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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二十一成阳


“我这些日子总感觉惴惴不安,也不知怎么的,于是就去了齐觉寺找些师父开解。刚回来的路上储备的水不足了,就想来这儿讨些水,不想这里是殿下的名下农庄。”张啓之品了几口茶解释。

        张姮对此倒不怀疑,张啓之现在的处境并不比珣王在朝时好多少,也不挑明,笑道:“事多繁杂,偶尔出来散散心也好,只是这荒山僻壤的,委屈宣王了。”

        “山水本就是自然的回馈,人若没有她们的滋养也活不成,殿下这是客气。”

        “那宣王的心症,可好些了?”张姮试探地问,虽然有些事她猜得到,也明知不该问,可就是忍不住想听他亲口说才能放心。不过张啓之并未言明,倒是从袖口掏出一个平安囊道:“这囊给殿下吧,这是齐觉寺高僧开光后又经祝祷的,很是灵验。”

        张姮并未接过,疑惑地说:“这应该是大师给你求得福泽吧?”

        张啓之却是苦笑:“福不福泽,于我而言都是一样。倒是你我希望你可以平安,除此我也就没多余的奢求了。”他这话说得让张姮有些悸动,见张啓之眼神中有些凄凉,便不好意思地接过,忽然手被对方攥住,张姮一惊,但对方却没有松开,反而越攥越紧,张姮显得不知所措,刚要开口,只听张啓之呢喃:“暂时就这样,忍耐一下就好,暂时不要离开。”

        他的手有些颤抖,似乎是在怕,或者是恐惧,张姮定下神,只能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

        张啓之的不安源自何处很多人心知肚明,只是张姮从不知道他背负的究竟是什么?

        成阳大公主是张姮的高祖父魏成帝张皋的女儿,先帝魏煦帝本宗最小的妹妹,魏定帝张思戚年龄不差几岁的亲姑姑。老来得女的魏成帝十分宠爱这个女儿,再加上成阳大公主美貌倾国,聪慧过人,更是被备受恩宠,其身份显赫一时甚至超过了当时还身为太子的魏煦帝。

        她的前驸马是夷州名门望族之后的高昕,生有两子。后高昕病死,又被先帝赐嫁戌州贵族何安,又生下一子三女,其中三公子何令逑就是张啓之的父亲。但他的母亲杜氏虽只是个侧房,但她本人却是个极有心机的女人。

        为了自己的荣华和孩子的前程,特意在她生产前,让下人把水塘的鱼都毒死,花园的盆栽盆花也都换成枯枝烂叶,故意让何府的人议论纷纷,传出杜氏所怀的人为不详之人的传言,自揽祸言不知为何。但一切也如她所愿,成阳大公主在得知后,找来一位提前就被杜家贿赂的术士测算,那术士信誓旦旦的说杜氏所怀之人非同一般,因有帝王之息,故此戌州生灵无法承受这极尊的气势而亡。成阳大公主半信半疑,命何令逑将杜氏送到她那里亲自照顾。

        自此她以侧夫人之身,所得的荣华却比正夫人还要多,而且逐渐得到了大公主的宠爱。

        可为何杜氏就敢笃定成阳大公主一定会重视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呢?其原因也和大公主内心的渴求有关。

        魏国虽没有女子继承皇位的先例,但魏成帝却允许成阳大公主涉朝听政,起初是为了辅佐性格懦弱的魏煦帝。可也正因为他太弱势,造成日后大公主处处干预朝政,抢夺皇权,卖官贪污,圈地受贿,甚至最后成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地步,更以皇太主自居。最后她终于惹怒了魏煦帝,等高寿的魏成帝驾崩后,魏煦帝马上下旨让她去往属地,可成阳大公主以守孝之名强留长阳,更联络朝臣伺机发动政变,被老丞相箫安悯和一些魏成帝的旧臣联合镇压,但此祸乱立时半年才得以平息。后魏煦帝以祸国罪剥夺了她公主在朝的一切特权,并下旨离开长阳,未得皇帝召见永不得入国都,违者其家族以谋逆论处。

