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怪 火

此刻那还顾得上多想，我忍着痛扶着墙，一拐一拐的便要冲去大殿，正拉开罗汉堂屋门探身而出，迎面便被一个圆登登亮晶晶的东西猛然撞在下巴上，撞的我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的我浑身发颤，眼冒金星，这真是旧伤未好又填新伤。抬眼一看，确原来是悟能，撞我下巴的正是他那光溜溜的大脑袋，此时他左手抱着烤兔烤鸡，右手摸着光头，也是痛的龇牙咧嘴，想必也是撞的不轻，我也顾不的许多，冲他急吼，“快…快…赶快呀，大殿着火了！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悟能一边用手揉着脑袋一边一脸茫然的问道：“哪着火了？”

        “大殿啊，那么大的火，火光冲天，你没瞧见啊…你……？”

        “不可能，我刚刚就是从大殿那边绕过来的！”

        我没时间跟他胡扯了，挣扎着爬起来，掀开他，就冲出堂外，再往大殿窗户望去，红光确不见了，反而漆黑一片。我当即瞢了，使劲用双手揉了揉眼睛，透过佛殿测窗往里瞧，确实是漆黑一团，那有半点红光！我不放心，一瘸一拐的从侧门进入大殿观察起来，此时月亮钻出云层，大殿里除了从正面大窗洒进了几缕月光，确实未见有任何别的光源，我拍了几下脑壳，暗自寻思，难道我又产生了幻觉，不能啊………。

        此时，悟能也站在我的身后，一脸嫌弃的瞅着我，不耐烦的说道：“师兄，你到底还吃不吃啊？都啥时候了，还在这疑神疑鬼的，你是不是中了邪，还是觉睡的太多，睡迷糊了！”

        我心里明白，平常悟能是绝对不会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的，想必也确实是为了等‘这一顿’饿的够呛，忍到现在都没有动口偷吃，也算他“还有点‘良心’啦！”

        我转过身来陪了个笑脸说道：“哪能不吃了，就算我不吃，也要让我的宝贝师弟你吃啊。”

        我此言一出，悟能立马又眉开眼笑起来，可能是嫌我一瘸一拐走得太慢，便又过来搀着我一步并做两步的返回到罗汉堂。进到罗汉堂来，悟能轻轻掩住堂门，便迫不及待的一屁股坐到我对面的禅垫上，他从身后抽出两根两尺来长一端削尖的小木棍，已刮的干干净净，分别插住烤兔和烤鸡，左右两手抓住棍端，伸到炭盆上烘烤起来。

        一边烤一边说道：“师哥，咱热热再吃。”话虽如此说，但我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嘴里含着口水，真怕他把哈喇子滴到了肉上，再看他的眼神，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真像那饿狼见到猎物般的眼神。

        不一下功夫，被小木棍插着伸在炭盆上的烤兔烤鸡，在炭火的烘烤下，渗出了油脂滋滋作响，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话又说回来，深更半夜的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来到这阴冷的罗汉堂，虽有一盆炭火取暖，确也使人倍感饥饿寒冷，此时烤肉的香味也确实诱人异常。但好歹我偶尔还能借去卧虎岭弋老伯住处，吃到点野味荤腥，但悟能长这么大，恐怕确实是没沾过点酒肉，反正我是从来没见他吃过。说起悟能的身世也着实可怜，据说还是幼儿的时候，就不知道被何人遗弃到庙门前，从小被师父抚养长大，这也是我俩同命相连，感情深厚，倍加亲近的原因之一。

        而且不知道是师父对他过分痛爱，还是别的原因，从来没有带他下过山，更不让他自己随便乱跑，他主要也就活动在寺里寺外及普度寺周边范围之内，平常的主业也就是跟着师父诵经念佛，碾药制丹，连采药这稍有点苦累危险的活也都是我和铉衷去干。

        至于寺里的杂活，那不用多说自然也是我干的最多……！

        但悟能虽说是个不知爹娘的“孤儿”，但好歹他知道自己是被人遗弃，被师父养大的。而我的处境则更惨，我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我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的记忆就像被人凭空抽出去一样，如同过眼烟云，虚无缥缈，豪无印象。我的父母是谁？我从何而来？又是怎么来到普度寺里的？一无所知，毫无头绪，人生最大的痛苦之一，就是“不知自己是谁，从何而来？”

