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月湖杀机现（上）

两人边走边回营地。为避嫌，李珌和廖祈先一步离开，刚回到寝帐，槿灵就告诉她梁妃在犀牛湖边摆下午宴，请她和留在春蒐营中的妃嫔权贵家眷们一同赴宴。

        皇帝出营，大队人马跟随，如果乏了，也是就地整修，想来梁妃是知道张思戚在外用膳，遂才决定自寻其乐，也彰显皇家又善之举同乐。

        只是张姮大病初愈，刚才又吹了些风，庄氏本想借机推脱，谁知梁妃身边的碧珠竟亲自来请。张姮看着眼前跪着的碧珠，张姮皱眉，与庄氏相互看了一眼，知道梁妃是非请她去不可了。碧珠也说：“奴婢亲请殿下，是娘娘是一番好意，今日设宴的地方可是围马林有名的好精致，况且天气爽了本也不该辜负，而且为怕殿下不自在，娘娘诚邀的不止元昭仪、刘婕妤，还有公卿家眷们，都和殿下差不多年纪。左右皇上不在营内，大家说说笑笑，到更自在。还望殿下不要介怀和娘娘先前的误会。”她这么说，张姮即便心里有气，也不好发作，应了邀约。

        碧绿茂林，风景自然怡人，走过一条平路，映眼的便是犀牛湖，湖平如镜，即便日头当空，借着水气也爽朗十分。而梁妃设宴的大帐，也颇为讲究，一丈高镶鸾鸟金顶，帷帐外层轻纱，内层罗帷过滤日光，柔和内闱，挂满镶珠宝是绣品，四周挂满帷帐不准额外窥视。

        进到内室，人已差不多坐满，元容刘葆分别坐在左手下座，其她女眷也正襟危坐，倒是梁妃右手边的一个座位空着，见张姮来了，梁妃立即示意她坐过去。张姮是长孙，梁妃如此安排实在不妥，但众人碍于梁妃的身份，明知乱了规矩也闭口不言。

        张姮对面的元容和刘葆倒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等人齐了，梁妃便道：“今日难得众姐妹相聚，本宫特将宴席设于湖畔，大家好好乐会子。”

        后座一大臣的女眷谄媚附和道：“娘娘慧眼独具，此湖此景着实赏心悦目，莫说是吃酒，就是独看景致也叫臣妇们心悦不已。”另几名官宦女眷也说：“早听闻娘娘对吃食格外讲究，臣妇们早已向往不已，不知今日宴会的主题是什么？”

        梁妃暗自得意地道：“春日，万物复苏，自然便是春宴。所谓春时人不苏，五六须培补，应时之食于人最宜。本宫特命人制了补膳，请诸位品尝。”随即吩咐上菜，先是冷盘，然后是开胃汤，名曰春蕊隔愁引，很是新奇，听梁妃介绍，是用珍贵的猴菇、石斛花、鲜藕片、生姜、脆瓜、春笋、新百合参入嫩鸡肉剁的细碎再搓成的肉圆，再以香芹为主料调配为汤，味美无比，清新至极，难怪张思戚喜欢及晔宫，饮食确实不是其他宫可比，不仅食材讲究最新鲜，还搭配着应季养生的药材，满足口欲也补身。

        坐落在张姮隔座的刘挽品尝了汤引隐隐道来：“一点黄飞不剪春，香风袭面应翠湖。果然娘娘的品味与众不同。”梁妃被她阿谀奉承，心情好夸赞了几句：“早听闻东武侯的千金知书达理，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刘挽得了夸奖，欣喜不已：“娘娘谬赞，臣女雕虫小技哪敢在诸位殿下面前放肆。”然后双眼不怀好意的瞄向张姮，张姮装作看不到，自顾自地喝汤，刘挽又忙着讨好元容说：“臣女有个长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精，若她在，必能和竞陶殿下相谈甚欢。”

        “竞陶殿下是皇上的掌上明珠，是金枝玉叶，自然满腹经纶，如今又随陛下骑御狩猎，当真文武双全。”刘葆也不待见梁妃自视甚高，帮衬元容的说。慎慧怡倒是安静，自张姮进来也只是点头问好，便没多言。

        她们各自踩高贬低，张姮也没心思参合，但食物还是美味的，光是凉菜和开胃汤便觉得爽口清新，味美绝伦。接着后几道正菜陆陆续续上了，其他菜品不多品评，自然精益求精，但是张姮才好些，荤腥多油的自是不敢碰，只顾着淡口的一道罗贝籽心白菜和一碟甜酸腌瓜。

