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法海出现

我正在梳发丝的手倏然顿住，随后将木梳的方向对准我感应中的那个声音的方向飞射出去，与之同时，我款款转身：“公子既然能够一眼就看出我的身份，想必公子的修为必然不……”

        最后一个“低”字终究被我咽了回去，因为当我完全转过身之际，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一位眉目俊朗的红衣男子正一边轻摇着手中的折扇，一边对着我得体地微笑，一切都显得那么风流潇洒，除了……他此刻头上插着的那把我刚刚飞射过去的绿檀木梳。

        他能够一眼识破我的身份，可却竟然避不开我的一记木梳？我忍不住带着困惑迷茫的神情开始自上而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人。此人莫约二十一、二岁的模样，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无论是容貌，抑或是气质，在凡人之中都可算作是上乘，只是……我竟闻嗅不到他作为人的气息，难道……他不是人？

        应是感受到了我过于强烈的注视目光，那红衣男子对我再次露出友善的微笑，然后他动作有些生疏地拔下了插在头上的绿檀木梳，将它递还给我：“蛇妖姑娘，其实在下并没有恶意。”

        我接过他递来的绿檀木梳，将木梳重新放回袖中，然后对他佯作随意地问道：“那公子刻意点明我的身份，是为了什么呢？”

        “其实，在下的目的很简单。”红衣男子忽然“啪”的一声收拢了手中的折扇，将折扇的顶端朝我微微一指，“其实在下只是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噢？”听了他的话，我竟觉得有点好笑，“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蛇妖，还敢与我作朋友？”

        “我知道姑娘是与其他妖精不同的妖。”

        “哪里不同呢？”

        “你的双手从未沾染过人的鲜血，你从未害过人。”

        听着他的笃定话语，我对他的警惕却是更深了一分：“你怎么会知道的？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姑娘觉得我是何身份呢？”

        “你不是人。”这个人的身上没有属于人的气息，“难道……你与我一样，是妖精？”

        他听了我的话，忽然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起自己的衣着打扮来：“我现在的样子，很像一只妖精吗？”

        “不像。”我对他摇头。

        见状，他微咧嘴角，似正欲对我展颜微笑，但很快他的笑容便随着我的下一句话而凝固了。

        “我觉得你不像一只妖精，是因为这世上，很少有妖精的法力能低到你这种程度，连我的一记绿檀木梳都避不开。”

        “咳咳咳……”红衣男子像是想到了方才头插木梳的囧事，立刻“啪”的一声展开手中收拢的折扇，置于胸前一下一下地扇着，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待到扇了第十下的时候，他忽然走近我身边，以手指了指青天，对我神神秘秘地道，“蛇妖姑娘，若我告诉你，我是这天上的神仙，你信不信？”

        “我信。”

        “蛇妖姑娘你果然慧眼不……”“不凡”的“凡”字还未说出口，红衣男子便被一条硕大的绿绸一圈一圈地缠住了身体，不得动弹，就连他的嘴巴，亦被绿绸封了口，不得言语，而这绿绸的发出者，正是我。

        此刻，被绿绸牢牢缠绕住而又不能说话的红衣男子只能用一双乌黑色的眸子不解地望着我，似是不明白为何我忽然束缚住他。

        “你不是说你是神仙吗？那这小小的绿绸，想必你必能解开吧？”我一边说着，一边围绕着他开始缓缓地踱步，待到踱了一圈，重新立定在他面前时，见他身上的绿绸仍未有丝毫松动的迹象，我便知晓他是骗人的了，“小公子啊，这神仙可不是那么好扮演的，如果你连我这么一个五百年道行的蛇妖都打不过，又有谁会相信你是神仙呢？今日这绿绸之罚就当是小惩大诫了，以后，不要再随便说自己是神仙了，小心引火自焚。”

        话落，我便径自朝人潮涌动处走去，不再理会身后被绿绸所困的男子向我投来的殷切求救的目光。

        那绿绸已被我施了法，两个时辰后便会自动解开，所以我也并不担心这法力微弱的小公子最后会被困溺于绿绸中。虽说姐姐一向教我行善，不要欺负别人，但今日这人竟胡乱诓骗我说自己是神仙，着实可恶，若不对他施以小惩大诫，我实在气不过。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间，我便已经走到了一处青翠葱茏的山林，那里有一家不大却干净的酒馆，虽未走近，空气中已隐隐浮动着醉人的酒香，引诱着我不自觉地朝它走去。

