,记得积德行善多读书。”

        铜钱被扔进罐中,臾信鸿表面不加理会,暗地里竖起来耳朵数着响声。

        怎么只有十九文?破财消灾的道理都不懂,算命都要少钱,当心下次吃葱油饼没有葱。

        臾信鸿把爬到桌边的鳖逮回来,“下一位。”

        臾信鸿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段缠绕粗布的纤细腰肢。

        一只女人的手递来。

        臾信鸿回想起初见唐捐时险些将他当女修吃了豆腐的惨痛经历,心中警铃响起,对着那妇女的脸上下端详上好一阵。

        确实是个女人,做不得假,可这面相,实在称不上好。

        “这位上仙。”

        “嘘,嘘。”女人开口第一句话,就将臾信鸿吓得魂不附体,“这位姐姐可别乱叫,你看着世道现在哪还有仙呐?这话乱讲不得,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他慌得要去捂妇女的嘴,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只好捂住自己的,示意赶紧噤声。

        臾信鸿赶紧向四周抱拳赔礼,以示清白。

        那妇女世代都是凡人,哪知修真界的大忌,以为有本事的皆要称上仙,见臾信鸿如此反应,也没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只晓得不知为何算命摊子旁围拢的人群散了一半,顿时面泛潮红,欲要逃走。

        臾信鸿道,“别急着走,相逢即是有缘,我赠你支签,不妨先抽了再谈去留。”

        妇女抽了一支,未曾开蒙识字,也不知道到底写了什么。

        “请问这是什么签呐?”

        臾信鸿接过竹签看了,放到一旁,问那妇女,“你今日来,是有何事要算?”

        妇女哎呀一声,犹豫道,“我丈夫不见了,请您给我算算,他何时会回来呀?”

        突如其来的蝗灾将粮食损害殆尽,本该是丰收的时节却颗粒无存,储存的粮食禁不住消耗,一粒米掰成五份吃也有吃完的时候。

        一家五口吃完了米,依靠吃蝗虫也无法充饥。村人上报管辖此地的门派,同时集结准备迁徙。男人年迈的父亲不肯,也无力离开自己祖辈居住的故土,男人必须留下时刻照料老人,妇女只好与村里选择搬离的人们一道,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离开了村庄。

        臾信鸿脑内蹦出许多天马行空的可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报案了没有?你可有去找过他?”

        “找过了,我带着女儿哪里都找过了。”妇人说到这里,眼泪忍不住,抽泣得停顿片刻,“可偏偏是就是,半点痕迹都没有,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原来这名妇女是附近的村姑,生长在村庄,成年后嫁给了青梅竹马的男人,共育两儿一女,生活美满。而这本应为无数人所钦羡的平静生活,就在一个月前被饥荒打破。丰收的时节却颗粒无存,储存的粮食禁不住消耗,一粒米掰成五份吃也有吃完的时候。

        一家五口吃完了米,依靠吃蝗虫也无法充饥。村人上报管辖此地的门派,同时集结准备迁徙。男人年迈的父亲不肯,也无力离开自己祖辈居住的故土,男人必须留下时刻照料老人,妇女只好与村里选择搬离的人们一道,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离开了村庄。

        许久以后,在镇子中替同乡做工糊口的妇女终于听到故乡传来饥荒平息的消息,苦苦独自扶养三个孩子的辛劳总算是有了个头,她喜不自胜,当天下工收拾了东西带着孩子连夜赶回村子,却发现其中空无一人,空虚的粮仓被填得满满当当,而曾经为此辛勤劳作的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你们不是上报了这片区域所属门派是青书府吧?”

        臾信鸿不得已打断妇女哀怨泣诉,递去第三块手帕,“他们可有什么结果?”

        那妇女好容易止住了哭泣,为自己的失态道歉,接着对臾信鸿道,“我去找青书府的人问了,可他们说那是村人谎报,蝗灾非假,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饥荒。这怎么可能呢?我一遍又一遍恳求他们再去看看,去了好几次,问了好多人,都不承认好端端的人不见了,这么可以说什么都没发生呢?”

        那妇女赶到青书府,在各处逢人便讲述可怕的饥荒,消失的村名,询问村庄究竟发生了何事,却只得到一个“无事发生”的回答。心如死灰,胥无所归,贫索无聊,只得寄希望于卜卦,哪怕只求一个答复。

        “上”她好像终于意识到正是自己一个称呼吓跑了青书府大半的人,及时改了口,“大师,这是我丈夫亲手扎的香囊,能不能靠这个算出我丈夫现在在哪?”

