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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第23章

        (一)逾墙

        这天晚上,  趁着田川太太睡熟后……

        田川亮悄悄地打开灯,开始熬夜看起一本很老的游记。

        他看这本游记的目的,既不是为了学习,  也不是为了将来出门游玩,  而是要在游记中,  寻找那座已荒废的玉泉寺的一些信息,  再根据那些信息,  来试着推测点儿什么出来……

        ——既然玉泉寺那个地方藏了秘密。

        ——想搞清楚的话,  那地方肯定是要去一趟的。

        ——但去归去,却不能完全依赖狐狸。

        田川亮可没忘记,  初次和狐狸见面时,  对方那张牙舞爪的表现,显然并非全是善意。

        哪怕相处日久,  他也没办法立刻就给出自己的全部信任。所以,索性一边钓着狐狸,  一边自己跑去先搜集一些玉泉寺的资料。

        如此一来,不论狐狸将来回不回来,  等回来后,又说不说情报,心里就都能提前有所准备了。

        ——将希望全盘寄托在他人身上的人,  就像是必须缠绕着什么,  才能活下去的藤蔓植物一样,这样的行为,实非男儿所为。

        ——相反,  真正的男子汉,  就该成为一棵大树,  一棵不仅能够独自茁壮成长,  还可以为他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年幼的男孩怀着这样坚定的想法……

        哪怕狐狸暂时不见了踪影,也依旧稳稳当当地看书,不受影响、毫不动摇地继续着自己的计划,没有因为失去一个(狐狸)帮手,就陷入到无所适从的忧惧和不安之中。

        只是,夜深人静。

        男孩终归还是舍不得狐狸这个玩伴的,忍不住在心底深处默默自问了一句:“狐狸真得离开了吗?”

        同一时间,在奇怪的报案少年高桥裕二的带领下,竹本英明警官开着车,来到了高桥家隔壁的一间房子门口。

        “这家人前不久搬去了樱都,现在里头没有再住人,是空的。”

        高桥裕二在熟练翻墙进入之前,是这么同竹本警官说的。

        竹本警官:?

        警官先生一时无语凝噎。

        ——开什么玩笑!

        ——这是非法闯入吧!

        ——怎么能因为房屋主人不在家,就肆无忌惮地闯进去呢?

        ——而且,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警察,是警察啊!

        ——可恶,居然当着我的面就敢这么做,那我是抓还是不抓?

        然而,高桥裕二似乎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

        他像灵活的猴子一般,敏捷地攀上了墙头,还着急地催促着:“警官先生,你怎么还不动?麻烦动作快一点儿,仔细不要被人发现了!”

        ——仔细不要被人发现了?

        ——这话听起来就很不妙啊!

        竹本英明警官面无表情,足足沉默了三四秒。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怀疑这是一个针对自己而设下的陷阱了,可能自己这一去,到了明天:

        警察下班后,夜不归宿;知法犯法,私闯民宅

        白天当警察,晚上做小偷,论某刑事科警探的双面人生

        诸如此类的社会新闻标题……

        一刹那,纷纷涌上心头,虽还没行动,却已然倍感凄凉了。

        “快点儿,警官先生,你到底磨蹭什么呀!”

        高桥裕二再一次催促着,而且,由于焦急的缘故,话语中还隐隐带上了点儿哭腔:“请别再犹豫了,您莫非……莫非是反悔了吗?之前不是还说要帮我的吗?”

        ——是答应帮你了……

        ——但没答应陪你擅闯民宅呀?

        这一刻,竹本警官为难极了。

        时间虽短,可他的内心却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斗争。

        最终……

        ——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

        “此行只为查案,而非为个人私欲也!”

        正直的警官先生表情肃穆,连爬个墙,都庄严地像是要去做什么国家大事一般。

        值得庆幸的是,想像中的陷阱并不存在。

        高桥裕二这位少年看起来没什么坏心,私闯民宅,大抵也仅仅是为了提供破案的证据和线索吧。

        不过,从墙上跳落的时候,竹本警官的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女子的轻笑。

        可及至侧耳去听的时候,又没了。

        ——奇怪?我又幻听了?

