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皇崖君复
“佩佩，你怎么样？”
赵成轩按住了佩佩发抖的手臂，她仍旧瞪着双眼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那样一双不染世事的眼睛，此刻充斥着恐惧，看的赵成轩心里发慌。
她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小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头扎进了赵成轩的怀抱：“成轩哥哥……”
声音里有着说不尽的委屈，她扯了扯那残破凌乱的衣衫，也露出了身上的淡红色血痕。
赵成轩很是心疼地看着佩佩窝在他怀中哭成一团，不善言辞的他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就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遍一遍说着：“没事了……有成轩哥哥在，你不会有事的。”
却是忘记还有一个人手染鲜血，而且伤口正在裂开。
就算没有了危险，她仍旧握紧了刀柄，生怕发生了什么状况来不及应对——这么久以来，她终于明白，只有自己最能够保护自己。
那边两人互相慰藉许久，佩佩才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挽和，她还真没想到，这白姐姐看起来是一柔弱女子，被逼到一定程度还真是……
赵成轩关切地问道：“白姑娘，要不要让佩佩给你诊治？”
佩佩心想成轩哥哥还真是不会讲话，人家都这样了，自然是需要诊治的，还没等挽和回答，她二话没说拉过挽和的手就开始切脉。
这种场合之下，挽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沉默着，趁着切脉的空档敏感地四下望去。
这条巷子很深，房顶上满是煞白的积雪，借着温柔月光看起来就像一幅风景画，挽和蓦地忆起她与兄长在及膝深的大雪之中玩乐的场景，一直面无表情的脸庞终于舒展开来，然而，那抹微笑还没勾上去，她的视野就暗了下来。
天空中黑压压一片，无数只战甲正往这边滑过来！
挽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生生地将佩佩推开，若不是后面有赵成轩坚实的胸膛挺着，佩佩很可能就摔在柱子上，她脑袋懵懵的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得挽和吼了一声：“快走啊！”两条腿便筛糠似的地迈开了，哆哆嗦嗦走了两步路，才大梦初醒一般回头问了句：“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说话，赵成轩指了指天边。
佩佩揉了揉眼睛，只一个回头，便是密集如雨的箭支铺天盖地袭来！
“咻！”赵成轩拉着她躲在了柱子后面，一连数十根箭支打在了柱子上，红漆斑驳，箭尖闪着寒光嵌在上面。
佩佩有赵成轩，白挽和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手提弯刀，一个人站在这箭支密雨之中，手腕翻转不停地格挡那些擦身而过的短箭。
然而短箭何其多，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全部格挡出去？
“呃……”
挽和摸上肩膀，手心便是一片鲜血。她捏着短箭，忍着痛楚使劲拔了下来！原先的伤口又流出了新鲜的血液。
好像脱了层皮。
终于，她无力地蹲在地上，弯刀插在土里支撑着身体，挽和晃了晃沉重的脑袋。
赵成轩正准备冲出去帮她，但是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虚弱的姑娘半蹲着，周围是界限分明的淡蓝色光晕，刚好将她包围，奇怪的是，那些短箭一遇到那光晕就转变了方向，也就是说，那是个保护屏障。
直觉告诉他，这个半路上遇见的负伤姑娘，定然不是寻常人。
果然，一架战甲缓缓停在巷子上空，从那上面走下来一个男人，他打眼一看，迅速反手抽出背后的佩剑，微红的星芒点亮了夜空，隐隐约约有一条金龙沿着天边游过。赵成轩也是江湖中人，自那把剑出鞘的刹那，他就认出那是四大名剑之一的龙骨剑。
男人抬手叫停了箭支，冷眼看着落魄至此的白挽和，就好像看着一个笑话，他居然忍不住轻笑起来。
“王妃娘娘，近来可好？”
言语之中，有着明显的讥讽。
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瞅着白挽和，眼角微斜，轻蔑之意暴露无遗。因为有了那蓝色屏障，他便无法近前，就只能在白挽和跟前来回打转，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挽和只觉脑袋懵懵的，甩了甩沉重的头颅，发丝从腿上扫过。大概是受了凉，头痛欲裂，说话也瓮声瓮气的。
“你是……”
像是被什么蒙上了双眼，如同身处大雾天气，她居然没能看清叶君复的模样。
身前的男人弯下腰来冷笑一声，狂妄且肆意，听得那边佩佩和赵成轩都毛骨悚然，纷纷堵住了耳朵，看着一脸漠然的白挽和，他气上头顶：“哈，昔日里那至高无上的王妃娘娘，当日你杀我苏楹，居然还敢在她死后冒充她的模样！”
