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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死亡


  艾薇没有说话,看着周阿姨平静的脸,内心似乎也渐渐变得平静了。

  按理说,她“活”了那么久的年头,死人什么的应该见多了,事实上,她见得的确也不少。

  然而身为地缚灵,受限于游荡的那条巷子,尽管她见到的死亡方式多不可胜数,却鲜少见到过从容赴死之人。

  会选择自杀的,要么是被生活给逼疯了,要么就是日子苦得活不下去了,要么就是脑子出了问题变傻了……

  总而言之,自杀十有八九都是被逼出来的。

  唯一一个脑子有病可能也是被逼出病来的。

  周阿姨会选择自杀,极大的概率可能也是被逼的,可问题是谁会逼她?

  艾薇想到教育广场背面的“垃圾堆”,会是生活逼的吗?

  她想不明白。

  艾薇自觉自己向来不聪明,对于这些阴谋计划更是想不明白,以大人们的智慧,怎么会想不到孩子都能想到的地方。

  她想的那些东西,估计也只是大人们想剩下的、做出来的假象。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艾薇捧了一手花,洋洋洒洒地撒到周阿姨的脸上——

  葬礼正式开始了。

  花床被水推动,沿着水道漂向大海,金属支架构建的鱼形灯笼灵动地摆尾,追随花床向前游动。

  与死者相关的至亲抱着大束的鲜花,替向前飘荡的花床“铺道”。

  周阿姨的花床前,没有洒好的花道,只有偶尔从前面分散流下的花瓣,孤零零地打了几个转儿,沉下水面。

  艾薇站在远处,无声地看着花床涌入大海,漂向水天连线的边际。

  在遥远的深海中央,花床会自行解体,尸体也会随之沉没,安详地葬入海洋深处。

  鱼形灯笼,不,应该说是仿生生物们潜入海水之下,驮着亡者的花床游向大海。

  负责灵舞的专业人员们,在柔软的沙滩上,弹着西木琴,拍着安水鼓,跳起了送别亡者的独特舞蹈。

  额前涂抹着竖线的黑色颜料的主舞边跳边唱,腔调奇怪,似乎是很久之前的古语:

  “我亲爱的家人啊,不必悲伤,不必难过,我会在海洋深处、天空高处注视你,保护你,祝福你……”

  “卜鲁卜鲁阿西木,卜鲁卜鲁阿西木……”

  “西木琴啊,为我带来永恒的宁静,安水鼓啊,为我带来繁世的可爱……”

  他们无声地扭动肢体,琴声宁静柔和,鼓声轻快急促,而身前的浪潮声就是最好的背景音乐。

  微咸的海风穿过镂空的岩石,呜呜地哭着,岸上的人也哭了起来。

  密集的哭声好像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哭泣,内心苦苦压抑的悲伤全部爆发。

  有人长出鱼鳃,想跳到海里,追回自己的亲人,但周围的人反应很快,及时按住了他。

  他凄厉地哭喊道:“妈妈,妈妈,不要离开我,我再也不偷偷玩游戏了,我努力学习——”

  “你回来好不好……”

  那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男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连不小心吃到嘴里的沙子都忘记吐出来了,只是固执地看着远去的花床,伸长手想要挽留。

  然而注定是什么也不可能留下来的。

  于是他的哭声变得更加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自己这颗被泪水浸泡的心脏也哭出来似的。

  艾薇最见不得这样的景象,她也小声地抽泣起来,攥着袖子不停地抹眼泪。

  “好可怜啊……”

  女警官没有说话,她的眼眶干燥偏黄,没流出一滴眼泪。

  这样的事情见多了,早就没有感觉了。

  她顶多唏嘘一句人生无常,然后抽着烟继续思考上次没捉到的那个罪犯到底跑哪儿去了。

  该流的眼泪早在入职之前就流完了,而入职之后——她不想让敌人看见自己懦弱的样子,不准自己为这种事情流泪。

  死亡啊,多常见啊,说不准她明天就躺在其中一架花床上了呢。

  艾薇眼睛都要擦瞎了,从兜里抽出一张纸巾擤鼻涕,仔细折好,再塞回去。

  她问道:“可以了吗?”

  再在这儿待下去,这眼睛真的可以不要了。

  女警官:“可以了,走吧。”

  艾薇朝周阿姨沉下的地方行了一个半分钟的注目礼,然后转身往回走,走的时候因为站得太久,腿软踉跄了一下。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地想着:他没有来,连周阿姨的最后一面都不来见她。

  很显然,周怜舟比她想象的绝情,像是一块没有感情的泥土,能捏成人的样子,却没有一颗人心。

  艾薇有种预感,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再次遇见,在未来里的某一天再次相见,那大概是在很遥远的时候。

  而现在,他们不会再有所交集。

  艾薇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这么想到,她身边没有能听她说话的人——而她不想把这些告诉女警塔维亚。

  她们目前只是见过几次面的、有点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

  日光星从东边升起,往西边落下。

  海边的浪潮渐渐平息,零碎的鲜花被冲上海滩,冲到一双沾着泥土的小皮鞋前。

  一只交横着伤疤的手落下来,拈起那朵只剩三瓣的残花。

  那是一朵红花,很小很嫩,红得破败,看起来有些被海水泡烂了,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解体似的。

  哗啦啦。

  浪花又开始肆意翻滚了,啦啦地唱着歌,不知道要唱给谁听。

  哗啦啦。

  那双粘着泥土的黑皮鞋开始往前走,踩进海水里,泥土被浪花冲击,从鞋子上滚落,卷像大海深处。

  哗啦啦。

  浪花里翻出一只巴掌大的龟壳,啪的砸在沙滩上,那双黑鞋停了下来,被夜色阴影覆盖的上半身微微往回侧,似乎正在注视那个龟壳。

  哗啦啦。

  龟壳伸出四只小短腿,吭哧吭哧地往外爬,速度不慢,算得上是乌龟中最出类拔萃的那类。

  走入大海的那个人不再关注它,继续往大海深处走去。

  他捏着那朵花,放在胸前。

  哗啦啦。

  花瓣再次泡到海水里,终于支撑不住浪花的冲击,从他手中挣脱,裂成好几片,往不同的地方漂去。

  那人停下来,向大海问道:“妈妈,您不愿意再为我指路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渐大的风浪,和一声比一声迅猛的浪潮声,像极了母亲的鞭笞。

  他在原地沉默片刻,然后转身往回走,浪潮推着他,远比顶着浪花走入海中要轻松,没一会儿就回到了岸上。

  他浑身湿漉漉的,衣服哗啦啦地淌水,假使他捏紧袖子,至少能挤出半桶海水。

  但他没有。

  他只是站在那里,在灯光下。

  脚下的倒影在黑夜抽得很长,笔直地投入声势浩荡的潮水里,投入那蔚蓝无边的大海里。

  那道影子在水下,代替他,抱紧了母亲冰冷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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