        年轻的警官不由问道:“高桥君,你有听到什么吗?”

        “啊,没有呀,有什么声音吗?”高桥裕二一脸茫然地问。

        “抱歉,没什么,是我听错了。”竹本警官立刻歉意地说。

        高桥裕二心神不定地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然后,他快步朝着屋子里走去,其轻车熟路的样子,就像已来过好多次一样。

        竹本警官一边跟上去,一边皱眉,在心里暗暗地想:“等到这事结束,我一定要好好说一说这孩子。哪怕屋里没人住了,哪怕目的不是为了偷东西,也不能这样随随便便乱闯别人的家,这是犯法的呀!”

        但想归想,总归都是今晚之后的事了。

        竹本警官一路跟着少年,走进了屋子。

        这间房子的主人,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设计理念,在屋顶开了个足够一人通过的天窗后,又在房顶上搭了个小棚。

        而高桥裕二的目的地,正是房顶上的这间小棚。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天窗,爬上了房顶。

        那间简陋的小棚,刚好将两人爬上来的身影给遮掩了起来,使得别人不会轻易发现,此刻,屋顶上居然站了两个人。

        竹本警官居高临下地往下看了看,恍然地发现——从这里,刚好能将隔壁高桥家的客厅看得清清楚楚。

        “你带我来这儿,是想让我亲眼看到点儿什么吗?可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竹本英明警官边说边在心中苦笑,只觉得自己这一晚,除了“私闯民宅”的罪名外,恐怕又要多一条“偷窥”的罪名了。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他心中迷雾重重,自然要先找到答案,再论其他。

        高桥裕二也没立刻回答。

        少年哭到红肿的眼睛迷茫地睁着,神情无比复杂地望着高桥家。

        许久,他才无力地轻轻说:“十分抱歉,警官先生。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来讲述这件怪事了。如今,您既然人已经在这里了,那就请不要问了,耐心地等一等吧!等到你看完接下来发生的事后,哪怕不用我说,您也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这一路行来各种不靠谱,外加触犯着法律。

        但少年的态度倒是始终礼貌、诚恳,看起来不像是在装神弄鬼,倒像是别有苦衷。

        于是,竹本警官只好忍着满腔的疑惑,不再追问,拿出以前监视犯罪嫌疑人一举一动的耐心来,继续等了下去。

        高桥裕二这个少年也不再说话。

        他似乎来过这里很多次了,十分熟练地就找到一处地方坐下,双手抱膝,目光呆呆地望着高桥家,一动不动了。

        竹本警官见此,十分无奈,可一时不知能做什么,只得也学着他的样子,先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此时,约是二十三点四十分左右,马上就要到零点了。

        各家晚上的灯火,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陆陆续续地灭掉了。

        四周越来越黑,只有昏黄的路灯还散发着极微弱的光。

        夜色沉沉,还起了风。

        虽则已到了春天,晚上还是有些寒凉。

        房顶简陋的小棚子,根本不挡什么风。

        竹本警官不由搓了搓手,开始后悔没多穿一件外套了。

        因为等的时间实在太久……

        他百无聊赖地四处看了看,然后,目光停在旁边的少年身上。

        高桥裕二始终都在凝视高桥家的方向,整个人像化作了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他通红的眼睛写满了憔悴,冻得有些青白的嘴唇微动着,似乎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什么……

        ——这孩子的状态,看起来真是糟透了。

        竹本警官看着看着,就又瞎操心起来:“等事情结束,不管结果如何,都得劝劝他。年纪轻轻,能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呢?这样糟糕的状态一直持续下去的话,可不是长久之计。”

        正当他想东想西,越想越多的时候……

        如雕塑一般的少年突兀开口:“开始了。”

        ——什么?

        ——什么开始了!