“噗”，轻轻的一声，就像水泡的破灭，那淡蓝色屏障也就凭空消失了——婵玉剩余的力量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与此同时，佩佩的胸腔剧烈地起伏，赵成轩看她想要咳嗽，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口鼻，又警觉地瞅了瞅叶君复，还好他只顾着讥讽白挽和，并没有发现他们，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挽和终于看清了来者，也看清了叶君复后面那两个一胖一瘦的士兵。他们互相搀扶着站在一丈远的地方，指着白挽和异口同声地嚷道：“敢跟我们头儿结下梁子，嫌活得长了是吗！头儿，杀了她！”
随着“叮”的声音，龙骨剑和弯刀相碰，显然挽和不占上风，弯刀一下就被压了下去，挽和更是被逼得节节败退，她说：“叶君复，你给我下毒这件事情我还没追究呢！钩肠剧毒，你可真是狠心呐，真不知道爵爷平时都是怎么教导你的，居然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兄弟！现在他下台了，你成了海灵族军队的头目，还真是荣耀啊！”
叶君复的脸涨得通红，他显然是被激怒了，龙骨剑竖在眼前，他喃喃念咒，登时一条龙盘旋在剑上，又腾空而飞，挥着爪子直扑向白挽和！
佩佩从指缝中看到了这一切，她瞪大了双眼——这么一来，若是游龙真扑倒白姐姐身上，她必死无疑！
佩佩扯着赵成轩的衣袖，哀求道：“成轩哥哥，去救白姐姐吧……”
赵成轩反手捏住佩佩的手腕，反而拉着她走进了更深的阴影里，他衡量许久，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白姑娘招惹的不是一般人，以那人的武力，我是断断斗不过的，与其白白送命，不如自保为上。佩佩，不要太善良。”
最后那句话，他是看着佩佩的眼睛说的。他在帝都遇见佩佩，茫茫人海之中，便与她四目相对，那一双碧玉般的眼睛，宛若澄清的湖水，不含一丝杂质，一眼便能望到底。
只有善良的人，才配拥有这样的眼睛。
可是太善良了，也是一种过错。
佩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看，一步一步走得很是忐忑。
龙爪更接近白挽和了！那把剑，也趁势而下，正在白挽和的头顶！
白挽和以弯刀顶住巨大的压力，右脚往后面滑了几步，踩下一道泥土的痕迹。
白姐姐，白姐姐不能有事！
好像白挽和对她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她居然用尽全力挣脱了赵成轩的手，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白挽和身边，以自己柔弱的身体为她挡下了那一剑！
“佩佩……佩佩！”
赵成轩只是呆呆看着她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待他反应过来，入眼的，就是倒在白挽和怀里的佩佩，嘴角带血的佩佩，艰难微笑的佩佩……
显然叶君复没有想到会突然间冲出来这么一个姑娘，大概也是看白挽和已经没有力气抵抗，他收回了手中的龙骨剑，扬着下巴说：“我们皇崖军队，从来不滥杀无辜。”
白挽和一手提着弯刀一手抱着佩佩，身上的痛楚在这一刻都减轻了，她咬牙切齿地说：“叶君复！你身为逆灵族人，遭受了灭族之痛竟然还跟海灵族卖命！你还有没有羞耻之心啊！”
“蹭！”
原本收回去的龙骨剑再次出鞘，剑尖直指白挽和的胸腔，可是佩佩挡在那里他又不敢轻易动手，手一软便提着剑走开了。
“你也就只有三年寿命了，害了我的苏楹，我怎么会让你轻易死去？我要让你在这个牢笼里面好好受罪，我要让你剩下的这三年……比你之前的十几年，都要精彩！哈哈！”
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巷子深处弥散。
甚至，叫醒了黎明。
苏楹……
再辩解也没用了，白挽和信奉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没做过的事情，总有一天会澄清。现下最重要的是带着佩佩去诊治。
天将破晓，他们必须尽快找一个郎中！
见那带剑的人走开了，赵成轩才从暗处奔了过来，从白挽和手中接过佩佩快步去了一家药铺。
赵成轩自私了，他明白在这世上，能保住自己就最好。
可是他赶来的时候，那脚步声都让佩佩感动得流泪。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能够帮到最在意的人，就是不负此生了。
看着这一行人，叶君复还在回忆刚刚的画面——他以剑劈向白挽和的时候，分明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直觉告诉他那是云渡，可是又无法判断，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双眼睛所在的具体方位。
很诡异的感觉。
他就在那一刻，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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