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糯米
午后阳光正好，微凉的风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教室，拂过少年们昏昏欲睡的眉眼。
讲台上数学老师歪头看了一眼黑板旁悬挂的时钟，推了推眼镜，说道：“还有五分钟，一下课就收卷，大家抓紧。”
谢秋辞将数学课本往前推了推，又翻过一页，露出了课本下已经写完的小测卷。
虽然老师体谅他因为转学落下了些学习进度不用参加这次课堂测验，但他在正式入学前自学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这张卷子上会做的题目尽量都做完了。
教室里回荡着沙沙的写字声和翻试卷的声音，大部分同学都在抓紧最后机会写题，企图得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成绩。
而坐在谢秋辞右手边的男生却正揪心地抓着头发，愁容满面，手中的笔杆也快要被握折了似的。
谢秋辞收回偷偷观察的视线，重新看向数学课本上的符号。
然而就在这时，谢秋辞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随之而来是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的声音。
他疑惑地回头看，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一小团纸。
视线上移，谢秋辞对上了一双盛满尴尬的、但却十分明亮的眼睛。
他认识这双眼睛的主人，虽然他昨天才刚转学过来，但已经记住了这个坐在他左斜后方的男生，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人在班级里的存在感太强了。
不过他的名字也很好听，叫做秦舒予。
谢秋辞默默看着秦舒予，看着男生脸上的尴尬逐渐变成无奈的笑，最终带点可惜地看看地上那个孤零零的纸团，然后重新看向他，嘴唇翕动。
抱、歉、啦、别、告、诉、老、师
说完，男生伸手指了指讲台上低着头看教案的老师，又立刻做贼心虚似的收回手，最后冲着谢秋辞笑了一下，又讨好似的眨了一下眼睛，将头低了下去。
谢秋辞也将头扭回来，默默低头重新看他的课本，结果看了几秒觉得先前那些数学符号一时竟看不太懂了。
于是他抿唇犹豫几秒，最终假借橡皮不小心掉到了地上，矮下身伸手将那个纸团儿偷偷捡了起来。
他将纸团藏在书桌下面，小心翼翼地展开，垂眸瞅了一眼，发现上面鬼画符似地写了两行英文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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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行写了四个中文字：两罐可乐。
“”
···
小测验结束的时候，教室里的气氛明显活络起来，每一列最后的同学开始依次往前收卷子，谢秋辞将自己的卷子交给那位收卷的女同学，然后发现他右边那位男生依然在做最后的努力，但最终还是在他那一列收卷同学好笑的目光中，自暴自弃地把卷子交了。
“好，下课吧。”
数学老师抱着教案和一沓小测卷离开教室，教室里逐渐热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在吐槽这次突然的课堂测试好难，有的在讨论这周末要怎么度过。
谢秋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换了一本书。
下节课是语文课，要讲诗词鉴赏。
“哥啊，您那答案是要用意念传吗？”
“啊，那可能咱俩脑电波没对上？”
“秦舒予，你还我豪华牛肉面套餐！！！”
“好了好了，这次是我忘了，晚上请回去，想吃什么你挑。”
“哼——哎，你晚上可得准时上号啊，我的王者梦还没完成呢”
“好说好说”
左斜后方传来交谈声，谢秋辞没回头，却暗中递了个耳朵过去。
是秦舒予，跟那个坐在他右边的男生，好像叫杨旭来着。
谢秋辞将手中的诗词鉴赏打印课件翻开，心思却全在斜后方二人吊儿郎当的对话上。
高中生们总是那么鲜活生动，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上一秒那杨旭还在抱怨秦舒予没给他传答案，下一秒就开始问秦舒予晚上能不能准时上号打游戏。
这时教室门口有几个外班的男生找杨旭，杨旭应了一声往教室外走，那群男生又跟秦舒予打了个招呼，一群人才笑闹着离开。
谢秋辞收回视线，一手撑着下巴开始心不在焉地看纸张上打印的诗词。
就在这时，一声低笑突然响起，声音源头就响在头顶，谢秋辞脖颈僵了一下，而后“唰”一下扭头，再次对上了秦舒予的眼睛。
只不过这次离的很近。
此时那人正半靠在谢秋辞后桌的书桌上，探头过来看他的桌面。
少年人刚开始发育不久的胸膛还不算特别结实，但这样突然凑过来，也带给了谢秋辞一股奇怪的压迫感。