        等膳食用的差不多，梁妃道：“诸位既已用好，这些残羹就撤下吧。入春之后，本宫派人从梁国取了很多碧蒿来，腌制之后叫人做了汤圆分给各人。只是做法复杂，少不得要劳烦诸位等一等。”众人也只能坐在帐内，但没了谈资，梁妃不语，其她人一时觉得无聊。刘葆小声命身后的婢女掏出一个小盒，慢慢涂抹在自己手臂上，还泛着一股玉兰的清香。

        刘挽好奇地问刘葆：“姑母，你用的是何物啊？”

        刘葆似有炫耀地说：“新制的手霜而已，入了春后，日子愈发干了，若不多保养一下，恐怕皮肤要裂纹了呢。”

        慎慧怡也说道：“可不是吗，嫔妾听闻刘婕妤每夜都用蛋清调和药材为自己养颜，入眠敷上一层膜，睡醒除之，是极妙的东西，不知这是何宝贝，可说出来姐妹们听听。”慎慧怡口里的刘葆的护颜品，就是宫廷的美容面膜。刘葆打心底不想跟她们细说，敷衍道：“哪是什么稀罕物，不过就是一点面药而已，嫔妾入了春，脸上起了些朱痘，叫太医看了开的方子，本是水煎的，嫔妾觉得慢了些，太医就想出这个法子一并使着。”

        “确实新奇，这么一说，先前长河殿下送给郭氏的蜂蜜花甲油别出心裁。”梁妃此言，让其她人无不尴尬，毕竟郭氏是皇上最不愿听的人，可慎慧怡却只是抿了口茶。

        刘葆忙撇开话题：“嫔妾年岁大了，少不得花功夫保养，倒是慎婕妤这一双净手，那真如书上写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叫众姐妹羡慕。”

        “这点嫔妾倒不敢谦让，嫔妾入宫之前，手上本也粗糙，还曾留下疤痕，后家父偶得一张秘方，用过几月，疤痕不但消退，双手的肌肤更加滋润。现在嫔妾每日都涂些，倒比进膳还要准时。”

        刘葆和刘挽的好奇心被勾起，问：“这般神奇，不知妹妹可让姐姐一观。”

        慎慧怡抿嘴笑笑：“姐姐说笑，本也不算什么贵重物，嫔妾有何藏私的。妹妹晋封后，还没个机会去好好拜访姐姐们呢，今日正好送些权当赔礼。”

        张姮倒是有点好奇这令人面手白净的手霜。

        没多久，慎慧怡的手霜被送到，为彰显亲和，她竟亲自将手霜送到每个人面前。当慎慧怡到张姮面前时，竟拉住她的右手，张姮心下一惊，虽然用以毒攻毒的办法，赤火天龙的伤口有所缓解，但还是有些微微红肿，慎慧怡心思缜密，抓着自己的手，涂抹上了一点膏油擦拭，表面是示范如何保养，但实际上，张姮觉得她是借机查看自己手上的伤。

        张姮看着慎慧怡，但对方一副坦然自若，表情温和。张姮没敢轻举妄动，如果她抽手岂非不打自招。

        慎慧怡还笑着说：“此方名曰素葇玉凝霜。取自白芍、白术、白茯苓、白檀、细末等草药与益母草灰拌合在一起提炼，每日涂抹后再用净水清洗即可。”她解释着类似手膜的白霜，张姮想转移话题道：“这霜如此神奇，长河也知道一种，好似是用白莲花磨粉倒入米汤里搅匀成粉浆，涂到手上等一炷香时间，再用黄瓜水清理，也有净白美肤的作用。”

        “到底是素民出身，这等法子，嫔妾还是头回听说。”听出刘葆话里有嗤笑的意味，张姮借机会抽手闭语，表现出一副懦弱的样子。慎慧怡却没觉得唐突，只是笑笑回了座位。一会儿，碧珠带着其她宫婢端着香气扑鼻的春碧蒿汤圆进来，大家才越过了手霜的话题。

        宴席用了一个时辰，一群女人明面相互吹捧，暗地刀光，张姮听得直犯困，又不得插嘴，一碗汤圆搅拌半天也咽不下，腿跪的更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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