        竹本警官下意识地先看了一眼少年。

        这时,高桥裕二的脸色已经惨白得像个死人了。

        现在也不是关心的时候……

        竹本警官虽然十分忧心,却还是强将目光收回,同少年一起看向了高桥家。

        只见高桥家的客厅突然亮起了灯。

        在半夜零点这个时间段亮灯,虽说少见,但也的确存在一些夜猫子……

        可是,竹本警官这么从高处往下看,很容易就能看到——四周邻居的房子里,全是一片漆黑,只有高桥家显眼地亮起了灯。

        要知道,不论什么人、事、物,一旦与周围截然不同的时候,都会显得有些奇怪。

        更何况,竹本警官可是坐在屋顶上,又在瑟瑟寒风中等了很久,精神极度紧绷,突兀看到高桥家里在这个时间段亮灯,情绪顿时紧张了起来。

        明亮的灯光下,高桥太太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背对着竹本警官和高桥裕二。

        从二人的角度看,只能隐约看到她微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而修长的脖颈,看不到动作,也看不到脸上具体是什么表情。

        过了一两分钟的时间,魁梧的高桥先生走进了客厅。

        由于距离的缘故,竹本警官他们同样看不清男人的面部表情,但由于方向是正面,所以能看到他的举动。

        只是……似乎因某种激动、亢奋的情绪,而浑身一颤一颤的庞大身影,带给了人一种极端不好的预感。

        这个庞大的魁梧身躯,一步步地走过去,站在了高桥太太的面前……

        那一刻,他整个人化作一道巨大的黑影,将纤弱的高桥太太完完全全地笼罩在了里面。

        “啪”的一声!

        高桥先生抡圆了胳膊,上来就是狠狠一记巴掌,将高桥太太打倒在了沙发上。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本应该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可这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却似乎响彻在了高桥裕二和竹本警官两人的耳边。

        然后,不等两人有什么反应……

        那位高桥先生就像个失去理智的狂暴野兽一般,扑了上去。

        他开始疯狂殴打高桥太太,将她的脑袋像拨弄西瓜一样拍来拍去,用拳头用力击打她的腹部,还拉扯着她的腿,将她像个人形玩具一样,从沙发上硬拖到地上……

        “八嘎!这就是你要我看的东西吗?”

        竹本警官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就要冲下去阻止这样恶劣的暴行。

        但之前还一动不动的高桥裕二,却猛地站起来,将他拦腰抱住,请求说:“请接着看下去吧,警官先生。”

        “放手!看到有人受到伤害,却视而不见,那我还配当警察吗?”竹本警官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着。

        少年又哭了起来。

        他一边流泪,一边死死抱着竹本警官,苦苦哀求:“倘若阻止能够有用的话,身为人子的我,又怎么会拦着您呢?实在是……这事另有蹊跷……请您稍作忍耐,把事情全部看完再说……若是这样莽撞地冲上去,将其打断,那之后的事情便看不到了。”

        竹本警官不禁有些迟疑。

        这时,高桥先生的动作越发过分起来。

        他开始用各种东西去砸高桥太太,桌子上放置的笔筒、花瓶、盛水果的盘子……

        高桥太太在地上完全没办法起身,纤弱娇小的身躯,像是暴雨中的蝴蝶,颤巍巍地稍微撑起身体,想借此站起的时候,就会被对方连踢带打地又给砸回地面。

        如果仅仅只是殴打身体,虽看着心惊,却也不至于危及生死,但多数时候,高桥先生竟毫不顾忌地朝着高桥太太的头部猛砸!

        ——那可是致命的地方!

        ——这样下去,绝对会出事的。

        想到这里,竹本警官想要阻止犯罪的正义之心,一下子胜过了想获得解谜的好奇之心。

        他不再犹豫,奋力挣开高桥裕二的阻拦,冲下了房顶。

        但太晚了!

        等竹本警官匆匆从房顶下来,又转道再次爬墙进入高桥家,最后,强行闯进屋子里的时候……

        高桥太太已经头破血流地躺在地板上,没了气息。

        她死得非常痛苦,遍体鳞伤,面部表情疼到扭曲,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地躬着身子,似乎在临死前,都还试图把自己蜷缩起来,以此来躲避丈夫残暴的殴打。

        ——居然眼睁睁看着凶手杀人!

        ——居然没能及时阻止!

