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的道
太阳逐渐西垂，苏代灵一人踏上了攀登起灵山的路程。
就算是近黄昏也还有不少人上山祈福，来来往往的人背着柴火、草药等东西，匆匆下山去。
苏代灵沿着那条熟悉的小径拾级而上，树荫打落在她脸上，斑驳不清。
“呀，苏施主你怎么回来了？”扫地的小道童看见了她的身影，惊呼道。
苏代灵浅笑说道：“怎么，还不高兴看见我了呢？”
小道童地也不扫了，连连摆手：“哪有哪有，道长许久之前就在念叨您了。”
“嗯？”苏代灵好奇，“她念叨我些什么？”
小道童歪头想了想：“她说苏施主此行应当不顺利，可能不日就会回来呢。”
“诶，还真是给道长说准了呢，苏姑娘果真回来了。”小道童后知后觉。
苏代灵觉着好奇，青云道长当真有几分本事，竟连这都能联想到。
她与小道童挥手作别，朝着起灵观里头走去。
想来自己来到起灵观也不过就是几月之前的事情，回首望来却觉得已是过了好久。
本以为自己来这古代可以好生养老，谁能料到又卷进了这一档子事情呢。
没走两步，一席青白色的道袍出现在她的面前，青云已在门厅前等候她了。
“施主，贫道已等候你好些时日了。”青云轻笑着说道。
苏代灵挥手打了个招呼：“许久不见了青云道长，您还是一如既往呢。”
“施主好似改变了许多。”
“是吗？”苏代灵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开了个玩笑，“我是更好看了吗？”
青云配合地笑了两声：“施主一直都是极好看的。”
少女闲庭信步，今日见了故人她心情着实不错。
“方才我听门口的小道童说，道长早就料到我会回来了？”
青云做了个向内邀请的手势，引着苏代灵往里面走。
“阿福施主在贫道道观中，施主怎么会不回来呢？”青云笑说，“施主一路看来波折不小，不知贫道可否有幸听施主说上一说？”
苏代灵没什么不乐意的，她将自己一路的经历简单概括了一下。
“回京的半路上去了一座山，正好赶上了山上时疫爆发，便留了下来帮了一把。”苏代灵没有将自己被掳上山的事情说出来，“他们的物资不够解决所有人的吃喝问题，我帮他们想了个法子，此行便是为此。”
青云道长盈盈一笑，似乎看穿了苏代灵隐瞒的事情。
她没有戳穿，顺着她的话说：“难怪，贫道观施主的气质变了不少，只怕这一路的波折不普通吧。”
苏代灵明白青云的意思，笑了笑没有应答。
“阿福施主就住在后院厢房，贫道引姑娘过去。”
青云将苏代灵带去了那间熟悉的厢房，那里便是她初到此处住的位置。
苏代灵对着青云作揖表示感谢，熟门熟路地朝着小院子走去。
刚走出没两步，她便被青云喊住了。
“忘了说了苏施主，”青云清澈地声音在廊间回荡，“贫道的静室一直向施主开放。”
苏代灵脚步一顿，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几月之前初来时的样子。
那时她刚从无限流中抽离，以为自己的伪装非常完美，却还是被青云看透了内心的波澜。
少女脚尖点地，优雅地转身，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好看的弧度。
“已经不用了，”她悠扬地笑声盖住了这一片静谧，“我已懂得道长的‘道’，亦寻到了自己的‘道’。”
是了，无论是起灵县还是九崖山，苏代灵不止一次地找寻自己的“道”，时至今日，她终于能清楚明晰地看见自己的“道”——
——海晏河清，天下安康，国家太平。
也许系统从一开始送她来此处的目的便不是来养老的，它可能希望自己能用能力来帮助这一朝百姓，才让她在此一路上艰难前行。
青云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一如往常的纤细清瘦，一如从前的那般坚定。
她颇为欣慰地笑了笑：“恭喜施主，终于不会再迷失本心了。”
阿福正在房中做着刺绣。
她上山有好些时日了，消息在第一时间便传了出去，只希望梁将军能够快些救小姐于水火。
她一边刺绣一边叹气，一个不留神针头刺穿了自己的手指，红殷殷的血迹淌了出来，沾染了帕子。
“啊——”她小声痛呼着，眼里的泪水不自觉地泛了上来，“也不知道小姐过的怎么样……”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女子熟悉的笑声：“许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笨手笨脚？”
听着声音，阿福眼前一亮，顾不得手上的伤口，将帕子随处一扔，小跑着到门口开门去。
厢房们缓缓拉开，阿福心跳如鼓。
她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害怕刚才听到的声音都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随着房门的打开，苏代灵那带着淡笑的眉目出现在她的面前。
