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何净柔
何净柔是后宫最独特的女人。
很多女人喜欢掩饰自己容颜的衰败，何况是在后宫。但是何净柔却不一样，她恰恰是把女人最不愿意展露的地方展示出来，把年轻和渐老这些岁月里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皇帝；这正是她聪明的地方，她知道没有女人可以永远保持青春年华，但是一个女人的气质却能追随她一生，百看不厌、韵味无穷，让忧郁也成了一种美。
天生丽质，便是形容张姮眼前的女子。
“大日头下的，你怎么过来了，身子又没好。”张思戚甚至都不让她跪拜，免去礼仪，何净柔谢过恩，就走到慎慧怡的跟前，她气质卓然，连慎慧怡都不敢造次，退到一旁；刚才她一直坐在皇帝身边。
面对对这位气质如兰的妃子，张姮不免有些好感，毕竟后宫这种争名逐利的地方，即使是一朵花，也是带着毒蕊尖刺，叫人防不胜防。她好奇打量，何净柔也看到张姮，缓缓一笑，温柔至极。
张思戚对张姮说：“长河，见过何昭仪。”张姮立即跪下叩首：“长河叩见何昭仪。”
何净柔柔婉地说：“长孙殿下请起。嫔妾身子不好，那日家宴也就未出席，唐突了殿下，还请殿下不叫见怪。”张姮了然，她知道在宫里，昭仪的位份其实就比妃低了一等，名分上说，和元容不相上下，可却比梁、容两人谦恭和顺，是一位难得的纤纤美人，难怪皇帝会喜欢。
张姮客气道：“本该是长河去拜见娘娘的，是长河没有礼数。”
张思戚许是宽慰何净柔：“昨天你又不适，太医诊断你元气又有些耗竭，春日里早晚还是阴凉，今日就出来走动实在不妥，左右也无大事，你休息休息且回去吧。”
何净柔轻咳了一声道：“嫔妾谢陛下关心，只是宫中出了大事，嫔妾怎还能在宫中安然歇着，故来看看。顺仪如何了？”
黄锦司回禀：“回昭仪娘娘，今日顺仪刚起身，就觉腹部微痛，精神欠佳，后来早膳也未用就说去茞若园走走，可还没出宫门，娘娘就昏倒了，奴婢忙叫了郑太医，可他人还未到，便”
“郑太医，你为顺仪诊治结果如何？怎么好端端的皇嗣就殒了？”
“回娘娘话，微臣怀疑，娘娘之所以滑胎，是有人暗害。”
“哦？此话怎讲？”
郑太医看了看张思戚，才回话：“先前臣查出顺仪的甲油被人下了神香草，皇上命人查看，说茞若园中有人栽种了此物，故而毒气侵体，致使顺仪不慎滑胎。”
何净柔皱眉问：“那顺仪到底是怎么沾惹到了神香草？”
郑太医尴尬：“呃，这，娘娘恕臣无能，臣只会诊治，至于这查案”
张思戚则说：“查案的事，自然不用他，只要他好好医治顺仪就好。”
何净柔对张思戚道：“如此最好，谨慎些，查清楚了医者也好对症下药，切不可马虎再伤了顺仪。”郑太医自然应承下来。何净柔接着道：“唉，顺仪失了孩子，怕是醒来，更要心伤难过，陛下不如多留一会儿，等顺仪醒来，好好宽慰啊。”
慎慧怡说：“娘娘，皇上接到消息时正在和大臣议事，听到长芙宫人来报立即御驾前来，这份心意各宫姐妹可都求而不得啊。”何净柔脸色愈发白了，靠着贴身婢女芷焉强坐着：“唉，天不见怜，也是嫔妾无德，怎好让陛下神伤。”谁知张思戚劝慰她：“说的什么傻话，原本这些事朕都不让他们说于你，就怕你自己多心。”说罢更将手抚在她的玉手上以示安慰。张姮好似看到一对老夫妻，而慎慧怡眼神忧郁。
“方才嫔妾来时，看到很多宫人被押走，顺仪还在病着，可是出了什么事？”何净柔不安地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几个有嫌的奴才，朕已经命人将他们打入三司署，慢慢审查伤害龙胎的凶手。”
“后宫安宁，才能让皇上放心处理政务，这些事陛下要不要交由梁妃娘娘处置。”何净柔话刚说完，有人进殿禀告，说梁妃到了。
今日梁妃并没有盛装，一身素色襦裙，风尘仆仆的急急进门来，而且脸颊似有泪痕，我见犹怜。何净柔、张姮等人下拜行礼，梁妃连忙让人起身，向陛下行礼：“嫔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起来吧，事出突然，朕也没想到。”张思戚让梁妃做到左边，梁妃坐定了才看到张姮，问：“长河怎么也在？”