        竹本警官为这桩发生在眼前的残酷案件震惊之余,还十分痛苦和内疚。

        也因此,他对做出此等恶行的高桥先生万分痛恨起来,当即上前一步,就要将高桥先生逮捕归案。

        可奇怪的是,高桥先生就像是被梦魇住了一般,完全看不到他一样,自顾自地又拿起一个烧水壶,照着地上已经气绝的高桥太太再次狠狠砸了下去!

        砰!砰!砰!

        血花四溅,铁制烧水壶砸在人脑袋上的沉闷声响,一下一下地在夜色中回荡。

        竹本警官猝不及防,没能阻止。

        只因他实在没能想到,自己已经都站在这里了,高桥先生居然还不停止恶行,反而变本加厉,一时勃然大怒,就要上前呵斥……

        结果,再次被匆匆赶来的高桥裕二给从旁拦了下来:“警官先生,唉……您怎么这么冲动……唉,唉,怎么这么冲动呢!”

        他唉声叹气地埋怨着。

        竹本英明警官一时气笑了,脸色极难看地讽刺起来:“你父亲杀你母亲,你不赶快过来阻止,反要拦着我,说我冲动?你就是这样为人子的吗?”

        “不,不,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了。”

        高桥裕二被说得又要哭了,忙哽咽着,匆匆解释说:“我不是指责您,实在是这件事……这件事……是没法儿阻止的。所以,不如不打断,将其看个完整。只是……今晚有些奇怪,为什么您明明将其打断了,却还在继续呢?”

        他越说越小声,到了最后,简直是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了。

        竹本警官恼怒起来:“你到底在嘀嘀咕咕什么呀!放开,我要先去抓凶手。”

        “我不是不放开您,只是凶手,您根本就没办法……不是……唉,算了,还是您自己来看吧!”

        高桥裕二终于让开了挡在前头的身子。

        竹本警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势汹汹地就要去抓人,结果却当场愣住了。

        因为他吃惊地发现: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客厅中惨死的高桥太太的尸体,居然不见了!

        (二)  梦魇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五分钟,不,两分钟前,我明明看到尸体还在那啊!

        竹本警官震惊地盯着地面,整个人呆住了。

        “唉,唉!”高桥裕二又在旁边唉声叹气地抹起了眼泪:“就是这样的呀,警官先生,事情就是这样的呀。”

        ——什么叫就是这样的呀!

        ——怎么能就是这样啊?

        ——对了!

        ——还有凶手!

        竹本警官想到这里,立刻抬头去找高桥先生的踪迹。

        索性高桥先生那边,倒是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他仍然留在客厅中。

        可是……

        直到现在,这位高桥先生似乎都没能看到竹本警官和高桥裕二,对半夜闯进家里来的两人完全视若无睹。

        尸体明明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可高桥先生仍然一脸狰狞地拎着那个铁制的烧水壶,一下一下地用力砸在地上,继续着他的残暴恶行。

        该如何来描述这离奇的场景呢?

        白惨惨的日光灯下,能清楚地看到高桥先生此时此刻残忍的面部表情——他肥胖臃肿的脸上,杂乱的两条眉毛,像大虫子一样扭曲着;矮塌塌的鼻子像野兽一般,不停地喘着粗气;如同醉酒之后,布满了红血丝的浑浊小眼睛里,流露出了极端险恶、贪婪的恶心笑意,比起像人,倒更像是个劣等的地狱恶魔了。

        而这个恶魔,正上演着一出哑剧。

        他先拿烧水壶朝地面一通猛砸,接着,突然停下动作,弯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快触及地面的地方,凭空放了一会儿……

        竹本警官费解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他想起尸体消失前所在的位置后,才意识到……高桥先生这样的举动,应该是在查探高桥太太还有没有鼻息。

        ——确定没有气息了。

        高桥先生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一下,察觉到四周没人后,丑恶的脸上立时流露出了一丝窃喜,他用脏污的大手捂着嘴笑,像老鼠偷到了奶酪一样。

