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晚餐、电话
所谓墨菲定律，我个人肤浅地将其中一面理解为，怕什么来什么。
就像，在担心见到羽生结弦后，我在冰场上见到了他；在试着逃避他后，我又在雨里见到了他，一起去冰场；在尽量避免与他接触后，他和他的家人向我发出了邀请……
几个小时前，羽生结弦送我回家，在家门口，我们遇到了羽生由美和羽生纱绫。
羽生纱绫看着我，笑问，“想必这位就是妈妈和结弦都提到过的季凉小姐吧？”
我咬了咬唇，点点头，“是的，我是季凉。”
我不知道羽生纱绫是出于什么目的来讯问我的身份，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来自姐姐的警觉。
但是这些都与我无关。
她又说，“终于见到你了呢，我是结弦的姐姐，纱绫。结弦和妈妈都和我说过你，尤其是结弦，说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子。”
我抬头看向羽生结弦，对方没有回应我的目光。
他有向他的家人提起过我……
他说我有意思……
不知为何，一瞬间，我的心里只有窘迫，只有羞愧。我下意识想要逃避这一切，但是我发现，身不由己。
“是吗。羽生君也有和我提起过纱绫姐姐呢。”我勉强地笑着。
“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说我怎么欺负他吗？”羽生纱绫好笑地看看我，又看看羽生结弦。
“才没有呢……”羽生结弦撇撇嘴，低头看了我一眼，却不想对上了我的目光。
两个人的目光都有躲闪。
他又在躲着什么呢？
羽生由美小声叫羽生纱绫别闹，说，会吓到季凉酱的，而后又很温柔地对我笑笑。
“季凉酱，如果不介意的话，今天来我们家吃晚饭吧？刚好结弦和纱绫都在，你们年纪相仿，也能一起聊聊天。纱绫也很想认识你呢。怎么样？”
对方发出诚挚邀请，但是我却不怎么敢接受。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迟疑，羽生结弦帮我接话，“没关系的，如果季凉酱今天恰巧有安排的话，那我们改天也可以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今天没有什么安排，我想……我可以赴宴。”我小声回答。
“那我们下午六点的时候见面吧，季凉酱来我家，可以吗？”羽生由美问我。
“嗯，可以。”我点点头。
后来羽生结弦将我送到家门口，我和他道了谢，慢慢关上门的时候我听到他和纱绫的对话。
“结弦的衣服都湿透了呢，快点回家换掉吧。”
“这也是没办法啊，我可以淋雨但是季凉酱却不行呢。”
“你还真是关心人家哦。”纱绫轻笑。
“毕竟她是女孩子嘛，一个人在这里，看起来心情一直都很糟糕的样子，也应该好好关照一下吧。”
我沉默着关上了门……
——————
回忆完毕，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深蓝色的连衣裙换上。
既然怕什么来什么，那我就选择去直面它。
我很喜欢这条连衣裙。窄袖，方领，花边繁复，带着中世纪贵族少女的气息，但是又不失日常的简便，裙摆的铃兰花纹刺绣是很亮眼的设计。
这是当初甘棠出去旅游时送给我的裙子。记得她当时亲口和我说，希望你能幸福。
换好裙子之后，我给自己画了个裸妆，编了个简单的发型。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有那么几分好好生活的文艺女青年的样子。
东京时间五点四十五分，我从家里出发。
手心微微有些出汗，心一直慌张地跳个不停。我尽可能慢地走着，却还是早早到了羽生家。
在门口踟躇了很久，我终于按响了门铃。
前来迎接的是羽生纱绫，看到她的脸时，我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心上的那块石头落了地。
还好，不是羽生结弦。
“季凉酱来了啊。裙子很好看哦！”
“谢谢纱绫小姐。”
“叫我纱绫就好了。”她迎我进屋，“季凉酱千万不要见外。”
我换完鞋，跟着纱绫进了屋。是很普遍的日式装修，大概是一家四口都在的缘故，很有家的气息。
温馨，舒适。着实让我向往。
桌子旁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在看电视，小的在打游戏。
纱绫先我一步走过去，清了清嗓子，“咳咳，季凉酱来了哦！”
羽生结弦放下游戏机，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绽开了笑容，“爸爸，季凉酱来了呢。”
果不其然，旁边坐着的那个中年男子就是两姐弟的父亲，羽生秀利。
“是季小姐啊。”他很和善地对我笑，微微鞠了一躬，“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我诚惶诚恐地鞠躬，说着初次见面的应该说的那些恭敬的话。
如今他们一家人我都见过了，说出去不知道会收到多少姐妹的羡慕嫉妒恨。
我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脸上却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不失腼腆，不失礼貌。寒暄了一会后，由美和纱绫端着菜上了桌。
“来，季凉酱就坐这。”纱绫将我一把按在羽生结弦身旁的位置上。我容不得拒绝，只能小心翼翼地在位置上乖乖坐着，尽量避免和身边人的接触。
也许纱绫是误会了什么。
也许她觉得我和羽生结弦在交往。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我和他隔着千个万个世界。
星辰如此耀眼，凡人不配奢望。
我下意识地抓住裙子，原本光滑的裙面被我弄的皱巴巴的。
就和我这几天的心绪一样。
“凉酱，裙子很好看哦，很适合你。”羽生由美对我说，语气温柔。
“谢谢。”
是很普通的日式晚餐，天妇罗和味噌汤，还有一些腌黄瓜。
