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悟能之“痛”

我的意思是……这已经不是平常我认识的那个活泼异常的“师弟悟能”了！

        此刻只见他已缩成一团，背弓的如同一只大虾一样，硕大的光头上布满了汗珠，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牙关紧闭，昏迷不醒，显得异常痛苦。

        见状，我顿时也慌了手脚，急忙俯下身子轻轻摇着他的肩膀连声呼唤：“悟能…悟能…你怎么了…怎么了…没事吧你……？”

        在连声呼唤之下，悟能还是闭紧双眼，只是按着肚腹，哼哼唧唧，无法回答我半句。我赶忙返身来到屋中的炭火旁，将火盆移近到悟能身旁，调整好距离，又加入几段木炭，拨燃炭火，架上铜壶，心里寻思着先赶紧给悟能烧点热水保暖要紧。看着悟能的惨样不像装病，我刚才一股脑的怨气也早已烟消云散。

        待我轻轻托起悟能的头，将一碗热水慢慢喂入他的口中，悟能脸色稍有好转，缓缓睁开双眼，可怜巴巴的望着我！嘴里喃喃说道：“师兄我痛……肚子好痛……真的痛死啦！”

        我忙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如此这样？你是不是又胡吃了什么东西，不会是那烤鸡、烤兔有问题吧？可是…可是…我也吃了不少啊，未有丝毫异常，怎么一点肚子痛的感觉都没有了？”

        此话一出，悟能眼神又黯淡了许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更是疑惑！

        悟能蔫搓搓的冲我说道：“师兄，现在顾不上说这些，有机会我再慢慢说给你听，你现在能不能赶快去药房帮我找一个黑色的瓦罐………！”

        天色已如鱼肚般露白，此刻我顾不上自己的伤痛，正一瘸一拐急匆匆的朝寺里的药房赶去，我强忍着寒气和伤痛的双重折磨，七弯八拐的抄近路赶往药房，看这天色，过不了一个时辰，绝尘师父和师兄铉衷就要起身了，到时候如若撞个正着，绝对是无法交待，“麻烦”不断！

        药房坐落在寺里一僻静之处，在单独隔成的一个小院落里。镇上的药铺我以前也随奺儿偷偷去过。基本上都是前店后坊的格局，所谓“前店后坊”，就是药铺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面是药铺，有掌柜、伙计、账房先生，有的大药铺还有坐诊的郎中，后面则是加工制作药材的作坊，门口悬着招牌，挂着幌子，不同的药铺悬挂的幌子也各不相同各有特色，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即便是大字不识的山野村夫也能一眼就认出这是家药铺。

        相比较来说，普度寺里的药房寒碜得要命，院子本身就不大，挨着院墙还砌了一个土灶，架着口大锅，旁边竖了口大水缸，顺着水缸又并排立了三个小炉子，上面放着的砂锅是熬药所用，对面靠着院墙一溜排过去的烂木架上放满了大竹匾，那是用来晒草药用的。

        药房开了四扇大窗一扇黑门，窗户开的大，是为了天气好的时候，打开窗户，通气采光好，避免药材、药丸霉腐生变，此时寒冬腊月，窗户房门均紧闭，门上挂着把大铜锁，这锁的钥匙，只有师父、悟能各有一把。

        我从怀里掏出悟能给我的钥匙，轻轻插入锁孔一扭，“啪”的一声，锁被打开了，我推开房门，一股药材的气味扑鼻而来，我忙捂着嘴，压住差点打出的喷嚏。

        药房不大也就我们所住僧寮的一半大小，摆满了陈旧的木架，木架上面又摆满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罐子、坛子、药盒……等等，最里面放置着两个土灰色大木柜，老旧的不知是何年何月的。寺里最好的药品都锁在这两个柜子之中，上面扣着小铜锁，悟能也只有左边柜子的钥匙，我轻轻支起挨近左药柜的那扇窗户，让屋外的月光能透进来一点，便又掏出这把铜锁的小钥匙，摸索着打开柜子，这里面的药罐和药盒明显比外面木架上的“精美”许多，我按照悟能给我说的地方“木柜左侧最下层”摸索起来，果然一下子就掏出一个黑色的瓦罐，朝罐底一看，刻有一个潦草的“悟”字，没错就是此罐，打开罐盖，掏出来三粒黑不溜秋的药丸，用草纸包好，塞入怀中。