        虽然乱政被平,她本人也被流放般驱赶,但远在戌州乐灵的她并不甘心,她早年安插在宫里的内应,还有因她之势在朝立足的臣子都还在伺机妄动。即便过了这么多年,那些人除之□□,可他们带来的阴影还如野间的苍耳一般,黏在人身,扎在皇朝的肉上不得退去。

        杜氏就是清楚这一点,所以张啓之的出生,几乎是伴随着成阳大公主的无限期许。

        等他出生之后,杜氏早命人投放新的鲤鱼和盆景,造成一片起死回生的福瑞之像,彻底让大公主的内心折服。从此,张啓之在大公主的庇佑之下生活,比任何子嗣都要高人一等。大公主更是倾尽心血的教导,将一切的期望都加负在他身上。这也让张啓之在内心深信自己是这个王朝的继任者颠覆者,时至今日也更才不遗余力的挣扎,哪怕一身鲜血也要踏进那个朝廷。

        不过张啓之从不会在人前说他的信念被张思戚无情的扼杀,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低头,可事实上十年来劈荆斩月还是一事无成,这让他崩溃甚至发疯,没有心魔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就是在一个疯子的痴心妄想下成长的。

        所以哪怕是利用,是说谎,是搬弄是非,是让别人可怜,是让生灵消失殆尽他也不在乎,因为他深信自己是注定要成为帝王的人,只要能够登上无人之巅的位子,他任何卑鄙的手段都是名正言顺的

        “皇帝需要一个遏制大公主欲望的人,所以便选择了我,而我也就顺理成章来到了长阳。”张啓之早已忘记了羞耻,所以控诉一个对他不公的事实根本是信口捏来。他更不认为博得张姮的同情可耻,甚至觉得这个机会难得,这个世外桃源更难得——他必须抓住上天赐予的机会,毕竟张姮终究要送给林蝶的,在那之前他必须让她死心塌地臣服于他,让她发挥最大的作用。

        张姮自然不知他卑劣的利用,现在只觉得他痛苦,劝慰道:“汝意谓世不知,天亦知之,我没有什么能说的,只希望先贤的劝慰也能够劝慰你。”

        “谢谢,虽无所成,冥君亦能穷,我心里明白的。”张啓之将齐觉寺的禅语回赠,配合地与她相视一笑,不过也才故意发现自己的手紧攥着对方的,慌忙松开。

        张姮尴尬地将话题转开道:“回去长阳或许路途还不短,不如吃些晚饭,休息一下再折返不迟。”

        张啓之听罢自是不会推辞,而且今日难得团聚,张姮便吩咐让栗娘就用村里的收成,将所有村人聚齐到庄子里吃一顿团圆饭,众家接到消息全都张罗起来,忙活做菜杀猪,又将新酿的美酒酱菜等全部拿出,忙得是不亦乐乎,比过年还热闹。

        温沨虽然不喜张姮跟张啓之多番接触,可终究抵不过村里那些妇人,被缠问得是头昏脑涨,待到了宴席开始,这才抽空坐到位子上。不过是特意夹在张姮和张啓之两人之间坐下,这一行为不管是做客还是尊卑都不合适。可温沨却不在意,端起一碗酒水对张啓之道:“王爷的口味还真接地气,温某在此敬您一杯米酒。”

        “那里,温夫子是殿下的启蒙恩师,理应在下先敬您一杯。”说完也端起盛满的陶琬,碰撞之后一饮而尽,动作豪迈。

        “你这样喝难免被酒劲冲的,虽然是米酒,可醇度也不低的。”张姮有些担心张啓之。一旁的温沨却也一口喝尽,然后在张姮诧异下,自顾自又满上了,张啓之笑道:“夫子好酒量。”虽然是夸,可他的碗里也被自己倒满。

        “讨得几日清闲而已,不比王爷为了心中所求废寝忘食。不过既然盛情邀请,您又何必故作矜持,时时防备和耍弄心机。”温沨话里带刺,他虽然不明白张啓之对张姮有什么企图,但那心思绝不是动情,因为男女相悦是什么氛围他很清楚,所以断定这个人一定别有用心。

