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笔趣阁 > 《长河王姬传 > 第102章 六夜墙听语风四起

第102章 六夜墙听语风四起


同夜,朝露殿内。

        张姮在自己的寝殿也褪去了一身繁琐,可说麻烦,并未让人掌灯。待等槿心槿绵去歇着,又过了一个时辰,她方从衣柜里拿出件黑色斗篷披在身上,独自一人离开——今夜,她要去见一个人。

        张姮离宫前,提着个灯笼,但却没有点燃照明,阴冷的氛围下也没有半分恐惧,借着月光来到北偏院的废旧宫址,然后轻轻从袖口里抽出半截小蜡烛,此时才将灯笼点亮,然后用黑色的披风一下一下的遮掩再亮起。

        这是庄氏生前和另一人见面的暗号,张姮从她留下的信件中得知,现如法炮制。刚过三下,果然听身旁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奴婢见过殿下。”

        “是你。”张姮眼角有些惊异,原来一直与庄氏暗中联系的东君,就是袁尚仪。她回道:“是的,殿下来找奴婢,看来她已经将一切都让您知道了。”

        张姮点头,然后吹灭了灯笼,这下两人也差不多都浸在黑暗中。

        庄氏在没任何人注意的时候,留下了一封信,但或许是怕人撞见,只说了三件事;她和东君见面的方式,一个徐字以及见礼二字。

        曾经庄氏不想她跻身这是是非非,所以很多事隐瞒着她,只回宫后出了太多的曲折,她唯恐自己有一天发生意外,张姮一人面对那些奸邪,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奶娘确实留下了一封信,但我想,还有更多的事你会详细地告诉我。”

        “那殿下想知道什么?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为什么不是和盘托出?”

        “恕奴婢直言,殿下是真的相信奴婢吗?论了解,奴婢对庄氏比对殿下了解,殿下没有接触过奴婢,而且现在的局面,恐怕您很难相信任何人。殿下既然不问,那奴婢就来猜猜,她的遗言中究竟写了什么。”

        “好。”

        “她说出了见面的方式,但很显然没有告诉殿下您要见的对方是谁。”

        “不错。”

        “其次,宫中耳目众多,她也绝不信任跟着伺候您的任何人,所以事情也绝不会写得详细,以免事情败露。但我相信,她既然吐露了宫中还有位故人,那她只会用最简单的方式告知。或许,就是一个字。”

        袁尚仪已经猜出,张姮却故意说:“奶娘的遗言确实简单,但有两个字我却并不明白,这你可猜得出来。”

        两个字?袁尚仪有些奇异,难不成是小姐的名字?不,这绝不可能,这两个字暴露的目标太大,庄氏细腻的心思绝不会写两个。袁尚仪料定张姮是在故意试探。答道:“以奴婢对阿蒻的了解,她绝不会将敏感的字写在明面上,但她若要透露,一个字足矣。”

        “你确定?你终究不是她,你如何肯定她不会骗你,骗我?”

        “殿下若真的怀疑,就不会有此一问了。左右夜还很长,殿下想试探多久,奴婢都陪着您。”

        张姮忽然笑了,尽管对方看不见。

        她失去了奶娘以后,再不介意被人拆穿,因为她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可失去的。树欲静而风不止,一系列的事告诉她,人与人之间原也只存在利用而已,要么相互利用,要么被人利用。良久才道:“抱歉,我不该怀疑你和奶娘之间的信任。”

        袁尚仪不在意道:“殿下的处境,奴婢知道。如果信任可以那么随意,那世间也就没什么恩怨。同样的,想成事,就必定用人不疑,否则在没达成就会因为相互的猜忌而败露,得不偿失。”

        “在宫里久了的人,都会像你一样看开吗?”

        “这是一种固执,与在哪里生活无关,但奴婢甘之如饴。”

        张姮从她的话语中听不出假意,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虑,缓缓说道:“奶娘的信,一共三张,其中一张只写有一徐字,这应该是一个人的姓氏,我想知道这是何人的?”

        “殿下当真不知道这是谁的姓吗?”袁尚仪有些激动地问。张姮思虑很久,从她认得这个字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奶娘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写出一个姓氏,且她并不姓徐,在她的记忆里也没有徐姓人,除非张姮大胆猜测道:“这个字,莫不是,我母亲的姓氏?”

        袁尚仪的声音因激动提高道:“不错!她就是您的生母,我们的小姐,太子的良娣娘娘!”