        我也曾经不止一次的一个人待在僻静之处或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跑到寺外爬上大树，看着明月，拼命的理清自己的思路，想回忆起我的过去，但任凭我想破脑袋，黑丝掉了无数，也丝毫回忆不起来我的过去，所能记起的只是在寺里的各种琐事和劳苦的生活。

        我又不止一次的明问暗示的询问过师父绝尘长老，望他能给我以答案，但他要么保持沉默不予回答，要么默念一句“一切随缘，莫要自寻烦恼。”就打发了我；也有几次我壮着胆，鼓起勇气陪着笑脸询问大师兄铉衷，话还没说完，他就瞪起眼睛虎着脸，训斥我道：“谁知道你这腌臜泼才从哪里蹦跶出来的，你自己都不知道，我那能晓得！”呛的我无话可说。

        而悟能自不必多说，仗着我俩关系好，我已经询问过他无数次了，他也老是千篇一律的回答我，自他记事起就认识我，我那时就在寺里，至于我的其他事情，他也毫不清楚，一概不知！但这种回答如何能让我满意，不如今晚乘他吃的高兴，再套套他的话，或许真能套点什么出来！

        心里正一团乱麻，想着这件烦心事。冷不丁，插着烤兔和烤鸡的木棍杵到了我的眼前，此时悟能正眼巴巴的看着我说道：“师哥，你先选！”

        我心里明镜式的知道，悟能“口是心非”，肚里的馋虫怕是早已让他煎熬得不行了，想到他平日‘过堂’毫无荤腥也是不易，加上他确实对我照顾有加，便笑着回道：“师弟客气…还是师弟先请吧…！”悟能见状便不再客气，将插着烤鸡的木棍递给我，把烤兔从另一根木棍上拔下来，双手捧住烤兔大肆啃起来。

        我接过烤鸡并没有急于开吃，而是揪下两支鸡腿又递给了悟能，悟能吃的正欢，见我把鸡腿又让给了他，稍稍一怔，便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就一手接过，也不管鸡腿的油腻顺手放在怀里。

        我见他吃的如此高兴，想问的话到了嘴边，便又咽了回去，因为你再看此刻，平常话最多的悟能，哪有小和尚的样子，现在只顾蒙头吃肉，那里顾得上多说半句话！我俩就这样面对面的盘腿而坐，依偎着炭火，不消片刻便将烤兔和烤鸡吃的是一干二净。

        看着一地的残骨，我突然想到这可是在罗汉堂啊，在佛祖座下众罗汉的眼皮底下，我俩这样肆无忌惮的吃肉，真是罪过、罪过！

        悟能用嘴一边嗦指头，一边意犹未尽的问道：“师兄，奺儿姐什么时候还会来看你啊？”

        我叹口气冲他说道：“我那知道啊！这马上就要过‘正旦节’了……。”

        “哎，悟能！你这小子，吃肉还吃上瘾是吧？”

        “你到底还做不做和尚了，若是让师父、师兄知道了肯定轻饶不了你，到时候我也得跟着倒大霉！”

        悟能听我如此一说，不羞不恼，只是冲我挤眉弄眼的笑着，看他满嘴油乎乎的样子，我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再过多说什么，我还打算一会回到僧寮，套套他的话了！

        我示意他把这里打扫干净，自己支撑着站起来，准备回僧寮休息，悟能却说：“师兄，等我收拾完了，咋俩一起回吧？”

        我说：“算了吧你，这都多晚了，等你还要等到什么时辰！我伤口又痛，熬不得夜，先回去休息了。”

        悟能见状也不再勉强，只说道：“师哥，那你自己回去慢点，路上小心。”

        “没事，就在寺里又走不丢，你收拾完也快些回来吧……。”

        我想先回去的真实打算是：‘罗汉堂阴森寒冷，不利于静心思考，刚才想问师弟悟能的话，因不便扫兴，都咽回了肚子。当下之计，不如自个先行回到僧寮，钻进被窝暖和暖和，也好仔细琢磨一下，如何才能从悟能口中套出些有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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