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话分两头，和孙小雅一样，欧梓楷也受到“夜半鬼声”的影响，但是他没有水碧烟的提醒，所以他远没有孙小雅那么快清醒。
昏暗狭窄的房间里，摆着几件破旧的家具，阳光透过窗户上菱形窗花图案的间隙投射在地板上，那里匍匐着一个身影，正全神贯注的做着什么，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纸笔摩擦的“挲挲”声！年幼的欧梓楷正拿着一支笔在一个小本子上写着什么。
哦！那个时候，他还不叫欧梓楷，他还没有名字。
本子旁边的还放着几张零钱，写完之后那张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了忧虑的神色。
不够了呀！母亲留下的钱已经不够他和弟弟妹妹们的开销了。
母亲已经离家很久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久，她每次离家的时候都会给她的孩子们留下足够她再次回家时的生活费。
但是这次，她留下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她却还没有回来。
他没有父亲，至少在他懂事以来他就没见过他，对于他来说，父亲只是一个从书本看到的冷冰冰的词而已，母亲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人。
他的母亲一共生育了三个子女，除了他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他知道他两个弟妹都是母亲和不同的男人生的，为了活下去，母亲跟过许多男人。
刚开始时候，他的母亲还对这些男人报有幻想，但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被抛弃之后，她便不在对他们抱有希望了。
即便如此，当她每次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她还是会选择将他们生下来。
因为要养活他们，母亲会外出工作，而他则会承担着照顾弟妹的责任。
母亲很爱他们，她会在他们每一个人过生日的时候为他们准备生日礼物，会在她工作不忙的时候带他们出去玩，或者是在家给他们做好吃的。
一家人就这样平淡的过着，但是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们独自在家的时候不可以发出声音，也不可以出门，因为家里孩子多的原因，导致了他们在之前的地方总被投诉，所以母亲告诫他们不可以发出声音，不然他们又要换地方了。
而他因为要照顾弟妹，所以母亲允许他可以出去买东西，但也只可以买东西，其他的地方一律不许去，而他的两个弟妹能够离开出租房的时候，就只有他们搬家的时候。
而就在不久前，母亲出了远门，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办，很快回来，然而母亲留给他们的钱都已经快要花光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他每次给母亲打去电话，她总是会说快了……快了……
快了……是多快呢？
他和两个弟妹都没有身份证明，也不能上学，每当看着那些背着书包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同龄孩子的时候，他满眼都是羡慕之色！
他们没有钱了，两个年幼的弟妹总是叫着饿，没有了母亲约束的他们也越来越不听话，开始在家里弄出了巨大的声音，引得楼下的住户频频开骂！
每当这个时候，两个弟妹总是会紧紧抓住他的衣服问他，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而他总是会说，快了……
快了！
由于长时间没有交水电费，他们住的房子已经被断了水电。无奈之下，他只能违背了母亲的告诫，带着两个弟妹出了门，去有水的地方取水。
两个弟妹因为饥饿哭闹不止，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他只能拿着仅剩的钱去打公共电话，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然而这次却没有人再接听了。
他知道，母亲不会回来了。
其实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知道母亲似乎在逃避着什么令她恐惧的东西，曾经有好几次的夜里，他都曾看到她睡梦中颤抖和哭泣。
但是她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却总是若无其事，笑意盈盈。
她或许曾经想过要独自逃亡，但终究还是放不下他们。
走出电话亭，原本阴暗沉闷的天空中下起了瓢泼大雨，一个人走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他控制不住的放声大哭，眼泪很快就淹没在了雨水里，这一次他可以不用再小心翼翼的害怕发出声音了。
他知道，这一次她或许真的要抛下他们了。
然而发泄完情绪回到家，却看到了身体僵硬的弟弟和满脸茫然的妹妹。
他的弟弟死了，他想要爬上窗户给母亲在他生日时送他的花浇水的时候掉下来摔死了。
他死得是那样的突然，那样轻易。
妹妹以为他是生病睡着了，还给他盖上了被子，额头上敷上了毛巾。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开始翻箱倒柜的从家里找出了几盒药，然而却怎么也喂不进去。
他和妹妹就那样守着他，想着或许明天他的弟弟就能醒过来了，然而到了第二天，他还是没有醒过来，也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那个时候的他，第一次对死亡有了概念，也知道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化，他看到他和妹妹把死去的弟弟装在行李箱里。
夜晚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只有他和妹妹的脚步声和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他们一起埋葬了他。