        这场面诡异极了。

        因为室内并非没有别人,距离他一米左右的地方,竹本警官目瞪口呆,和高桥裕二一起,宛如观众一般地沉默站立,无声地观看着。

        “我,我已经连续一周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面对着如此匪夷所思的景象,高桥裕二终于再次低低开口。

        “之前报警的时候,我讲的其实全是真的。”

        少年惨白着一张脸,喃喃地惨笑说:“我父亲杀了我母亲。近一段时间里,我每天晚上都能看到相同的一幕,先是殴打,然后是……我父亲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杀死我的母亲,下毒、用刀砍、用枕头闷死,甚至还有用火烧……今天似乎更残忍一些,居然用烧水壶将母亲活活砸死。”

        竹本警官惊疑不定地听着。

        少年的语气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挣扎:“您刚刚也看到了吧,这是多么可怕啊!但更可怕的是,这一切的一切,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就又会变回原样!我的父亲会忘记,我被杀死的母亲,会重新回到人间。但这并不代表是什么幸运的事情,因为等到下一个晚上,母亲又会在我的注视下,被父亲杀死……一遍,一遍,又一遍!”

        ——警官先生!

        ——我已经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母亲被父亲残忍杀死的场面了!

        竹本警官听得呆住了。

        他想着少年的话,却怎么都想不出世间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可怕的循环?

        “接下来,还没完……”

        少年崩溃又哽咽地说。

        属于高桥先生一个人的独角戏,再次拉开帷幕……

        只见他步履轻快地跑去厨房,精挑细选地拿了一把菜刀出来,然后,蹲在地上,开始做出往下剁的动作,一下,一下,又一下。

        “看,妈妈的头被砍下来了。”

        高桥裕二小小声地喃喃自语着:“接下来是左胳膊,右胳膊,然后是脚……”

        “够了!别说了!”竹本警官厉声制止着。

        他异常厌恶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明明没有尸体,可看着凶手那样一本正经,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做着分尸步骤……心中就不禁升起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高桥先生还在继续。

        他吭哧吭哧、十分卖力地剁着,布满汗水的油腻胖脸上,流露出一种仿佛屠夫剁肉、卖肉时的愉悦笑容,大概是越剁越顺手,手中的刀就剁得更用力了:“梆——梆——梆!”

        竹本警官越看越恶心。

        他甚至忍不住想:“这位可怕的高桥先生,内心想必都已经扭曲了吧?这样的他,现在还算是一个人吗?”

        夜深人静,高桥先生就这样满脸陶醉地演着一出如此令人胆战心惊的独角戏。

        最终,他终于辛辛苦苦地结束了漫长的分尸运动,又拿出几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开始了分装工作,一袋,两袋,三袋……

        看不见的尸体全被切成肉块,仔仔细细地装进了袋子。

        高桥先生的动作不紧不慢,一边装着,还一边不时用纸巾,仔细擦拭袋子上的(同样也不存在的)血迹。

        装完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副累坏了的样子,将黑色的塑料袋子统统堆放到一边。

        那些袋子,随后也神秘地消失了。

        但是,就像之前压根看不到尸体已经消失一样……

        此刻的高桥先生仿佛依旧看不到袋子也消失了,只心满意足地望着袋子适才所在的地方——那里堆放着已经被切碎、分装起来的妻子。

        他咧开嘴角,坐在地上,手指轻拍膝盖,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这位凶手先生仍没有发现尸体并不存在,周围也还有他人在看着……

        他就像是处在另一个空间当中一样,表情时而贪婪,时而得意,时而残忍,时而又是一种让人胆寒的喜悦。

        可怜的高桥裕二看着看着,忍不住又抽泣出声……

        竹本警官这才恍然惊觉,发现自己看得太认真,很长时间都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以至于身体都僵硬了。

        (三)  网狐

        ——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竹本警官绞尽脑汁地试图用科学的方式来解释这桩案件。

        ——高桥先生也许是个精神病人。

        ——高桥太太的尸体也许……呃,地上存在什么机关?

        可是这样一来……

        又该如何来解释高桥裕二的证词呢?