“沾衣欲湿杏花雨嗯，老周说他下节课要赏析这首诗来着”
男生喃喃念道，声音带一些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老周是他们的语文老师，谢了顶的中年男人，偶尔严厉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十分护崽子的。
谢秋辞没应声，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刚转学带来的对环境的陌生感和不适应感令他不知该怎样立刻与人交谈。
然而之前就说了，秦舒予是个存在感很强的人，就算别人不理他，他也能兀自说下去。
“不好意思啊，之前砸到你了。我本来是想扔给你右边那个人的，没想到劲儿小了，扔歪了。”
谢秋辞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了句“没关系”。
秦舒予没在意谢秋辞的低情绪，而是继续往下说，只不过这次声音里带了些显而易见的惊奇：“什么味道这么好闻像是糯米的味道？你还吃下午茶呢？”
谢秋辞听了秦舒予的话有些不明所以，什么糯米味，又下午茶的
“没有，我不吃——”下午茶。
“铃铃铃——”预备铃响起，谢秋辞的话还没等说完，那边秦舒予看了一眼教室门口，然后屁股被烫了似的从书桌上站起来，匆忙跟谢秋辞说了句“下课聊”就回到了他的座位，同时趴在桌子上，埋着头假装在睡觉。
谢秋辞疑惑地转身看向举止突然又怪异的秦舒予，觉得这位同学自说自话的本事可真是很不一般。
不过后来他知道秦舒予之所以这样表现，是因为先前他逃课出去打球被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老周逮到，罚写了一篇检讨，他那天检讨还没写完，于是只好装作睡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被进教室的的老周注意到。
但这都是后话了。
那天晚上，也就是谢秋辞转学的第二天，就迎来了自己的分化。
他分化成了一个omega，并且在折腾了一整晚之后的第二天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得知了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是杏花香。
从医院回到家之后依然迷迷糊糊的谢秋辞躺在自己的床上，浑浑噩噩地想：幸亏他是在周五晚上进行的分化，不用再额外请假来等待身体恢复；还有，幸亏下午跟秦舒予说话的时候，秦舒予没发现他藏在书本下的那张皱皱巴巴的、写着选择题答案和“两罐可乐”的纸。
···
“谢老师，谢老师？我们拍完了，可以换动作了，谢老师？”
拍摄助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谢秋辞猛然回神，一抬头才发现摄像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拍摄，而拍摄助理正站在他身边满眼都是关怀地看着他。
“啊，抱歉”谢秋辞赶紧调整状态道歉。
也就是在这时他察觉到脊背上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已经离开了，他扭头看了一眼走开几步正在补妆的身材高大的alpha，却在对方带着疑惑回望过来时极快地撇开视线。
果然如果细看的话，那双明亮的眼睛其实没变。
就在谢秋辞仍沉浸在回忆里，感到有些怀念时，他身后突然传来先前为他做造型的造型师的声音：“谢老师，你后领这里粘了片塑料叶子，我帮你拿下来——”
“不用了！”
响亮的拒绝声响彻在摄影棚里，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们都疑惑地看过来。
谢秋辞脸色有点苍白，眉心皱着，细看之下嘴唇也在轻微地颤抖。
他一手捂着后颈，另一手护在自己胸前，远离造型师往后退了好几步，是一副全然防御的姿态。
谢秋辞捂着后颈的右手摸到了那片塑料做的道具叶子，将其捏在指尖，将双手放下来，做了两次深呼吸缓和了一下，才冷静下来，让自己恢复到平常冷静自持的状态。
他知道自己那句拒绝十分不妥，十分失礼，但他
“抱歉，”谢秋辞声音干涩，手指下意识地揉捻着那片塑料叶子，向那位也受了惊吓的造型师鞠了一躬，又向着其他工作人员鞠了一躬，“实在不好意思，耽误大家工作了”
“哎呀，没事没事，是我太唐突了，忘记omega的后颈不能碰啦。我也很对不起，谢老师。”
那位造型师反应过来，也一脸歉意地冲着谢秋辞道歉，摄影助理也帮忙打圆场，现场气氛这才又缓和下来。
谢秋辞轻轻地松了口气，没多解释，浅笑着示意造型师继续补妆。
·
现场恢复原本的秩序，大家继续各做各的事。
只有秦舒予，在目睹了刚刚的一切后，看着不远处谢秋辞微垂的眉眼，眉心缓缓皱起。
谢秋辞刚才的反应实在太大了。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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