        好端端的人平白无故消失,生死未卜,当地修仙门派断言查无此事,先不说妇女找臾信鸿算卦心诚与否,倘若真能算出结果,又能如何呢?

        此处虽名义上受青书府庇佑,多少还是偏远了些。

        她的丈夫恐怕凶多吉少。

        不谈可能会招惹上事端,倘若顺利算出恶兆,他应该坦白吗?

        真要□□告诉妇女,她一定难以承受,但若非不这么说,难道便要欺骗她,捏造模棱两可的谶言来给一个穷途末路的女人并不存在的希冀吗?

        故弄玄虚,信口雌黄,是飞星阙的拿手绝活,竟然还会有这样让人为难的时候。

        “据说您是有真本事的高人,连您都没有办法,莫非是,他出了什么事。留我一个女人家的,该怎么办呀。”

        妇女看臾信鸿拿着香囊左右为难,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忍住没多久的泪水又汹涌而出,号啕大哭。

        臾信鸿荒神,想设法安慰,结结巴巴吐不出一句整话,走投无路,握紧香囊,准备强行卜算。

        这时,算命摊队伍末尾有人大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飞星阙弟子欺辱良家妇女啦!”

        喊声之大,把妇女的哭嚎都盖住,臾信鸿脑中手下掐算了一半,被迫停止。

        遭遇不测之忧,平白无故被污蔑成登徒子,臾信鸿却松了口气,顺势将香囊塞回妇女的口袋。

        妇女反应过来,向周围人群连连摆手,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搞错了。”

        她的话被此起彼伏的吆喝淹没。

        这飞星阙的神棍先是当街把算卦的女客气跑,又用支签花言巧语哄回来,把人气得梨花带雨涕泪纵横,真是世风日下。

        有人辨认出臾信鸿身着飞星阙的校服,带头鸣不平,

        “这么缺德你还是别修真了,修德去吧!”

        “飞星阙凭什么就能欺负凡人!”

        叫骂此起彼伏,有凑热闹的,行侠仗义的,更有纯粹看飞星阙不顺眼的,人群一拥而上,将臾信鸿与妇女围在其中。

        臾信鸿见势不好要逃,被许多只手拖住,难以脱身。

        就在臾信鸿插翅难逃的同时,带头喊了第一声的始作俑者——唐捐挤出人群,功成身退。

        做好事,不留名。

        唐捐路过小摊贩,买了串糖葫芦。

        那老板与唐捐是老相识,

        日头还盛,唐捐抬手遮阳,暖和的光线自五指缝隙照到他的面颊,还透进糖葫芦表面厚糖浆中,晶莹剔透,琥珀也似。

        唐捐咬住顶端一颗,偏头从竹签上取下,含在嘴里,糖浆融化在温暖的口腔中,粘稠,甜腻。

        唐捐上次在这条街道漫步,这座镇子还未被青书府接管。

        那时的镇子无名,直到现在也没有。

        百年过去,镇外青山上草木枯荣,河流改道,人事变幻,街尾小娘嫁了人,院落里樟树砍了做成嫁妆,搬到远方。

        百年光景,碧海桑田,对于凡人而言是由生至死的过程,在修士眼中,不过眨眼云烟。

        人生百态,道亦在其中。

        修士悟道于“人”,有人的地方即有道。

        求仙问道,万般红尘,过眼云烟,历经打磨的心便为道心。

        加之修炼法门,潜心悟道,可以为修士。

        唐捐想起陈期,犹水村一行,无意中助他成长了许多。

        唐捐咬破山楂,甜腻难掩酸涩,流淌过舌头。

        故而许多修士多寄身市井,亲自体味人间百态,门派修士私交不断,除了不得勾结魔修妖修,大都为了融入凡人无甚忌讳,却不乏部分门派替合欢宗额外增加条禁令。

        修士融入凡间,少了些不可道的神秘,更会以凡人的方式选择身份生活。

        此为修士之“人道”。

        唐捐又衔下一颗糖葫芦,犬齿咬合,糖葫芦嘎嘣作响。

        也有人言,修士在得道的一刻便同人世再无纠葛,已将己身融入天地大道。

        不食烟火,飘渺出尘。物欲不干,众邪不扰,六根虚静,身心清泰。

        那是凡人遥想中的天上人。

        体悟自然大道者,与天地同根同源,求天理运行。

        此乃,所谓“天道”。

        天道与人道,只一字之差,却意味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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