        ——到了第二天,一切会变回原样。

        ——父亲会忘记,母亲也会重回人间。

        听起来简直像神话故事一样。

        可眼前如迷似幻的一幕,又哪里不像神话故事呢?

        竹本警官很想相信自己亲眼所看到的事情。

        但这样诡异离奇的事,又实在违背以往理性的认知。

        于是,他思来想去后,竟又联想起了另一桩奇事:“这样三观尽碎的感觉,似乎还有些熟悉。”

        ——是的,熟悉。

        在经历了这样一个夜晚后,竹本警官总算再次回想起了,自己曾经历过的另一场“以为是做梦,如今看来,没准儿也有几分真实的”古怪事件,也就是关于大蛇、狗头人,还有狐狸的事件。

        由于两个事件都这么脱离实际。

        在无从着手的情况下……

        年轻的警官居然开始默默回忆起来,试图找出两桩古怪事情间的共同点:“说起来,当时是个什么情景来着?蛇要吃我,狗头人似乎想要救我,狐狸……狐狸……欸,狐狸!”

        这一刻,并非是记不起狐狸做了什么事。

        实在是他刚刚想到狐狸,狐狸就到了。

        竹本警官惊奇地看着一只熟悉的狐狸出现在了眼前。

        这种面部白毛,身上反而是金黄色毛的配色非常少见,所以,警官先生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十分肯定自己绝没有认错狐。

        狐狸的动作很敏捷,只眨眼的功夫,就飞快窜进了高桥家的院子,并且,朝着他们所在的客厅跑了过来……

        “怎么,怎么会有狐狸?”

        高桥裕二带着点儿诧异又心酸的惊喜说:“在之前的循环里,我还没遇到过狐狸。”

        狐狸窜过来后,又像人一样地站立起来,大摇大摆地走进高桥家的客厅。

        它态度轻慢地瞥了一眼客厅中的人类,似乎都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便不予理会,只自顾自地蹲坐在一旁,朝着未知的地方,轻轻地唤了一声:“七花,你在吗?”

        ——七花?

        竹本警官和高桥裕二同时一怔。

        ——等等,你母亲不正是叫七花吗?

        ——不,我母亲叫芳子,应该是高桥芳子才对!奇怪,为什么我一直认为她叫七花呢?

        正当两人同时心生疑惑的时候……

        一声轻笑响起,被杀死的“高桥太太”重新出现在了眼前。

        她袅袅婷婷地走过来,身姿颇为妖娆多姿,举止也从容自信,容颜在灯光下更是散发着如焰一般的光芒,美得几乎透着几分邪气了,和白天那个逆来顺受的可怜女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竹本警官明知眼前女子绝不简单。

        毕竟,能和狐狸相识的,那还会是人吗?

        可面对这样美得不似凡人的存在……

        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凝视,许久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不过,这位名为七花的女子反而不似狐狸那般高冷,环视客厅,先冲狐狸略略颔首,对还沉浸在梦魇之中的高桥先生冷淡地置之不理,转而朝着竹本警官和高桥裕二的方向走了过去。

        及至走到了二人面前,她忽然展颜,莞尔一笑,竟朝着竹本警官微微欠身行礼,语气还很歉意地客套说:“此番见面实在仓促,未能准备好茶水和点心来款待贵客,反而让您看了这么一场荒唐的笑话,真是失礼了。”

        竹本警官本来心中很是忐忑不安,但既然做了警察,便要保护人民。

        所以,当这个不知是妖还是鬼的女子徐徐走过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挡在高桥裕二少年的身前,神态紧张地看着对方。

        可不想却听到了这样客气的话语……

        他一愣之下,反而泄了胸中强自提起的那一口气,变得局促、尴尬起来:“我,我也不算什么贵客……”

        “斩奸除恶,愿为无辜之人发声,怎么能不算是贵客呢?”