        “在下比不得夫子只要舞文弄墨就可以,身份自然也严谨,所谓站高一阶则多看一隅,夫子的心只看到一点,自然也就活得轻松自在。”

        “这话不假,什么身份都要克尽己任,不要事事走偏。尽欲而人不愿为己任者,这可是至理名言,否则登高跌重还是因为贪心不足。况且投机取巧,终究也有失自己的身份,难不成猫不获鼠,反求虎帮己。”温沨说完又是一碗酒进肚。

        忽然安歌察觉到一丝杀气,偷眼望去,只见那叫翟武的人正摸索到他腰间的长剑,可张啓之这时放下酒碗,他竟又离开,一双眼睛死盯着温沨。

        高手?安歌以自己的经验认定这个叫翟武的人和她一样,是军营出身的高手,而且从身法看来,此人很可能还是隶属营中杀手堂的隐蔽份子,专门负责暗杀刺探,一般被称为隐杀士。他们跟江湖中的杀手不同,身法更加诡异,更加隐忍,甚至更加残酷虽然身为富贵者都免不了身边有几个手段高明的人保护,但这个人的杀气之重,怎么会是一个亲王的护卫?

        张姮见温沨总是话里夹刺,于是出言调和:“来来,这是安叔新做的酱菜,既然你们要喝酒,多吃些酱菜下酒正合适,嘴里光是酒味多没意思。”

        不过没什么用,温沨和张啓之就是互看不顺眼,一顿针锋相对的饭吃下来,岂止是顿挫无语。

        最后两人都喝高了,既然张姮打算在庄子住几天,于是就让人将两个醉醺醺的送回屋里休息,可温沨却死拽着张姮不放,看着要撒酒疯,无奈只能先扶他出去农田土路醒酒。但出了庄子,这一路上他竟安静许多,若不是一身的酒味,张姮还以为他是装的。

        温沨呢喃脚底悬浮,却始终自顾自地走,也不在乎漆黑一片,最后站在田间看着星夜。张姮不知他在嘀咕什么,但是天色已晚,春夜的寒风依旧,只能劝她早些离去:“老师,你若是在呆在这风里,明天可不好过了。”

        温沨的衣衫直到被风吹起,才被激得回神,他醉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身影,忽然笑了起来,虽然只是月色,张姮看不清他的面容,可他笑得却那么叫人沉醉,或许是因为米酒的原因吧。只听他悠悠说道:“你喜欢他?”

        “谁?!”张姮一开始没明白他的问,可话一出口,她就猜到温沨口里的他是谁。只不过,张姮内心却承认她喜欢张啓之,纵然不可能在一起,但她是喜欢的。

        而且,她觉得张啓之对她也有情分,只是不知是不是那份。

        忽然温沨声音大了些,带有些质问地喊:“你真的喜欢他?!不!你不能喜欢他,你不可以!”

        张姮有些奇怪,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温沨打了个酒嗝,但眼睛睁得老大,似乎能看透张姮的心,他给张姮解惑道:“他,他不喜欢你。”而且在利用你,欺骗你,温沨没有说出来,即便意识不清,可他没有借着酒劲说出来。

        张姮却笑了:“为什么他不喜欢我,我就不能喜欢他呢?”

        温沨立即道:“因为,因为”他似乎真的醉了,头晕脑胀怎么也想不出这道题的答案,可他心底就是言之凿凿告诉想告诉张姮不能喜欢张啓之,他这个人是极度危险的小人。

        张姮见他不语摇头,对这个失态的老师无奈道:“想不出,就回房间慢慢想。”

        可是温沨却摆脱张姮,张姮见他铁了心要耗下去,嗔怪道:“圣人都想不出的难题,老师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好了,等圣人什么时候想明白,您在发表不同的见解吧。”

        温沨忽然傻笑起来:“是啊,我为什么会知道,圣人都不明白,我又为什么要操这种心,我对她,她这个人还好,你不是她,她也不会问我这种事,更不会这么说。她是聪明的人,可却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她能解开很多难题,可偏偏对别人明摆着的利用和欺骗不当回事,你说她是不是个傻子,我怎么会认识这么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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