“朕有些事问她就把她叫来了。”张思戚为张姮遮掩过去，也明显不想再提先前的误会。
梁妃也不在意，对张思戚忏悔说：“唉，嫔妾疏忽，出了事这么晚才到，连昭仪都比嫔妾先一步，真是嫔妾无德，也不知顺仪如今怎样了。”跟着的碧珠却插话：“陛下，娘娘一早就听常裕泰来报说长芙宫龙嗣殒末，一时情急竟在宫中昏阙过去，缓了好一阵才醒，一醒来就急忙往长芙宫来了。”
梁妃假意呵斥：“碧珠，住嘴！”
张思戚略显紧张问：“事已至此，怎好在搭上你，现在怎么样了？可还头晕？”
“陛下也要注意自己的龙体啊。嫔妾怕有闪失，故而又传了两名御医给顺仪诊治。”
“娘娘，顺仪娘娘有郑太医诊治，一切已无大碍。”黄锦司回话。
“愚笨的奴才！你们也大意了，明知顺仪有孕还不小心伺候，如今闯下大祸，竟还有脸说无大碍！如此糊涂，顺仪妹妹就是太好性了，由得你们惹得后宫不宁，龙心不悦！”梁妃怒气撒在黄锦司身上，黄锦司忙跪下磕头认罪。
何净柔缓缓地说：“娘娘息怒，事已至此，生气打骂也无济于事，左右顺仪还在昏迷着，不如让她好好伺候，权当是赎罪吧。”
黄锦司忙磕头：“奴婢谢何昭仪开恩，谢梁妃娘娘不罚之恩。”
张思戚嫌烦让她去伺候郭秀：“好生伺候，否则，朕定罚不饶。”
“是！是！奴婢必当尽心服侍！”黄锦司退下，梁妃对张思戚说道：“陛下圣明，奴才有错当罚，若是放过大奸大恶之人，岂不是助纣为虐，更害了无辜的人。只是这次，是嫔妾未能及时看出端倪，让顺仪受了无妄之灾，此等过失，请陛下责罚。”
张思戚道：“后宫之大，有些不良之人实属正常，你操心劳力又要照顾世子，难免疏忽，朕是明白的。”
“谢陛下体谅。”梁妃继续说：“只是嫔妾明白，此刻皇上心里是最难过的，龙嗣不慎殒命，天命如此，妹妹固然伤心，可皇上失子之痛也同样，妹妹向来乖顺，断不会希望皇上悲切自责。后宫姐妹当以大局为重，不可扰乱陛下耽误国政。”
慎慧怡这时忽然说道：“宫中失了皇子已是大悲，冤枉了长孙亦是罪无可恕，凶手既已畏罪自尽，又何必再涂添血光，嫔妾恳求皇上息雷霆之怒，代未出世的皇子饶过众人，嫔妾愿入佛堂为皇子诵经超度，望他早登极乐，宫中安泰。”
这个慎慧怡着实厉害，皇帝尚未开口，真相还未查明，竟言之凿凿的认为凶手自裁，张姮观察慎慧怡，可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梁妃贤德，后宫交给娘娘打理，嫔妾也心安些。”何净柔忽然说道，然后由芷焉搀扶起身，恭敬行礼：“陛下，现下顺仪还未转醒，嫔妾也就不在长芙宫打扰了，一会儿，嫔妾叫人送些上好的紫灵芝过来，好给给顺仪滋补。”
张思戚对她道：“她的身子自有太医调理，你的底子也不好，还是留着吧。”
“嫔妾早听说这紫灵芝难得，顺仪妹妹的身子现在恐怕不宜大补，昭仪向来元气不全，还是留下自己享用吧。”梁妃故意说，张思戚颇有宠味地说：“还说她，你也是身子刚好，一会儿朕送你回及晔宫吧。”
“嫔妾多谢陛下。”梁妃欣喜，慎慧怡上前道：“陛下，娘娘，如今时日不短，唯恐在熬下去，又要伤神，不妨请陛下和两位娘娘先回宫休息吧，这儿有嫔妾和太医，自会好好照顾顺仪。”
“如此也好，那都散了吧，也不要妨碍顺仪休息。”之后，张思戚和梁妃共乘一辆马车去了及晔宫。送走皇帝时，张姮也不吱声，也知道现在的张思戚眼中无她。
但何净柔临走时，忽对张姮讲：“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或许这是上天给殿下的考验。”张姮不明所以，心道她说这话，是暗示之前甲油的事？但还是谢过何净柔，对方笑笑就离开了。
但何净柔走了，张姮还是逗留在长芙宫门外；她再等慎慧怡，她可不认为慎慧怡真是顾忌姐妹之情，不过都是在皇帝面前演戏罢了。果然没多久，慎慧怡也出来了，看到张姮还楞了一下。张姮上前多谢慎贵容为自己辩解。
谁知慎慧怡只是客气道：“嫔妾只是不忿有些奴才欺主，应当的。”
说罢，踏上马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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