        “小二，我要一壶最烈的酒。”我在酒馆中落座后，对店小二吩咐道。

        “好嘞。”店小二应承道，随后便很快地为我送来了酒，当店小二把酒壶放到我面前后，还不忘对我提醒道，“姑娘，别说我没提醒你哈，这酒是小店最烈的酒，就算是最壮实的汉子，喝了也一定会醉倒，姑娘我看你身形柔弱，不如还是换一壶不那么烈的酒吧？”

        “不必了。”我将银钱投入店小二手上持着的托盘中，对他微微笑道，“这世上已经鲜有能让我喝醉的酒了。”

        话落，我便自行斟了一杯酒，将杯中酒放于鼻端细细闻嗅，馥郁醇香，芳香四溢，果然是好酒，我忍不住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醉人的醇酒顺着我的舌尖缓缓淌入喉头，喉间逐渐变得灼热起来，我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我很快又为自己斟了第二杯酒，这时林间忽然下起绵密小雨，如针尖般细密的雨丝轻轻地洒在林间的树木枝叶上，轻轻地落在凡间人们的发丝与肩头上，亦温柔地滴入我手中所持的酒杯中。

        看着杯中的醇酒因雨丝的滴入而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我不自觉地莞尔一笑，随后将这杯混合着春雨的醇酒送入唇中。不知是不是因为混合了春雨的缘故，这一次的酒味，除了香醇浓厚，竟还多了一丝淡淡的清甜，我不自觉地又多饮了几杯。

        待到饮至第十杯的时候，我的大脑开始混混沌沌起来，我知道这是因为我有了醉意，可是这不应该啊，以前世的我的酒量，这凡间的区区十杯酒，怎么能够醉倒我呢？

        我扶着额头，强撑意识让自己能够去梳理这其中的原委，终于，在一阵艰难的思索之后，我明白了一切的缘故。前世我的酒量虽好，但那也是在我入凡间后喝了诸多酒后提升的酒量，如今的我所重生回的时间点，恰恰是在我尚未饮过酒的时候，也就是说，如今的我还并没有什么酒量，但我却误以为自己可以千杯不醉，还点了这里的最烈的酒，这简直无异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因为对于蛇妖而言，一旦醉了，就会立刻化作原形，直到酒醒，才能重新恢复法力变作人身。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立刻起身离开酒馆，我可不能让自己在这里现出原形，以凡人对妖类的偏见，一旦他们知道我是蛇妖，绝不会放过我，而届时我又会变作完全失去法力的小蛇，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我必须趁现在还没有完全醉的时候，赶紧离开有人的地方，找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处，静静地等待自己酒醒恢复。

        “姑娘，这雨已经下得越来越大了，要不你等雨停了再走吧？”

        我没有理会身后店小二的劝留之语，依旧拼尽最后一分力气地向林间跑去，幸而也并没有人来追我。

        雨越下越大了，此刻的雨已不同于先前如蚕丝般的绵密轻柔，此时的雨滴落在我的身上，我只觉得它仿佛铁球般沉重，再加上脑中的醉意开始如汹涌潮水般弥漫开来，我终于支撑不住，再也无力维持自己的人身，变回了本相——一条小青蛇。

        虽是变作了原身，但我如今所处之地已距离酒馆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山林间的人本就稀少，于是此刻的我便安心地一边吐着蛇信子，一边寻找避雨之处了。

        雨势依旧在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打在我的青色蛇身上，我竟觉得有些疼，我必须尽快找个地方避雨，可是似乎是由于喝醉了酒的关系，此刻的我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更遑论移动身体寻找避雨之处了。

        我无奈地垂下眼帘，心想今日大概是要在这林间淋一整天的雨了。但当我再次抬首时，我的头顶竟出现了一把青花纸伞，为我稳稳地挡去这漫天风雨。

        我感激地望向那执伞之人，此刻为我撑伞遮雨的，是一个年约七岁的小和尚，他怕自己站着会导致有更多的雨落到我的身上，便蹲下身来，将伞心的位置对准我，同时对我安慰道：“小青蛇，你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淋雨的。”

        这小和尚的声音很温柔，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煞是可爱，只不过……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曾在哪儿见过他呢？

        是法海！经过一番思索后，我终于思考出了这个答案，虽然前世我未曾遇到过年幼时的法海，但法海三番四次想要害我姐姐，最后更是将姐姐镇入雷峰塔，这个人，他即便是化成灰，我也不会认不出他，眼前的小和尚分明就是前世那个恼人的法海的缩小版，而且我算了算时间，在一切发生的十年前，也就是现在，法海确实应当是七岁左右的年纪。如此推算下来，眼前的人，确是法海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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