        “只是职责所在……”竹本警官不好意思地回答。

        七花闻言,越发连连感叹:“您真是个好人呀。”

        竹本警官越发不自在起来:“呃,多谢。”

        七花掩口一笑,其神态娇媚,极惹人怜。

        她继续客客气气地道歉:“实不相瞒,与君相识,真乃人间乐事一桩。但今日,妾身尚有些杂务需要处理,虽有心陪贵客接着畅谈下去,却还是不得不先行告辞了。

        面对这般诚恳的辞别话语……

        竹本警官险些就要说上一句“不妨事,您先忙”的客气话了。

        可激灵之间,他忽然想起自己并不是真来作客的,而是来查案的,连忙喊住正要转身离去的女子:“那个……等一等,请问真正的高桥太太在哪?还有高桥先生……眼前这个情况是……?”

        七花缓缓转过身,再次扫了一眼客厅内的情况。

        她清冷的目光最先瞟过高桥先生,当场便流露出一种看到厌物的反感;而在看到高桥裕二这个瑟缩在警官身后的少年时,却又什么情感都没有,直接将对方视若无物;等到目光回到竹本警官身上,方才透出了些许温度地回答:“高桥太太自然是已经死了,至于眼前一幕……”

        “说起来,倒是要让您见笑了。这不过是妾身闲着无聊,想要看看戏,耍着这恶人玩罢了!如今,妾身也玩腻了,便随您处置吧。警官先生,请您尽管放心,妾身不会再来了。”

        “那么,高桥太太真的死了?怎么死的?”

        出于刑警的本能,竹本警官立刻追问。

        七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指着高桥家院子里的一棵树说:“您去那里挖一挖,就知道了。”

        竹本警官还有满腔疑惑,待要询问。

        可之前没什么动作的狐狸却似再也等不及了,朝他瞪了一眼,又窜过来,用爪子扒拉着七花的衣袖,急切地拉着她,匆匆离开了。

        客厅中的高桥先生痴痴傻傻地坐在地上,似乎还沉浸在行凶成功的喜悦之中。

        高桥裕二这个少年瑟瑟发抖地屏着呼吸,直到女子和狐狸离去后,才颓然倒在地上,低低哭泣起来。

        竹本警官只觉一晚上的经历荒谬至极。

        但他的心中仍然惦记着案情,当下随手找了个器具,朝着七花临走前所说那棵树下,用力挖掘起来……及至挖到了熟悉的黑色塑料袋,不觉顿住了。

        ——原来,高桥太太真的已经死了。

        ——是谁杀的呢?

        他的目光不禁望向客厅中的高桥先生,沉默了。

        这时候,高桥裕二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倒在地,放声大哭。

        竹本警官本来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他:“你看到母亲被殴打的时候,有没有站出来阻止?当你母亲第一次、真正被杀死的时候,你人在哪?也是如之前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吗?至于之后……看到母亲被杀死了那么多回,为什么时至今日,你才终于鼓起勇气来报警?”

        可看到少年痛哭流涕的样子……

        他又有些问不出口了。

        天边已经隐隐透出了些许微光。

        竹本警官疲惫地抬头远望,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折腾了一整夜,竟然都快天亮了!

        是的,天亮了。

        春日柔和的晨光,终将驱散人心中的阴霾。

        此时,七花正袅袅婷婷地站在一株樱树下,时不时朝着周围早起的人露出一抹可亲的笑容。

        而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一只隐了身的狐狸,坐在她身后樱树的树枝上。

        狐狸忧心忡忡地晃荡着两只细细的后腿,一副满腔心事、难以排解的愁苦样子。

        “源三郎,你到底有什么事呀?”

        女子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喊我出来帮忙,又这样吞吞吐吐的,一点儿也不痛快。”

        狐狸面带难色,犹豫良久,突然答非所问地说:“七花,你见过山间猎户捕猎用的网吗?”

        七花一脸困惑地望着它:“没见过,但你是狐妖,又不是普通狐狸,难道还怕猎户的网吗?”

        “我不怕猎户的网,但我怕别的网。”

        “别的网?”

        “明知有一张大网正在当头罩下,我想躲开,却又舍不得。”

        “这是什么傻话?看到网不赶紧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可就是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啊。”

        狐狸趴在樱树枝上,用小爪子愤愤拍打树干,拍下落樱无数,又哭丧着脸说:“七花,狐狸掉进网里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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