        张姮一惊:“但是当初,奶娘给皇帝呈现的册录,说我的母亲是”

        “那是阿蒻的权宜之计,为了掩人耳目才那么说的,其实殿下您也是在宫里出生的。”然后张姮就在袁尚仪的叙事中,得知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张姮的父亲,就是张思戚的嫡长子,太子张隆不假。但她真正的母亲,是夷州午浚县徐氏。

        可她母亲的娘家,在朝野并无支持,外祖那辈只是个郡丞。但这门明显门不当的亲事,反被张姮的祖母慈献皇后亲自定下。想当年扒望做太子妃的女子不在少数,就是圣宠不衰的李贵妃为了支撑,也频频举荐自己母家的姑娘,但慈献皇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徐氏。

        而眼前的袁尚仪和乳母庄氏,也是当年和徐氏一起入宫的婢女,东君和阿蒻。

        后来皇后不幸崩逝,太子守孝三年满后纳徐氏为良娣。偏又世事无常,朝局变幻莫测,各方的阴险充斥着东宫的每个角落,太子的地位开始摇摇欲坠,就在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忽然有人揭发说东宫在太子行巫诡之举,诅咒父帝。

        皇帝大怒,也不管太子申辩就派人封禁了东宫,结果,在正阳殿的院落中搜出个沾着血的木盒,经人鉴定,那是毒蛇血,里面装着个雕刻好的木人,只头颅的部分像被什么切开了个大口,上面更写有张思戚的生辰八字,这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

        后来不止这些,搜查的人又在东宫找出一些招魂幡,刻有三鬼法王的黑铜牌和一些没了四肢的动物尸体,每一样都叫人触目惊心。

        太子对此一无所知,当然陈情是冤,但皇帝像认定了他在狡辩。最后拖来个被打得半死的人证,其口供招认太子确实在东宫做法,招来三鬼的煞气欲谋害皇帝。张思戚直呼太子大逆,最后圈禁了他和良娣等东宫人。

        储君被困,太子三师和一些朝臣自然要为其辩白。结果适得其反,更惹得皇帝盛怒,先后诛杀了太傅少傅和少师满门,连谏言的朝臣也被杀的杀,贬的贬,流放为奴,客死异乡。东宫人也基本被皇帝处死,就连徐家也未能幸免。再后来,太子被废成为郡王,流放到启州边陲。

        但此番血雨腥风,唯有徐良娣,因身怀有身孕,只被圈禁在浴阳湖。可她眼见为实,日日担心孩子出生后的遭遇。毕竟太子已被驱逐出宫闱,一旦降临世间,就注定终身是罪奴。为着这仅剩的血脉,她选择疼而走险。

        让还是阿蒻和东君的庄氏和袁尚仪,与宫内良心未泯的旧人,里应外合暗中行事,在徐良娣怀胎九月时,饮下催产药,让孩子提前早产,等避过了女官的例行查看,就将孩子放在食盒里让阿蒻带出宫,逃出生天

        “阿蒻走后,小姐不放心,一定要我也出宫去照顾刚出生的你。她则继续装出怀孕的假象,只等足月,对外谎称心力交瘁,致使孩子出生就夭折,只在假意将孩子抛入河中,妄图避过耳目原本一切是万无一失的,可,可我跑回来的时候,小姐却死了!”

        袁尚仪回忆起往事,情不自禁,而张姮没有出言阻止。只猜测,既然她母费尽心机保住了她,那只要忍耐,哪怕是受些屈辱,等到今时今日,便能重见天日——所以她母亲徐良娣的死,一定有问题!

        可矛盾也在这儿,东宫倒塌,徐良娣在那般绝境还有人相帮,那为什么她还会死呢?难道是皇帝暗中对此早已洞悉,见血脉已保,就暗下毒手?

        张姮问道:“当时你回宫,是有人告诉你我母亲已死?还是你自己发现了端倪?”

        袁尚仪平静下来答道:“奴婢回长阳时,为掩人耳目,并未马上回宫。不过有个宫里的人出来与奴婢接应,他亲口告诉我,小姐在我们离开皇宫后,在浴阳湖的湖边被人发现倒在那,当时她的头颅完全被浸泡在水里,可身子是干净的。”

        张姮心惊,这样的遭遇,岂不是和自己之前被梁妃的侍女下手淹死时是一样的,忍着内心的怒火又问:“那后来呢?”

        “奴婢不信,可对方说小姐的尸体已被火化,连一点线索都查不到。”

        “火化?为什么是火化?”

        “因为宫里人说,小姐死的那几天时辰不好,司天监也有人占卜说那日天象异变,是大凶的征兆,所以皇上下旨,将小姐的尸身毁去,就连浴阳湖也被夷为平地,就是现在的安宁堂所在。”

        安宁堂难怪,庄氏要自己与袁尚仪夜中相见前,在那儿摆放个画有白色圆圈的石头作为信号。此时才想起庄氏第一天回宫就自己去了内廷司,可见她是借机去找了安宁堂。只不过巫祸之事,应该只是个借口,皇帝对太子应该早有猜忌,借着此事打压他的势力,最终闹到两父子离心背驰。

        张姮再问:“你想我去查清当年的事情真相?”

        袁尚仪却否决了:“奴婢是希望太子和小姐能够昭雪,但奴婢也知道前路对殿下来说举步维艰。经过阿蒻的事情,奴婢想了很久,认为至少殿下在有自保能力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

        “是,奴婢确实等不及,可奴婢终究还是等了十五年,不在乎再多等些时日。毕竟殿下,您是小姐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了。”


  (https://www.ddbqgtxt.cc/chapter/54835191_15071150.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t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t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