阿福惊喜万分，她一个箭步扑上去，将苏代灵熊抱住，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小姐！小姐呜呜呜你终于来接我了呜呜呜……我太担心你了，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欺辱你？”
阿福拉扯着苏代灵，将她原地转了两三圈，看见她全身没有伤口才肯作罢。
苏代灵受不了小婢女的热情，拉着她的手臂让她冷静一下。
“别担心，我好得很，连头发都没少一根。”她开玩笑道，“得亏你消息传的及时，梁将军乔装上了山，里应外合，端了那个土匪窝。”
听着这话，阿福更是心疼。
小姐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都亲自上阵端土匪了。
“小姐……你下次可不能再丢下阿福一个人了。”小姑娘哭哭唧唧，“你不知道我这些天……呜呜……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小姐若是出了事，我拿什么回京面见长公主殿下。”阿福左一把眼泪右一把鼻涕，哼哼唧唧地说了个全乎。
苏代灵拍了拍她的脑袋，好声好气地安慰：“行啦，别哭啦，若不把你放出来，谁能知道我被掳走了？我上山尚且有自保能力，要是换了你被掳上山，只怕现在连骨头都不剩了呢。”
她故意吓唬阿福。
阿福果然被吓到了。
她抖了抖身子，颤巍巍地问：“那些……那些土匪还吃人吗？”
苏代灵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哈哈地笑了出来：“哈哈哈，骗你的。”
“我同三当家做了桩交易，就算梁将军不上山来，我也有办法将消息传下去。”
她轻柔地替阿福抹去了面上的眼泪：“别哭啦，你家小姐我不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嘛。”
阿福抽噎了两下，好半天才止住了泪水。
“小姐，我们赶紧回京吧，这里太危险了。”她拉着苏代灵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道。
苏代灵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她被山匪打劫的事情吓得不轻，好声好气地安慰了一阵，才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已经和祖母禀告过了，暂时不能回京城，”苏代灵说，“我答应了九崖山的人，要帮他们谋生计，人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阿福不理解，小姐被人强行掳上了山，为什么还要替山上的人考虑。
“可是他们是恶人啊！他们把小姐您拐走了啊！”
苏代灵歪头想了想：“恶人都已经走啦，他们受到了自己应有的惩罚。山上的人们对我还挺好的，平日里也会有误会，但是也会帮着我做活，会给些好吃的东西。”
少女笑笑：“他们是无罪的呀。”
虽然苏代灵这样说，但是阿福还是不能理解。
“行啦，你也不要太担心，此行一是为了接你，二也是要谈桩生意。”
她拉着阿福到一旁的椅子那儿坐下。
“生意的事情我交给林姐姐了，还有两桩事情需要去做。”苏代灵拾起她掉落在地上的帕子，瞥见了上面的血迹，“你若是害怕的话就在起灵观待着，待我处理完再回来接你如何？”
原本苏代灵想带着阿福一道办事，毕竟阿福是个机灵孩子，她能在边上帮上一把自己会送快许多。
但她看见了那落在地上的帕子，帕子上散落的血迹让她心颤。
阿福既然如此害怕，还是让她在安全的地方待着吧。
起灵观虽清苦了一些，但总是安全的。
然而，阿福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小姐去哪儿我去哪儿。我从前已经跟丢一次小姐了，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扔下小姐不管了。”
在阿福的心里，小姐的安危和恐惧的分量对比下，终是小姐的安危占了上风。
苏代灵心尖儿一颤，很是感动。
她捏了捏阿福的脑袋上圆圆的两个发髻说：“放心，小姐我一定不会再让你陷入那种境地了可好？定让你离的远远的。”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小姐也要离得远远的，千万千万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了。”
苏代灵没说话。
她静静地端详着帕子，岔开了话题：“你这手艺退步了呀，以前绣的花样多好看啊。”
阿福抢过帕子不服气：“那还不是担心小姐所以分了心嘛，小姐还这样笑话我。”
“好好好，我的错。”
屋外夕阳西下，天际线上的夕阳衬出一片粉红色的天空，斜挂在天空上，映在每个人幸福的脸庞上。
苏代灵望着这片美好的天际，心中默默想着，也许在不远处的九崖山，那人看到的应当也是这样美好的景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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