“凉酱千万不要拘谨，就当成自己家就好。”羽生由美热情招呼着我，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和我想象中的日本人有些不一样……
“嗯。谢谢。”我呆呆地点点头，继续低头扒拉我的米饭。
我总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注意自己的吃相了，一口饭恨不得分成三份。也许应该正常一点。
“诶，我想知道季凉酱为什么会一个人来仙台呢？”纱绫突然问我。
我抬头，一脸懵地看向纱绫。
我被纱绫cue了？她问了什么问题来着？
“姐姐……”羽生结弦小声叫了她一声，似乎是在提醒她不要问这个问题。
我终于反应过来。咬了咬唇，我笑了，“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想一个人静静心。另外，来仙台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静静心啊……”羽生结弦突然接话，他看着我，眼含笑意，“那，那个重要的人是谁呢？季凉酱可以透露一下吗？”
就是你啊！
我看了他一眼，故作高深，“实不相瞒，我呢，是鲁迅先生的粉丝，所以就是为他来的仙台。”
“鲁迅先生？是中国的那个文豪吗？”羽生爸爸看向我。
“是的呢。他早年间在仙台留学，所以我就来这里看看。”
鲁迅先生真好用……对不起了，先生，虽然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你……
“那季凉酱应该很喜欢文学吧，有发表过文章吗？”换成了羽生由美问我。
“嗯，是发表过一些。但都不值一提，没有什么文学性的。”
又轮到了纱绫，“季凉酱大学的时候学的是什么专业呢？”
“学的是汉语言专业。”我答。
“很厉害的样子。季凉酱上学的时候成绩应该很不错吧？”羽生结弦问我。
我吃掉最后一口天妇罗，咽下后回答他：“不算很厉害，只是运气一直都比较好而已。”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
我觉得这顿饭吃的就像新闻发布会，只不过这次的受访对象换成了我罢了。一家人轮番上阵问我问题，搞得我心慌慌。
确实，虽然面上平静无波，但是我的手心里都是汗。
“对了，结弦，不如你让凉酱来教你中文吧。”纱绫突然发话，“你之前不是说要学中文吗？”
“羽生君要学中文？”我满脸困惑地看向旁边的羽生结弦，对方显然也吃了一惊。
“是这样的，因为以后可能会去中国冰演，所以想学点中文向中国的粉丝们表达感谢之情。”羽生结弦向我解释。
那你到时候临时学几句就好了啊，毕竟是早稻田学霸，学习能力又不差。
我记得你那句“我爱你”说的不错，就学这一句绝对够用。那些小姐妹一听这话就能激动地嗷嗷直叫，泪流满面。当然，我也一样。
我腹诽了几句，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笑。
“这个得人家季凉酱同意吧，不是吗？”秀利爸爸之前还一直坚持叫我“季小姐”，现在也已经被带跑偏了呢。
“这个……”当我正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想看看是谁在这种紧要关头救我脱身，但当我看到屏幕上那串数字后，我心里的那份感激之情立马消失殆尽，只剩厌恶。
是那个人……
“抱歉，我失陪一下。”我起身，带着手机进了厕所。
深呼吸两口气，我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是凉凉吗？”
那个男人的声音传入耳里，我一阵没由来的恶心。
“是我，怎么了？”我语气冷淡。
“你妈说你去日本了，怎么好好的跑那么远……”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粗暴地打断：“我到日本和你有关系吗？！我花我的钱游山玩水和你有关系吗？！你是不是要假惺惺地和我说，要好好照顾你妈，她身体不好……我告诉你，你没资格和我说这些！”
对方沉默了。
胸口剧烈起伏，我的情绪很激动。
平静了两秒，我冷笑一声，又说：“说吧，这次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准备找我要钱？我妈是不是又给你钱了？”
我努力试着使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小，但是盛怒之下，我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凉凉……我……”
对方温温吞吞，直接让我不耐烦起来。
“我之前给你的钱还不够花吗？以后别找我妈也别再打电话给我了！我不想和你有关系！”
我挂断电话，发现我的身子气的直发抖。
情绪过于激动，大脑紧急调整身体的各项机能。
我开始呜咽起来。
我努力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是眼泪还是大滴大滴的掉。
我才不想和过去那段经历扯上任何关系。
那个烂人，才不是我的父亲……
我渐渐让自己止住哭泣，但是发红的眼眶却是挡都挡不住。
现在唯一能让我高兴点的，大概就是睫毛膏用了防水的吧。
我对着镜子练习笑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当我顶着自认为没问题的笑容打开厕所的门时，却对上了少年关切的目光。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听到了吗？
是听到了我的争吵还是我的呜咽声呢？
又或者是都听到了……
我后退一步，笑容僵在脸上。
他皱着眉，想要摸我的头，却被我下意识躲过。
“凉酱，你还好吗？”，他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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