        我照原样锁好柜子，关好门窗上好锁，观察两眼未留痕迹，放下心来，便急急忙忙往回赶。回到僧寮，悟能还是缩卷如故只是脸色更差了，脸已发青，嘴唇发乌，气若游丝！

        我哪敢再耽搁分毫，急忙用左臂拖起他，右手轻轻掰开嘴巴，将一粒药丸放入他的口中，用热水助他服下，不消半刻，悟能便剧烈咳嗽起来，紧接着他猛然翻身爬在榻沿边上大口呕吐，顿时一股墨绿色的液体从他嘴里喷泻而出，腥臭无比，溅得我满脚都是，液体夹杂着一些还未消化的细小肉块，肉块上布满了芝麻粒大小如肉芽般的蠕虫，密密压压，恶心之极。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悟能此刻那里顾得上回答，只是大口大口的呕吐，看他的样子，感觉真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吐出来才舒服，吐了片刻，只见他已是吐无可吐了，只剩干呕，我这才又倒了碗清水让他漱了漱口，扶他躺下，此时僧寮中已经充满了恶臭之气，与茅厕无异。

        我见悟能脸色已由青转白有了那么一丝丝血色，忙关心的问道：“好点了吗？”

        悟能无力回答，只是闭着双眼，微微点了点头。

        他缓了一缓，接着说道：“师兄，给你添麻烦了，只是还有几件事得给你交代一下，请师兄每隔三个时辰再给我服下一粒药丸，我吐出的东西还得请师兄尽快清理掉，‘此物’不能随便倒掉，也不能埋掉，只能在寺外找个僻静之处烧掉，否则后患无穷！另外此事千万不能让师父知晓！”

        我虽然心中甚是不解，一大堆的问题想要问他，但还是答道：“你就放心吧！师弟，你只管安心休息，一切都有师兄善后。”

        说罢，便帮他盖好被子，又给火盆里加了些木炭，便开始清理僧寮。

        僧寮两边均是僧榻一字通铺，一面靠墙一面靠窗，能睡十五六个人，榻高两尺有余，中间是过道七尺来宽，悟能的铺位靠墙，他说冬天那个位置暖和，因嫌靠墙压抑，我的铺位则靠窗，我俩基本上就是隔着过道头对头。僧寮虽然只住着我俩，略显空旷，但那腥臭之气早已经弥漫全屋，当下之计就是把星宝呕吐的‘东西’赶紧清理掉，这大半夜一时半会也没时间去找趁手的工具。

        我一个激灵，猛然想起，僧寮门口就是一窝灌木丛，还种了几棵山竹，一般少有人注意，里面悟能藏了个土罐，那土罐别无它用，是悟能专门用来小解偷偷装尿的，因茅厕距离僧寮尚有一段距离，悟能年龄小，爱起夜，这家伙晚上懒的入厕，就藏了个“夜壶”在那里，晚上尿急时就拿到僧寮里小解，白天乘师父、师兄没注意的时候，再去偷偷倒掉洗净。

        我开始非常反感抵制悟能的这种‘偷懒’行为，连“方便”都要在僧寮里，搞得僧寮里好像老有一股子尿骚之气，更觉得这有辱佛门斯文，不成体统。但时间一长，看他用的蛮爽，也确实方便，我也就偶尔借用一下，也就随之任之了。

        此时这个土罐刚好适合装这些污浊之物，悟能叮嘱这“东西”不能埋只能烧，就暂且收拢到这罐子里，待合适时间再拿到寺外僻静处烧掉不就妥了。打定主意，我便找出土罐又寻了块烂木片，将悟能吐出的“东西”铲入刮进到土罐之中，看着那不停蠕动的白色肉虫，恶心的我阵阵干呕。强忍之下，又舀了几瓢清水将地面冲刷了一下，僧寮的气味才稍稍改观。

        一边打扫一边也在心想，“我刚刚也吃了跟悟能一样的兔肉、鸡肉，如果真是此肉有问题，也有这种白色的蠕虫在我肚肠里面钻进钻出的翻滚，那可真是要人老命啦！但吃完到现在我确毫无异常也没有任何不适，更何况这烤兔烤鸡又是奺儿送过来的，无论如何她是不可能有害我之心的？”

        如此分析，如果不是烤肉的问题，那可能问题就出在悟能自身了，绝对是他又胡乱吃了些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但究竟吃了些什么……！腹中竟能生出如此恶心的‘东西’，还把自己搞得生不如死？恐怕也只有悟能他自己知道了！

        这边看僧寮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悟能师弟的气色也已缓和了不少，现在已沉沉睡了过去，便帮他把被子又盖严实了。

        我扭头看向窗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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