然而在离开的时候，他在回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弟弟正茫然无措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和妹妹离开！
“哥哥！你们要去哪里啊？”弟弟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们。
而此时的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头也不敢回，那是他第一次能看到那些东西，而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看到的却是自己弟弟的灵魂。
弟弟突然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哥哥，你为什么要埋了我，我好冷啊！不要丟下我！我好害怕啊！”
“哥哥，我好饿啊！你今天带吃的来了吗？”
他只感觉自己浑身僵硬，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嘻嘻……姐姐……姐姐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玩好玩的东西呀！”
突然欧梓楷就看到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妹妹跟着弟弟蹦蹦跳跳的走了。
“小涵……”欧梓楷刚想伸出手拉住妹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处传来了一阵剧痛。
只见一只小小的手从欧梓楷的背后贯穿了他的肩膀。
剧痛让欧梓楷立刻就恢复了些神志，而他看到的那个所谓的弟弟妹妹的脸也开始扭曲，慢慢地变成两个青面獠牙的恶灵！
欧梓楷侧身躲过，另一只向自己抓来的枯手。
“你这身体不错，就让我给我用用吧！”一道阴侧侧的声音在欧梓楷的耳边响起。
那只贯穿他肩膀的恶灵立刻就想进入他的身体，然而随着一声尖叫，那个恶灵就像是被欧梓楷身上的什么东西挡住，一下子弹飞了出去。
勾起内心深处最害怕最不愿意想起的东西吗？
欧梓楷正捂着自己的肩膀，他的肩膀上被贯穿了一个大洞，血浸湿了他的衣服，顺着他的手指滴滴答滴的落在地上，溅出一朵朵血花。
果然和慕寒说的一样，他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活靶子，这么轻易地就受到“夜半鬼声”的影响了。
“那她呢……她现在怎样了呢？没良心的家伙，居然早就把自己给忘了”想到这里欧梓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当初和妹妹把弟弟埋了之后的他第一次见到了他亲人的灵魂。
从那以后的他，发现了自己的特殊，然而这样的特殊却是让他几乎崩溃，那个时候如果不是还顾及着妹妹，他也许早就自我了结了吧。
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们，就算他们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是妹妹呢？他连什么是死亡都不知道的妹妹呢？
他每天受到那些东西的侵扰，精神和身体都受到极大的伤害，但是奇怪是，那些东西有时候就想直接附到自己的身上，然而却总是被弹开了。
就这样，他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直到妹妹的哭泣声把他吵醒。
为了给妹妹找吃的，他第一次做了违背自己的底线的事。
他没有上过学，但是他对知识的渴望却是很强烈的，所以在他路过学校门口听着里面朗朗的读书声的时候，他总是会不自禁的停下脚步去听，有时候，一听就是一天。
而母亲在闲暇之余，也会教他读书识字，也教会了他许多。
比如那些最基本的底线。
他也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她。
他是在超市偷东西的时候被孙小雅撞见了，那个时候，她和她的佩兰妈妈刚好来超市采购，这个女孩就偷偷的跟着他回了家，发现了他和妹妹的惨状。
从那以后，她会经常来看他和妹妹，会为他解答自己在看书时的疑问，会帮妹妹把乱糟糟的头发扎成漂亮的小辫子！会和妹妹聊天，告诉她在外面的见闻。
但是却告诫他不可以去偷东西。
“佩兰妈妈说了，不可以去做不劳而获的事”
他还记得她学着大人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告诫自己的的模样。
所以她和他去翻垃圾桶，去捡废纸和塑料瓶，拿到废品收购站换钱。
然而这样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们在一次捡废品的时候，遇到她口中一直提到的妈妈。
佩兰妈妈是一位专门帮助被拐卖妇女儿童回家的志愿者，同时也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然而，她自己一个人养着这些孩子实在是艰难，所以孙小雅一直不敢把事情告诉她，因为要养着他们，已经很艰难了。
但是她又放心不下这两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孩子，所以她会经常偷偷的跑来看他们，她这样反常，自然被佩兰妈妈发现了异常，所以就偷偷的跟着她来了。
在那之后，佩兰妈妈本想要收养他们兄妹俩，但是他却不愿意去，那个时候的他对母亲还抱有幻想，想着万一哪天她回来了找不到他们该怎么办。
然而当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身体瘦弱的妹妹突然生病，几乎濒死的时候，他一直拨打的那个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那一刻！他便真正的绝望了。
如果不是孙小雅刚好来看找他们的话，也许他连妹妹也保不住了吧！
他还记得磅礴大雨中，他们两个一路背着妹妹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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